他的聲音更輕柔，仿佛是在講一個(gè)美麗的故事。“最華麗的衣服，每顆扣子都是一朵純金的玫瑰花。按照波斯皇宮的窮奢極侈裝飾出來的房間，東方的香料和鮮花讓我眩暈。腳下的柔軟的地毯和厚厚的花瓣可以把我陷進(jìn)去。那時(shí)候，我就決定，我要一直得寵下去，一直?！彼氖种?，在瓦倫斯的臉上輕輕拂過，“你不明白，是嗎？你不明白我為什么還能心甘情愿接受這種命運(yùn)，是嗎？像你這樣的人，是永遠(yuǎn)不會明白的。”

    瓦倫斯抓住他的手，深深地吻他的手背?！拔乙呀?jīng)明白了。塔希爾，別再說下去了。我答應(yīng)你，只要我能登上皇位，不管你是否青春，美貌，我會永遠(yuǎn)把你留在身邊。你會得到你想要……不，你習(xí)慣的一切，全部。”他嘆息了一聲，更重地把嘴唇壓在塔希爾的手背上，“我想要的是你的心，而你，卻早已心灰意冷。對你而言我只是一個(gè)寄主，你既不會愛，也不會恨。我要怎么樣，才能讓你愛上我？”

    “等到你登上皇位的時(shí)候，再說吧?！彼柺捌鸬厣系谋〖?，裹在了身上，坐起了身。薄紗只能遮住最重要的部位，而且還是誘惑人的若隱若現(xiàn)。豐潤的大腿和腿間那一片淡淡的茸毛透著月光還能看得相當(dāng)清楚，瓦倫斯立即把眼睛朝開了。

    他是人，經(jīng)受不住這種艷媚到極處的誘惑。塔希爾任何一個(gè)不經(jīng)意的動作，都是媚惑。

    “今天你跟喬維安的談話……怎么樣？”說到正題，塔希爾不再微笑，他的聲音跟他的神情一樣平淡。

    瓦倫斯松了一口氣，塔希爾不再誘惑他，在這時(shí)候他是萬分感激的?！昂芎??！?/br>
    “那你為什么仍然這樣煩躁不安？”塔希爾問。

    瓦倫斯說：“是嗎？”他再次嘆息，“連你都瞞不過啊。”

    淡淡的微笑像云朵一樣浮上了塔希爾的臉頰?！拔疫€以為，你永遠(yuǎn)都是冷靜而理智的。說說看，瓦倫斯，你為什么這么煩躁？”

    “我每天都站在宮殿門口，看著那黃金的寶座，和放在上面的那頂皇冠。那么近，那么近。近得一伸手就能觸到。但是，那一步之遙，卻似乎永遠(yuǎn)也走不到。我不像喬維安，他可以到寶座上坐一會，當(dāng)作一個(gè)玩笑。凱萊爾甚至?xí)檬种笍棊紫禄使冢χf并不像他想象那么好，而我，我卻不敢去觸碰。除非，那是真正屬于我的東西?！?/br>
    塔希爾望著他。不再微笑，眼神沉思而銳利，與他平時(shí)的模樣很不一樣?！澳悻F(xiàn)在很危險(xiǎn)，瓦倫斯。一個(gè)有鋼鐵一樣的自制力的人，一旦他自制的堤岸被沖垮，后果是很嚴(yán)重的。”

    瓦倫斯盯了他一眼?！澳闶强磻虻娜?，我是在舞臺上演出的人。你說，我們誰更能進(jìn)入角色？”

    “是的，我確實(shí)無法理解你們的感覺。”塔希爾再次微笑了起來，“雖然這些年來，我也一直生活在權(quán)力的中心，但是，相比你們，我永遠(yuǎn)都只是個(gè)旁觀者?，F(xiàn)在，我有個(gè)很重要的問題，瓦倫斯，你能回答我嗎？”

    “說吧。”

    “你會滿足于——與他人共治嗎？雖然羅馬一直都有共治的傳統(tǒng)，凱萊爾的父親加盧斯就是朱利安的共治者。”

    瓦倫斯凝視他?！澳銌栠@個(gè)問題的時(shí)候，就已經(jīng)知道了答案，不是嗎？”

    “是的。我知道，你想獨(dú)占一切?！彼柎鸬梅浅：唵?，“那么，如果你成功了，你會如何處置你的政敵？”

    瓦倫斯問道：“你對喬維安還是有感情的。你不愿意看到他死，是嗎？”

    塔希爾笑了起來?！皢叹S安？不，我想的不是喬維安。他是個(gè)強(qiáng)者，不需要我替他cao心，而且他對皇位的渴望沒有你那么強(qiáng)烈。我只是對你們傍晚時(shí)的談話好奇。一百只蝴蝶？天哪，瓦倫斯，難怪你對我能做到這么有耐心，原來你以前是這么過來的！”

    瓦倫斯沉默了一會，才開口說話?！八?，你到底有多憎恨凱萊爾？除開這一次，以前都是你在背后害他，什么見不得人的手段都使過?！?/br>
    塔希爾依然保持著笑容，完美的，甜美的笑。“我想知道你的答案，瓦倫斯。你會如何處置你的政敵？”

    “……凱萊爾不是能輕易處置的人，因?yàn)椤?/br>
    塔希爾不由自主地冷笑了起來，打斷了他。“看來，喬維安對我說的還真沒有夸大。蘋果樹，真跟你的花園不配啊，瓦倫斯?！?/br>
    “塔希爾！”瓦倫斯叫了一聲。“不要胡思亂想。相信我，那是記憶，是一些藏在心底的溫情的記憶?；蛘哒f是在冷酷無情的權(quán)力漩渦中殘留的一點(diǎn)良知……他的母親卡珊德拉視我如子，我愛她勝過我早早過世的母親。如果要把這些都丟棄，踩碎記憶中的所有美好，由此登上皇位，你覺得我會快樂嗎？我大概就會像朱利安一樣，終生都在尋找他的彼岸，把一切都寄托在他瘋狂的信仰中。有這樣的前車之鑒，我為什么還要重蹈覆轍？這些年來，朱利安在黑夜里的后悔和恐懼，你大概比誰都來得清楚?！?/br>
    塔希爾沉默了。那個(gè)在黑夜里像個(gè)孩子一樣緊抓住自己的皇帝臉上的無助和茫然讓他記憶猶新。

    “朱利安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瓦倫斯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澳愀S了他八年，你難道不知道嗎？”

    塔希爾做了一個(gè)手勢，像是要抓住虛空中的什么東西?！芭?，我好像知道，又好像不知道。我不明白他已經(jīng)當(dāng)了皇帝，還有什么不滿足的，雖然我知道他確實(shí)是不滿足的，他一直在后悔，后悔穿上這身紫袍。”

    “因?yàn)樗玫降?，不是他想要的。”瓦倫斯說，“當(dāng)權(quán)力觸手可及的時(shí)候，他像所有人一樣，身不由己地選擇了權(quán)力，選擇了皇帝的寶座。后來……后來，似乎是理所當(dāng)然地，他后悔了。因?yàn)榛饰徊⒉荒芙o他真正想要的東西。他的理想無法實(shí)現(xiàn)?！?/br>
    塔希爾諷刺地笑了?！耙?yàn)槟菚r(shí)候已經(jīng)沒有更值得追逐的東西了？所以開始追逐更崇高的理想？哦，還真像個(gè)哲學(xué)家！”

    瓦倫斯并不回答，而是握住他的手在唇邊吻了一吻?！皳Q件衣服好嗎？我?guī)闳€(gè)地方。今夜我想跟你在一起，一直到黎明?！?/br>
    “把時(shí)間浪費(fèi)在我身上值嗎？現(xiàn)在你的時(shí)間可是很寶貴的?！彼枩厝岬卣f，看到瓦倫斯不悅的表情，他微笑了?！昂冒?，大人，請你等我一下，我這就去更衣。我想知道，今天你又給我準(zhǔn)備了什么節(jié)目。是每天堆滿在我房間里的來自遠(yuǎn)方的鮮花，是舊羅馬宴席上的笛鯛和鰻魚，還是來自中國的絲綢，印度的鉆石？或者，是在月光下獻(xiàn)舞和歌唱吟詩的藝人？噢，瓦倫斯，你忘了，我本來就是用自己的舞蹈或者樂器去取悅別人的，我不需要這些。如果你有興趣或者有心情，我可以為你跳舞。也許可以作為現(xiàn)在打擾你的回報(bào)？”

    瓦倫斯把他摟在懷里，撫摸著他的頭發(fā)。“送給你各種各樣的東西，只是為了取悅你。如果你不喜歡，或者你不中意，立即告訴我或者侍候你的人。沒有人可以在我家里對你不尊重，塔希爾?！?/br>
    塔希爾望著他，冰冷的眼神終于開始融化。“沒有人敢對我不尊重。好吧，瓦倫斯，如果你愿意，我會陪你到你想要的地方去?！?/br>
    “那是個(gè)美麗的地方。也是……能喚起記憶和想念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