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精讓快樂變得源源不絕，我啤酒喝到一半，早已覺得世界上再也沒什么事可以讓我難過，腦袋里想的只想跳舞。表演到最后還剩一點(diǎn)時間，孫絳文被拱上去表演，他唱了自己做的歌，歌詞內(nèi)容光怪陸離。

    可是我傾慕笑著唱歌的他。

    那天我沒直接回家，店打烊后到了孫絳文家作客。他租的房子離這家店不遠(yuǎn)，大約十五分鐘車程，我怕他又沒吃晚餐，買了點(diǎn)東西準(zhǔn)備要到他家吃。孫絳文知道后偷偷勾起一點(diǎn)笑意，而后索性連牙齒都不遮，眉開眼笑直到家門口。

    「我家很亂喔，先跟你說?！顾谚€匙插進(jìn)鎖孔，不放心的聲明。

    我踮起腳尖把下巴擱在他肩膀，「沒關(guān)係啦，不亂哪有家的味道。」

    孫絳文抿起嘴，不置可否，門打開以后，光滑的木質(zhì)地板首先映入眼簾，接著向前延伸可以看見高大的書柜正對門口，書柜旁是電腦桌，上頭擺滿樂譜和一臺筆電，幾張專輯隨意擱置在電腦旁。

    孫絳文的家有種質(zhì)樸的味道，木頭味和紙味交雜，墻壁上貼滿照片和海報，當(dāng)我看見怪獸電力公司的毛怪也在上頭時，忍不住捂住嘴噗嗤出聲。

    孫絳文把鑰匙吊在玄關(guān)處的墻上，脫下外套后要我把外套也一併給他掛。他順手把我提的袋子也拿走了，走沒幾步就可以一覽房間全貌，雖然小卻很溫馨，亂的地方只有書桌和床舖。

    孫絳文有兩個書柜，一個擺滿書，另外一個則是設(shè)計(jì)得除了書以外，上頭空隙也可以擺放專輯。我還在驚嘆他的專輯量遠(yuǎn)比我二十幾年來買得更多，結(jié)果回頭一看到他的床底，更多的專輯整整齊齊列在小巧的柜子之中。

    「??！」

    我這一轉(zhuǎn)身，孫絳文那里起了sao動，和式桌拖到一半急急忙忙就要過來。我疑惑瞅他一眼，看他疾走的方向顯然是床，于是我將視線調(diào)回床上，結(jié)果發(fā)現(xiàn)是窄小的男用萊卡四角褲。

    我還來不及看它長得怎樣，孫絳文立刻飛撲上床，一個翻身俐落將內(nèi)褲全捧在懷中，再一個翻身下床背對我半跪著，然后回過頭憂心忡忡，像是要確認(rèn)我到底看見沒有。他那副可愛的模樣使我放聲大笑，笑得渾身無力直接坐在地上。

    「只是內(nèi)褲而已嘛……」我爬過去輕拍他的背，順道幫忙他展開和式桌，張羅碗筷。

    「……不管怎么說，那總是一個人最私密的衣物?！箤O絳文坐在我身邊，重新束起頭發(fā)，低頭喝了口湯。

    我覷了埋頭喝起湯的他一眼，他的臉頰被熱氣蒸得發(fā)紅，說起這樣的話來顯得極為真誠，像個小孩子執(zhí)著要守護(hù)自己的秘密一樣。

    吃完飯后稍微收拾，我跟他坐在地上靠著床發(fā)愣。我吃飽喝足倦了，稍微將身體下滑，把頭靠在他肩膀上，孫絳文的頭順勢挨過來，近得能聽見他呼吸發(fā)出的細(xì)微窸窣聲。

    「欸，孫絳文。」

    「嗯？」他聲音帶著軟軟鼻音。

    「今天我的同事辭職了?！刮译p手穿過他臂間的縫隙摟住，「在這之前，我一直誤會她被我的上司性sao擾，而我對此深信不疑?！?/br>
    「是你說過的那件事吧?！箤O絳文點(diǎn)點(diǎn)頭，「后來呢？」

    「后來……那位離職的女同事原來喜歡我的上司，她甚至還告白了，如果不是因?yàn)樯纤靖掀胚€在離婚協(xié)議階段，或許就有機(jī)會?！怪呜└缡Щ曷淦堑谋砬椋f什么都不像是失去一個下屬，反倒像失去比這更為重要的人。

    孫絳文伸手撫摸我的頭發(fā)，一邊安慰，「那你難過的是這一點(diǎn)嗎？」

    我想了想，仰起頭問他，「你怎么知道我難過？」

    「這個嘛，因?yàn)槟憬裉焯貏e黏人?！箤O絳文笑起來還是那樣靦腆。

    真是的。

    既然都被揭穿了，我乾脆繼續(xù)正大光明摟住他，「不是，我難受的是因?yàn)樽约旱淖源?，從以前到現(xiàn)在……說不定都是如此?！刮覈@口氣，低著頭看孫絳文安份擺在地板上的手指，筆直細(xì)長，指甲修得極短，看不見白色月牙。

    「那不是自大?！箤O絳文跟著我滑下身體，屈身面對我，「是你太害怕視而不見的感覺?！顾p撫我的臉頰。

    我直視孫絳文圓而亮的眼眸，臉被他掌心托著，下一秒鐘，他的唇緩緩貼上來，如人初墜水中肺部慶被水壓擠出那般，我的呼吸停滯了數(shù)秒。適應(yīng)過后總算能夠吐息，同時接踵而來的是放心。

    吻得兩人氣息都紊亂之際，我恍然想起一件事，于是迷迷糊糊脫口而出，「你最……」

    「嗯？」

    「你最難忘的地方……是哪里……」

    「什么地方？」孫絳文茫然問我，垂著眸，低頭又啄了我的嘴唇。

    「店長說的，你去她那里工作的原因，是那家店讓你想起某個難忘的地方?！?/br>
    他心不在焉，「喔……以前我去過你房間，一次。有次放學(xué)受傷了，我不敢回家，你把我?guī)У侥慵也了?。我待在你的房間等你去客廳拿藥的同時，聽到有人放歌，我還記得那是catstevens的wildworld。接著你罵我是個懦夫，邊罵邊哭。」孫絳文笑了笑，「你一直問我為什么不還手，我看你哭成那樣只是想，要是能夠永遠(yuǎn)被你這么在乎一定很幸?！缓?，我就跟你告白了?！?/br>
    「結(jié)果呢？」

    「當(dāng)然是拒絕了啊。但從那之后，你再也沒有理過我，正好那是準(zhǔn)備英語演講的期間。我在想，對當(dāng)時的你來說，被朋友告白和被朋友背叛沒什么兩樣?！箤O絳文笑得苦澀，他又吻了我，這次停駐得久一些。

    我揣測自己的個性，如果是正義感勃發(fā)的那時，一心一意想讓孫絳文不再受到欺侮，真被這么告白了或許會有種「恨鐵不成鋼」的挫敗感。

    「說不理就不理，還真夠讓人羨慕……」我喃喃出聲。

    「有什么好羨慕的，不都是你嗎？」

    我抬起頭看他的表情，他只是一手撐在腦后，將我擁在懷里，哼唱起歌，那曲調(diào)既荒涼又溫柔。

    「ooh,babybaby,itsawildworld.

    親愛的，這是個脫序的世界

    it’shardtogetbyjustuponasmile.

    只憑微笑是很難事過境遷的

    ooh,babybaby,itsawildworld.

    喔，親愛的，這是個沒有道理的世界

    i’llalwaysrememberyoulikeachild,girl.

    女孩啊，我會永遠(yuǎn)記得你像個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