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03
一路上,我們吹著風(fēng),嘻嘻哈哈的聊天。余昌浩的車速沒有很快,所以我們沿途還看了很多風(fēng)景。然而這時間已經(jīng)是晚上時候,因此沒有燈的地方就成了黑壓壓一片。 「你要帶我去哪里看夜景阿?」我隔著安全帽的擋風(fēng)鏡問他。 「嗯……我本來是想帶你去文化大學(xué)的后山看夜景的?!?/br> 「本來?那現(xiàn)在不是了嗎?」 「嗯,我在想是不是帶你去別的地方更好?!?/br> 「別的地方?你這妖孽哪來那么多奇奇怪怪的地方?」 「沒辦法阿,誰叫我是妖孽?!?/br> 「你很想再被k一次齁?」 「不用勞煩你伺候了,真的?!?/br> 「很好,所以回歸重點你要帶我去哪里呢?」 「一個遠眺一○一的河邊。」 「遠眺?我看只是剛好可以看的到吧。」 「哇,好棒,你連這都猜的到?!?/br> 「廢話,你當(dāng)我認識你多久了?」 「我想想?!顾€是專心看著眼前的道路,晚上視線變得很不明朗,依靠機車前面的大燈想要完全清楚路況有一定難度,「我也忘了。」 「你很欠殺?!刮椅⑿Α?/br> 「哈哈,三年又兩個月?!?/br> 「什么?原來你記得嘛?!?/br> 「那只是我隨口說說的?!菇又揖陀梦翌^頂上的安全帽去撞他頭頂上的安全帽。 不過,我們確實已經(jīng)認識了三年又兩個月。 在過去那些漫無止境的日子里,我們也不會知道我們在高中畢業(yè)以后還會有連絡(luò)吧。 絕大部分的時間,我們只是都平凡的生活著。 聽老師上孔子講的至理名言、包含那些已經(jīng)不知道往生多久的作家寫的文言文。還有中午打鐘大家一起挪椅子到朋友座位旁邊去吃飯的時間,那個時候可以無止境的大笑,反正同班一段時間,也沒有人會在意在大家面前還有沒有形象這回事。接著午休,睡上短暫的四十分鐘,而后下午第一節(jié)課,大家又不耐煩的起床,老師講課講到一半,還要不斷叫醒那些點頭點不停的同學(xué)。 高中的時候,每個人大致上都過著相同日子,每天都做著相同的事情,但不知怎么的,在畢業(yè)以后,反而過去那些容易讓人厭膩的時光,又會在我們上大學(xué)、出社會后不停懷念。我們其實都不想長大吧,只是外在的環(huán)境總是逼迫我們長大。 「到囉,可以下車了?!?/br> 「哦,好。」我用手揉揉眼睛。 「你連坐在摩托車后面都可以睡著呀?」 「嗯,我不小心的嘛?!?/br> 「好吧,算你狠,注意別感冒了?!褂嗖泼撓滤耐馓?,輕輕套在我的肩膀上。 「唉唷,這么貼心,當(dāng)心爛桃花很多喔?!?/br> 「哈哈,不用你管,我就是這么貼心才可以有很多艷遇阿?!?/br> 「你這不要臉的東西。」 「我如果要臉就不會是余昌浩了。」 「也對齁,那你現(xiàn)在就拿著自己的臉去跟柏油路相親相愛吧?!?/br> 「這樣我以后就不用活了,我還要靠臉吃飯呢?!拐f到這邊,我們兩人又會意的笑了。 晚上八點,本來應(yīng)該吵雜的臺北這里卻格外安靜。 我問余昌浩怎么會知道這個地方,他卻回答我這只是他騎車經(jīng)過時,偶然發(fā)現(xiàn)的而已。 本來在白天,這里只是一個沒什么人會經(jīng)過的小公園。 地點在關(guān)渡郊外,附近是一條很深很深的水溝,和一間只在晚上開業(yè),專修腳踏車的店面,而腳踏車店的前方,還有一座涼亭,除了這些建筑物外,就什么東西也沒有了。 很不像臺北,余昌浩帶我來看夜景的這個地方。 我們沒說什么話,只是安靜的站在涼亭里,看下方望出去能夠見到的水溝。 對岸幾座矗立的路燈把水面點綴得亮晃晃,好像流星不小心墜落河底一樣。 「欸,余昌浩,蘇詩瑩怎么今天會突然出現(xiàn)在電影院阿?」 「我也不知道耶,她好像跟她們家的人出來?!?/br> 「是這樣喔,然后就這么剛好你在外面遇見她?」 「是阿,不過我本來以為不會聊太久就是?!?/br> 「呵,算了,讓你們敘敘舊也是應(yīng)該的。」 「抱歉嘛,因為當(dāng)我回過神來才發(fā)現(xiàn)你已經(jīng)從電影院走出來了?!顾麥\淺笑著。 「我就說算了阿,沒關(guān)係?!?/br> 「好吧,那竟然沒關(guān)係,你怎么會從電影院出來后又走回去呢?」 「呃,我突然尿急?!?/br> 「可是你就沒再出來了耶?!?/br> 「我……阿,有流星?!刮彝蛞箍?,看見一道光的軌跡劃過。 「許愿阿,許愿。」余昌浩興奮的像個孩子。 「來不及了拉,流星都沒了?!?/br> 「沒關(guān)係阿,誰說流星一定要在的,我們只要把愿望寄託到下一顆流星身上就好啦?!顾€是笑著,真的很愛笑,余昌浩這人。 「那你許了什么愿望呢?」 「嘿嘿,這是攸關(guān)地球會不會毀滅的秘密?!?/br> 「你乾脆跳河算了。」我指著前方看不見底的水溝。 「你好殘忍?!?/br> 「謝謝,對你剛好而已?!刮铱粗桓睙o可奈何的表情,克制不住的笑了出來。 余昌浩也只好saosao頭陪我一起笑。 我跟他后來就坐在涼亭的椅子上,看著對岸那一片若有似無的燈光東聊西扯。 我問他最近好不好,高中畢業(yè)了以后還習(xí)不習(xí)慣,有幾個科目被當(dāng),教授機不機車,有沒有新的對象主動發(fā)動攻勢之類的……。 反正我問了他好多問題,他卻沒幾個問題是有回答的。 可能他真的累了吧,只見他坐在我旁邊靜靜的打起瞌睡來。 「辛苦你了?!刮逸p輕對他說,把身上那件他給我穿的外套重新蓋回他身上。 我離開余昌浩身邊到附近走走晃晃。才發(fā)現(xiàn)原來這附近有一條可以直通外面馬路的通道,偶爾還是會有卡車經(jīng)過這個地方,只不過現(xiàn)在已經(jīng)很晚,所以才會安靜的好像什么都不存在。 我順著走,走到?jīng)鐾ね鈬?,感受這里晚風(fēng)的氣息。 我用手肘撐起臉,靠在人行橋上建起來的扶手。平靜無波的水面,讓我有把一切都拋開,去旅行的衝動。這樣至少就不會再去介意那些是是非非了吧。 離開臺北有一段時間,好像沒有什么東西是有改變的、卻又好像什么東西都變了。 而以前那些自然而然會知道的事情,也都變得不再那么自然而然了。 必須要珍惜當(dāng)下所擁有的吧,只是我們在擁有的時候怎么也不會想到失去的那個當(dāng)下。 「怎么樣?愛上這里的夜景了嗎?」余昌浩從我背后出聲,還輕輕敲了我的頭一下。 「吼,你醒了是不會叫我喔?害我嚇一跳?!?/br> 「哈哈,我哪知道你這么膽小?!?/br> 「什么我擔(dān)小?是我大膽的時候你都剛好不在?!?/br> 「是這樣嗎?」 「是的,不要質(zhì)疑?!刮液苷J真的看著他,「你怎么不再多睡一會?」 「小姐,時間很晚囉,你有跟你爸媽說你今天幾點到家嗎?」 我瞄了手機一眼,「啊,該死,快十點了,回家會被罵慘,你是不會早一點來叫我嗎?」 「欸,我也剛起來,強人所難了你?!?/br> 「好吧,那我們就廢話少說,趕快騎車上路吧?!?/br> 「好,我去牽摩托車過來,你在這里等我?!顾麩o奈的擺擺手,走去牽車。 沒多久,我又坐上后坐,一路余昌浩又從關(guān)渡的郊區(qū)載我回家。 很多時候,我也會不知不覺的想其實余昌浩這樣也很像我的男朋友,因為我的一通電話出門,又載我回家;因為我要去買什么東西,他又充當(dāng)我的司機;因為我想去什么地方,他又很認命的過來我家載我過去。 我是很感謝余昌浩的。感謝余昌浩對我這些要求從來沒說什么,也很感謝他體諒我的任性。但是這些感謝每當(dāng)要變成一句話、一封信、或是一張卡片的時候,我又會好面子的講著很白爛的話表達我對他的感謝。總是在余昌浩的面前無法坦誠。 但也因為無法坦承,所以我們有很多的話也都沒認真的說給對方聽。 因為我們都覺得對方應(yīng)該會了解,那是我們之間足夠的默契不是。 「欸,舒憶涵,你什么時候要回學(xué)校?」 「我嗎?臺北待膩了就會回去囉?!?/br> 「是這樣喔?!?/br> 「干嘛?還想約我出來喔?」 「你想得美,只是看你這隻妖孽什么時候回去。」 「呿,妖你個頭,狗嘴吐不出象牙?!?/br> 「當(dāng)然,我是吐狗牙,你有看過狗的嘴巴是裝大象的牙齒嗎?」 「你……幼稚鬼?!?/br> 「謝謝,承蒙指教。」又是很王八的笑容。 好像余昌浩這個人對什么事情都不是很有天分,只對笑這個動作有很大的天賦。 「到囉?!顾呐奈壹绨?。 「我知道?!刮曳鲋募绨蛳萝嚕约议T口走去。 「欸,舒憶涵,你問我向流星許了什么愿望,卻沒有告訴我你今天向流星許了什么愿望耶?!拐郎?zhǔn)備開門的我,回頭看了他一眼。 「嗯……沒辦法,因為跟你一樣阿,一樣都是說出來地球就會毀滅的秘密?!刮彝?,露出淺淺的笑。 ◎那個會毀滅地球的秘密就是,我還是喜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