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夜風(fēng)凄冷，無懼冷冽的寒氣，柳青青倚窗憑欄，迎風(fēng)木然出神。

    六日后她便要出嫁，嫁入城中大戶的赫連家。這樁早已承諾定下的婚姻，她沒有任何印象——這是當(dāng)然的，因為她已經(jīng)失去了過往的所有記億，然而，此刻她為何會感覺惆悵與不安？

    這是新嫁婦該有的心情嗎？

    輕撫著新作嫁衣的繡樣，她茫茫然。

    忽然，敞開的窗子被一雙手關(guān)上。

    「會著涼的！」

    「大哥！」

    雷少廷的出現(xiàn)令她原先潛沉的心再度躍動起來。

    「此時來訪有——」

    「我是來向你道別的?！顾喍蟮?。

    時間已到極限，他無法再繼續(xù)與她日日相處，他對她明明是男女之愛，卻必須以兄妹的方式相處，他已為此受盡折磨。

    「不！請大哥務(wù)必——」

    柳青青抓住他的衣袖，不愿放開他。她彷彿能感應(yīng)到他這一去，將永遠(yuǎn)不再返回。

    「對不起，我非走不可?！顾堑秒x開她，非得遠(yuǎn)離她，否則他對她的這份禁忌之愛會害她、甚至所有的人遍體鱗傷。

    小湘、老太爺、柳園，在這些「新」認(rèn)識的人們中，柳青青發(fā)現(xiàn)其實自己最在意的人是他，是這個她同父異母的兄長，他待她極好、極溫柔，無一不體貼她入微，可，令她不解的是，他的眼底總有深沉的哀痛，消抹不去，他究竟是為何如此黯然神傷？而他的痛心，又為何令她如此牽懷掛憂？

    如今他說要走，柳青青明白留他不住，她只能想辦法探問他的去向。

    「大哥欲往何處？可有歸期？」

    雷少廷無言望她。

    「我將去為你帶來幸福。」

    至于歸期，則是無期。他的消失，才能讓她的下半生獲得真正的平穩(wěn)與安樂。

    冷夜凄風(fēng)下，一切即將進入終局。

    ※

    護衛(wèi)嚴(yán)密、陣容壯大，車陣當(dāng)中最華麗奢豪的車輦其中正坐著王爺趙晉，睽違多日，他又準(zhǔn)備再度南下江南游歷。

    江南，魚米之鄉(xiāng)、氣候怡人、物產(chǎn)豐饒、西湖美景，樣樣令人驚嘆，可是最叫這位晉王爺牽腸掛肚、難以忘懷的，還是江南的第一美人！

    他已先行派人去交代杭州新上任的知府好生「準(zhǔn)備準(zhǔn)備」。

    再一日路程，待他一進杭州，他便可以馬上抱美人入懷！

    柳青青！柳大美人啊！可知道本王爺想你想得快成疾呢？

    高臥在車內(nèi)軟床的趙晉王爺正大發(fā)春夢，諸不知此時有人正在覬覦打算取他的性命。

    臨高睥睨車隊的，是對趙晉懷抱殺意的兩個人。

    雷少廷與仇衍的表情肅正而凝重，他們下定決心此日非殺趙晉不可！

    在江湖上各路消息一向流通得十分迅速，赫連傲杰于絕雁崖一役很快地就流傳開來。赫連傲杰獨戰(zhàn)「血君子」雷少鴻與女俠譜上有的曲賦舲，面對強敵，赫連傲杰即使因此身受重傷，他仍先后擊斃他們二人。

    此消息也傳入了雷少廷他們耳中。他們?nèi)f萬料想不到，近來為害江南一帶的「血君子」竟是昔日那溫文有禮的雷少鴻，然而曲賦舲的驟逝更令雷少廷與仇衍痛心疾首。

    但他們并不認(rèn)為曲賦舲她會與已入邪途的雷少鴻聯(lián)手，即便是為了對抗赫連傲杰。

    仇衍雖然平素愛與曲賦舲辯嘴互斗，兩人的交情其實十分友好，她的逝去讓性情中人的仇衍不禁彈下男兒淚，他捉住雷少廷吼道：

    「我們馬上去殺了赫連傲杰那個大混帳替她報仇！」

    同門十?dāng)?shù)載，他們亦親亦友，曲賦舲的死，雷少廷當(dāng)然不會無動于衷。面對仇衍的怒吼，少廷卻沉著臉，幾近冰冽的道：

    「若是要為她報仇，該死的不是赫連傲杰，要讓她死能瞑目，我們要殺的該是趙晉?！?/br>
    除了替曲賦舲完成畢生大愿，雷少廷還有另一個非要解決掉趙晉的理由。

    趙晉始終為未放棄柳青青，他威脅著她的未來與幸福。光憑這一點，對雷少廷而言，趙晉就是罪無可宥、死不足惜！

    王爺趙晉又將臨杭州，面對這個惡報，赫連家與柳家決定要在他到來之前，速速辦妥柳青青與赫連傲杰的婚禮，即使新郎官正重傷在床。

    可是雷少廷認(rèn)為這并無法真正的解決問題，趙晉并不會因為柳青青的嫁作人婦而放棄，他甚至?xí)虼思雍者B、柳兩家，十二年前曲賦舲的家破人亡就是前例。

    在雷少廷必須放下柳青青后，他明白也許赫連傲杰能善待她，能為她帶來幸福與順?biāo)斓娜松?，赫連傲杰會是一個好丈夫，而他雷少廷得要選擇退出。其實他一開始就不該插入……

    在離去之前，雷少廷決定送給她一份祝她成婚的賀禮，他要為她除去趙晉，就算為此賠上他的性命也在所不惜！

    他早已視生死于無物，置生死于度外，死亡對他而言反而是一種解脫，他也許從此不用再為她傷情失魂。

    他也曾經(jīng)徘徊在去回之間，該不該就此轉(zhuǎn)身離開？一直以來，他的這份感情都十分痛苦！

    「是時候了，少廷老弟！」仇衍出聲喊他，表示時刻已到。

    雷少廷頷首。兩人猛地飛躍而起，開始突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