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浩渺 Day 26
三人回到浪皺眉的船上,浪皺眉把包裹遞給煙波,「拆開看看吧?!拐f著這話的時候,他的指尖卻微微地有些顫抖。 煙波皺起眉頭,想問原由,但還事先依照浪皺眉的指示把包裹拆開了。里頭只有兩張紙,一張是大型商船的所有權(quán)狀,另一張說是信,倒不如說是留言。上頭沒有署名,沒有落款,只有寥寥數(shù)語。 「去法國馬賽找倉管人園圖?!?/br> 煙波看完之后,把兩張紙分別遞給了盧可跟浪皺眉,恰巧盧可拿到的是權(quán)狀,而浪皺眉分到的是留言。 盧可怎么會沒見過這張權(quán)狀,當初那個人為了要換這艘船,跑了好幾趟的商,存了好久的錢,才終于換上了這艘大船,她可是洋洋得意了好一段時間。 「浪皺眉,你不說清楚,我絕不會放過你。」 捏著那張權(quán)狀的手,用力的連青筋都浮了出來。盧可顫著聲音問,但浪皺眉卻一臉比他更加驚恐的樣子。 「我就知道……那傢伙說要去法國果然沒有好事……」他像是在回答盧可的問題,又像是在喃喃自語。 看著兩人都這么嚴肅,煙波終于忍不住開口問:「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好半晌,浪皺眉才抹了一把臉,「我們先回馬賽,在途中我慢慢把事情告訴你們?!?/br> ※ 這事情要說清楚,還得要從十幾年前的英西海戰(zhàn)開始。 那時白穹因為將所有事情都交待清楚,因此也不抱著能夠生還的心情,開戰(zhàn)時候指揮著滿船的士兵,撞上了西班牙的戰(zhàn)艦,握著刀就跳上了西班牙的船上,不要命似的見人就砍。 白穹雖沒有想著要回去,但那種時候,正是你死我亡的關(guān)頭,也絕對不能拱手就將自己的命送給別人。 搏命的人最可怕,有了船長帶頭,底下的士兵也沒有退怯的道理,頓時間,人來殺人,佛來殺佛的氣勢震懾住了西班牙第一戰(zhàn)艦上的所有人,他們只能傻傻望著這群人,忘了舉起刀劍,甚至也忘了還能開炮。 此時,英國這邊覷得了這個空隙,竟然不顧白穹一船人的死活,毫不遲疑的對著那戰(zhàn)艦轟了幾十大炮。將西班牙火力最強的戰(zhàn)艦打爛了之后,這場仗也就不難打了。 白穹此時剛將刀子從敵人身上抽出來,那種感覺還殘留在手上,卻聽見自己那方開炮的聲音,她回頭一看,卻嘲諷似的抬起了嘴角。 「叔叔,自此之后,你我可就兩清了?!?/br> 她不再尋找下一個人,只是靜靜等著砲彈落在自己頭上。 那幾秒鐘的時間,她想起了很多人。很多她曾經(jīng)以為自己已經(jīng)忘了的人,她又想起來了。 然后,爆炸了。她讓猛烈的衝擊撞得失去意識。 再醒來的時候,她渾身痛的像是關(guān)節(jié)全都斷開了。 她以為自己死了就一了百了,卻沒想到死了還這么痛。 掙扎著呻吟出聲,她想動,卻完全沒有力氣。身邊的人注意到這情況,立刻輕壓著她的肩頭,「別動別動,白穹小姐,您渾身是傷呢?!?/br> 漸漸聚焦的眼前出現(xiàn)了一個洋娃娃似的女人,唔,她記得這人,好像是倫敦酒館的酒女…… 現(xiàn)在是……怎樣?她在天堂遇見了倫敦酒女?不對,她應(yīng)該是不會上天堂的吧? 眼前忽然出現(xiàn)了一張熟到不能再熟悉的臉?!浮税櫭迹銇怼瓬愂裁礋狒[?」 「拖你的福,我也被徵召回國啦。還有,你沒死?!顾酥槐【疲ばδ樀恼f。「安琪拉,麻煩你替我端碗湯回來好嗎?」 名喚安琪拉的酒女,道了聲好,慢慢走了出去。 浪皺眉走到床邊坐下。 「是……叔叔?」她想動卻起不了身,「英西的戰(zhàn)爭,你來……干嘛!」這不是白費了她一番苦心嗎!她這么想護他們周全的! 「不是你叔叔,是你傻。壓根就忘記我也是英國人?!估税櫭甲诖策?,用指結(jié)輕輕敲了敲白穹的額頭,凝在唇邊的笑容有些僵?!肝曳蠲诤I蠐焓w的時候,剛好看見你……看見你在甲板的夾縫中,四周全是死人,你差一點就要被火化了……要不是我看見你?!瓜肫鹉菚r候,他還覺得膽顫心驚,要不是他……要不是他……只要錯過一秒,眼前這人就再也…… 「哦?」她哼笑了聲,聲音里全是掩不住的虛弱?!冈瓉砦彝姷摹?/br> 青筋跳上他的額角,浪皺眉壓下想掐她脖子的衝動。 冷靜、冷靜。殺一個渾身是傷的人,完全是勝之不武。 「你現(xiàn)在住在酒館的地窖,他們會好好照顧你。等你傷好一些,風聲也沒這么緊了,我就想辦法把你偷渡回拿波里。這段時間,如果不必要,我不會再過來,現(xiàn)在你叔叔派了一大堆人在找你的遺體,我應(yīng)該再過不久就會被盯上了?!?/br> 「嗯。我知道了。」 「你傷得很重,但是不致于會死。前提是你要乖乖的躺著養(yǎng)傷,不要造成安琪拉的困擾?!?/br> 白穹一時之間無法理解這句話,究竟養(yǎng)傷是重點,還是不要造成安琪拉的困擾才是重點。只能睜著疲倦的眼睛困惑的望著浪皺眉。 他笑了笑,白穹這才注意到他滿臉的倦容。浪皺眉舉了舉酒杯。「好啦,你好好休息,我該走了。」 「……嗯。」 浪皺眉離開昏暗的地窖,而白穹在安琪拉回來之前,又陷入熟睡。 白穹身上的傷確實是不會致死,但卻讓她躺床躺到一天問上帝三百次,干么不讓她死。 她足足躺了三個月才終于可以靠自己的力量下床,又再等了三個月,才終于可以繞著房間扶著墻走上幾十圈。 而等她終于又可以站在陽光底下的時候,卻要等到回拿波里了。 她還記得那天的聲勢非常浩大。 浪皺眉把他的家人全找來拿波里卸貨,五、六艘大船同時進港,那有幾百個船員一起出現(xiàn)在港口啊,塞得整個碼頭人滿為患。 白穹換上了小船員的衣服,浪皺眉站在她的身后,輕聲道:「跟著我的副官走,他會把你帶到安全的地方。距離不算遠,依照你現(xiàn)在的身體應(yīng)該是沒問題,但就算有任何問題,這段路你都要自己走。知道了嗎?」 壓低了帽沿,「我知道,我可以。」 「很抱歉我不能跟你一起,」浪皺眉有些歉然,「但是我得留在這邊轉(zhuǎn)移你叔叔的耳目。」 白穹抬了抬嘴角,想笑卻笑不出來?!膏?,是我該說謝謝?!?/br> 副官敲了敲門,提醒他們時間差不多了。浪皺眉拍了拍白穹的肩,「走吧,走過這段路,你才真的自由了一點?!?/br> 她頷首。臨走前卻回頭對浪皺眉說:「不管如何,謝謝?!?/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