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節(jié)
可事實就是這樣,無論史沉如何糾纏,金語語表現(xiàn)出來的也是:她不認(rèn)識他們了。 她好像一直就活在這個世界中、活在遙遠(yuǎn)的2012。 而即使她的同窗和師長,都是一模一樣的傀儡,她也絲毫沒有察覺不對。 于澤輝看著這場鬧劇,小聲問:“如果那時候,被選的是我們,也會這樣嗎 ” 變成一個失去記憶的傀儡,被投放進與自己格格不入的環(huán)境中,直到被同化。 可言早看著他的側(cè)臉,沒由來地覺得他才不會這么早就被選中呢。 身邊沒有人回答于澤輝,還是柏嚴(yán)說話:“攔一下他吧,他干擾到別人了?!?/br> 其他人看向史沉和“金語語”。 原來史沉激動之下,把金語語和羅郁的桌子掀翻了,她們桌子上的課本揚出去,打中了正在早讀的學(xué)生。 羅郁拉住史沉的胳膊,勉強制止住他,但以他們?yōu)橹行牡臐i漪卻無法停止。 看著被打斷的人沒有感情的眼睛,羅郁不住發(fā)抖,她終于明白昨天在食堂時,金語語為什么走不動路了。 感受到教室中的變化,何美娜腦中在很久之前就一直繃緊的弦終于斷掉。 她推開擋在她和門之間的言早與柏嚴(yán),飛快地跑出了教室。 言早追上去,但等她反應(yīng)過來并跑到門口時,何美娜已經(jīng)消失在了走廊里。 “怎 怎么辦呀 ”羅郁轉(zhuǎn)過頭,眼睛里都是細(xì)碎的淚水,她的聲音和她的人一起在發(fā)抖。 “能怎么辦,我們之間還有人能去追她嗎?反正我不愿意去。”周滂避開她的眼淚,開口道。 于澤輝訥訥,“要不,我去吧?!闭f完這句,他仿佛得到了一些勇氣,繼續(xù)說,“咱們是一個整體,不能拋下誰。” 還沒等周滂回答他,是支持或者反對。他們眼前便又一黑,回到了進教室的那一刻。 史沉站在最前面,言早和柏嚴(yán)站在最后面,中間的羅郁已經(jīng)哭成了淚人。 言早確認(rèn)了一下,何美娜在隊伍里,但她現(xiàn)在低著頭,好像沒有什么精神。 有史沉擋在前面,周滂低聲問何美娜:“你剛才看見什么了?” 但何美娜只是低垂著頭,呆呆傻傻地不說話。 直到周滂又問了兩遍,她才抬起頭,嗓子里像含著什么一樣,不住哽咽道:“ 我、我向樓下跑,一直都在下樓,我不知道我走了有多久。十、十幾層嗎?可是咱們最高只有五層?。 彼钗鼛卓跉?,“我終于隱隱約約看見一個口子,我跑過去,可它不是樓梯口!” 周滂盡量保持著耐心,問她:“不是樓梯出口,那是什么呢?” 何美娜卻不再回答,只是哽咽著搖搖頭,重復(fù)自己剛才的回答:“它不是樓梯口!” 不知道是不能說還是不想說。 周滂只能點頭,掩蓋眼底的不耐煩。 大概是因為已經(jīng)知道了結(jié)果,這次他們誰也沒有理會座位上的金語語。 可言早心中還是有些難受。 和剛才相同的步驟,沉默、責(zé)問,語文老師靠近他們,說出那句已經(jīng)重復(fù)第二遍的話:“遲到了還不知道快點回座位。在這里杵著干什么!” 他們都回到座位,和昨天早上一樣。 言早腦子里冒出這個念頭,但是她又有些困惑,怎么就算作“昨天”了呢。 言早坐回自己的位置,她的位置可以看到整個教室中所有人的背影,她看見金語語低著頭,認(rèn)真地背著古詩,馬尾隨著她腦袋的搖動偶爾翹起來。對她來說,這是高三生活中的一個平凡早晨。 如果言早是她,言早覺得自己心里應(yīng)該會比現(xiàn)在好受上千百倍。 “可你就要留在這里了?!?/br> 言早抬頭,是柏嚴(yán),他不知道什么時候又換了座位,坐在她面前。 “那也沒關(guān)系。”言早有些懊惱,自己想著想著就把話說了出來。但這算是她的一半心里話, 她矛盾地希望著一切可以結(jié)束,卻也知道自己要付出代價。 要是和現(xiàn)在的金語語一樣,至少她再也不用煩惱了。 她按照記憶找出一會兒要用到的語文書和物理書,“反正外面也沒有人需要我 ”看著柏嚴(yán)皺起的眉頭,她又改口,“算了,我開玩笑的,你別在意啊?!?/br> 語文老師發(fā)下來古文常識要點,他們兩個便不再說話。 語文課、拖堂、被高高拋起來的粉筆頭,一切都和之前一樣。 他們被迫欣賞了一場超清的全息電影,不僅如此,還必須成為里面的演員。 粉筆頭被男生接住,教室里傳來哄笑聲,這種時候,倒好像是個正常的高中校園。但言早他們卻沒有人跟著一起笑,言早想,這里每個人的笑聲似乎也是被規(guī)定好了的。 他們只覺得處處都透露著危險。 物理課后,便又是大課間。 教室里有人放著《那些年》,羅郁伴隨著歌聲小心地躲閃三三兩兩聚在一起的人,走到教室后面的角落。 言早在看自己的物理課本,她在剛才上物理課時全面檢查了一遍自己的書桌,桌洞里有幾團字跡模糊的紙團,像是被淚水洇濕后留下的痕跡,她沒有丟,因為她隱約覺得那些東西會有什么用。 她沒有筆記和練習(xí)冊,只有幾本干干凈凈的課本。言早蹙眉,想不到自己當(dāng)年竟然不好好學(xué)習(xí)到這個地步,后來回了a市她還能考上大學(xué),真是稱得上是個奇跡。 當(dāng)年的自己還有沒有留下什么呢?言早一頁一頁地翻著課本找尋,還分心地聽著身邊人說話。 羅郁到后面不是來找言早的,言早在他們之間一向沒什么存在感,八年過去,她更是連言早的名字都險些記不住了。 她站在柏嚴(yán)的桌子前,因為哭了半個早晨,眼圈還是紅紅的,她開口,嗓子有些?。骸拔?nbsp;我能和你換個座兒嗎?” 第一句話說出來,羅郁的勇氣似乎也能支持她把后來的話說完了,她話中的邏輯很勉強,可以看出她的確很害怕,“我實在是害怕她 我們都知道,她不是金語語了!你是我們中最冷靜的,就算是周滂,我也能感覺他害怕。你是不是不怕???!”揉了一把眼睛后,她繼續(xù)道,“我想,你肯定不怕 你就幫幫我吧,看在我們曾經(jīng)是同學(xué)的份兒上 ” 看見柏嚴(yán)沒有溫度的眼神,羅郁覺得他這瞬間和那些機械的同學(xué)好像。她咬著嘴唇,看見柏嚴(yán)身后的座位上的言早,言早沒有抬頭,她只能看見她光潔的額頭和鼻尖,但言早臉上閑適的神態(tài)刺痛了她。 她鬼使神差地舉起手,指著言早說:“那我和她換座兒也行?!?/br> 言早還在過去的課本中尋覓蛛絲馬跡,她只模模糊糊聽見羅郁在和柏嚴(yán)說話,但都是她一個人說了一大堆,直到她指著她說了句什么,這場單方面的對話才結(jié)束。 言早抬起頭,只看見羅郁轉(zhuǎn)身的瞬間,她的臉很蒼白,像是一瞬間被抽走了所有的血色,或者看見了這個世界上最恐怖的東西。 就算是金語語死的時候,她也沒見到羅郁的臉上有這樣的神色。 她好奇地看了一眼柏嚴(yán),想知道他剛才說了什么,但他也低下頭開始翻著她之前那個前桌的課本,他的臉?biāo)坪醣人麄儎傄娒鏁r增添了生氣。要是現(xiàn)在他們遇見,她肯定不會再懷疑他是那什么了。 他沒有主動與她說話,言早就又開始聽身邊人的談話。 與言早隔著一個過道兒的女生又談起了世界末日,言早無奈,又到了這個時間了嗎。 可又有點荒誕,言早想,當(dāng)年他縱身躍下,只導(dǎo)致了他一個人的末日,不,現(xiàn)在看來,也是他們所有人的。 既然現(xiàn)在連“他”都同意,這是一個游戲,那么必然會有規(guī)則。 規(guī)則,他們之前已經(jīng)見識過了一些。 除了對這里的人的互動有限制外,他們還有一個“不做就會死”的任務(wù)。 那那個任務(wù)是什么呢? 其實已經(jīng)很明顯了。如果他們愿意承認(rèn)的話。言早在心里默默地加上后一句。 “是什么呢?” 腦子里的聲音和真實的合在了一起。 言早扭頭,看見周滂,他走到了她身邊,說出了她心里的話。 他站在窗臺邊,風(fēng)從他身邊吹過來,讓言早打了一個寒顫。 他是什么時候走過來的? 言早發(fā)現(xiàn)自己站著,她沒在自己的座位上。她想要扭頭去找柏嚴(yán),可柏嚴(yán)也不見了。 她又眨巴眨巴眼睛,聽見了其他人的聲音。 原來他沒在跟她說話。 而她,也不在剛才的教室中。 第13章 你的學(xué)生時代,有沒有那種公認(rèn)的聰明人? 學(xué)校里,成績總被放在最前面考量。 他們熠熠生輝地站在學(xué)校主席臺上、成績單第一行上、作為同齡人的你媽嘴里。即使他們中有的一些蒼白、刻薄、自私,卻也成了光芒和榜樣。 聰明,有的時候并不完全是褒揚。 言早不是這樣的人,但周滂應(yīng)該是。 “是什么呢?”周滂倚著窗戶,他似乎在喃喃自語,又好像是要跟言早表達什么。 “我怎么知道。是叫你來想個辦法!干嘛還要再問我?!币粋€聲音在言早身后炸開,嚇得言早猛地一回頭。 然后,她穿透了那個人。 言早舉起自己的雙手,手指是白色的,指甲是淡粉色,很正常。 她又試著把手伸向周滂的肩膀,也穿過去了。 她站在那個聲音和周滂之間,但他們誰也沒有發(fā)現(xiàn)她,她不能和他們做出互動。 言早知道,她可能又回到了某段回憶中,但這次,卻不一定是也屬于她的。 言早退后兩步,想把身邊的環(huán)境和人看得更清晰些。 然后她發(fā)現(xiàn),他們在一間和a503很像的教室中,房間中央堆滿了桌椅,應(yīng)該是h高哪個不用的活動教室。 而且在她身邊,也不是兩個人,而是三個。 周滂、史沉,和于澤輝。 周滂穿著夏季校服半袖,倚在窗子邊,身后是飛揚的窗簾和天空。 天空藍得刺目,如果說言早上次在水房的回憶是涂了一層油脂,那現(xiàn)在她眼前的景象簡直就是把飽和度拉到最滿。 言早不適地瞇起眼睛,把視線移開,盯著白色的墻看緩解了一會兒。 剛才說話的就是史沉,現(xiàn)在他滿臉不耐煩地對周滂說:“你還在磨磨唧唧什么,你來說,我去做,不就得了!根本用不著你在場?!?/br> 而于澤輝在一旁小聲地說了一句:“這樣不太好吧,我們不要做得太過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