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絕對不是第一次發(fā)生，如果沒有團體里應外合，這類野生動物幾乎不可能被洗白得如此徹底，這是個大案?！?/br>
    “我們的狼應該被轉(zhuǎn)手了不止一次，層層加碼加價?！彼粗埫嫔蠈懼?0萬，“葡瀘林業(yè)局已經(jīng)聯(lián)系森林公安局和刑警大隊成立專案組立案調(diào)查?！?/br>
    “希望到時候貴單位能積極協(xié)助，提供相關線索?！?/br>
    “當然。”工作人員起身和胡老師握手，“我們這邊會積極配合?！?/br>
    “再會?！?/br>
    “再會。”

    門關上了，胡谷添帶著森芒走出動物園的門口，他低著頭看了看小朋友發(fā)紅的眼角，“心里面很難受，是不是？”

    “嗯?！鄙穆曇衾锔硢×恕?/br>
    “我心里也不好受。”胡谷添安慰地撫摸著小朋友的頭發(fā)，“但還是要開心些。”

    “森老師和鹿老師很擔心你，給我打了好久的電話。”他說，“你家里人都在等著你回去，記住，你不是一個人?！?/br>
    “我們是你永遠的后盾。”

    森芒點點頭，仍然沒有說話。

    胡谷添幾乎沒有在森芒的身上看到過這么低沉的情緒，他知道這次的事情對他的打擊很大，“小芒果，你雖然很年輕但很勇敢，你是一顆寶石?！?/br>
    “未來的路會很長，不要害怕和膽怯，不要讓心中陰霾遮住你的光芒。”

    “阿芒——！”狄遠赫站著向弟弟揮手，他在門口早就等得不耐煩了，無數(shù)次看著手機上的時間，狄遠恒站在他的旁邊。

    兩人沒像往常一樣插科打諢，氣氛安靜得恐怖，直到看到弟弟的出現(xiàn)才有所緩解。

    “去吧?！焙蠋熗屏送粕⒌暮蟊?，“明天早上記得準時起床，我們要送桃樂絲回家?！?/br>
    森芒點頭，看著狄遠赫快跑過來，他伸出手抱住哥哥，把頭埋進哥哥的胸膛，手指緊緊地抓住對方的肩膀，用力到幾乎失去了血色。

    “不要害怕，沒事的?！备绺鐚λf，“我永遠保護你?！?/br>
    之后的事情森芒幾乎沒有印象，心中那種隱隱約約的不安感沒有消失，反而愈加放大。

    黑暗籠罩著天地，安靜冰冷的月亮透過窗戶向他走來，外面的街燈照亮了遠方鱗次櫛比的房子。

    狗狗們擔憂地圍在小主人的身邊，這次沒有往日親昵的撫摸。

    森芒躺在床上，他感覺在黑暗中仍有一個目光在注視著自己，它在漆黑一片中輕柔地呼吸，它在等待著，等待著自己。

    一切的感覺被抽離，漆黑又死寂。

    “汪嗚！汪汪汪！”

    “嗚嗚！”

    森芒在夢魘中驚醒，亞歷山大不安沖著他叫。

    “亞歷山大，我沒事。”男孩困倦地眨著眼睛，耳鼓中能清晰地感受到脈搏快速跳動的聲音，“只是做了個噩夢。”

    他的后背冷汗涔涔。

    第二天清晨，一輛公務皮卡車停在了森芒家面前。

    狄爸爸送森芒出來的時候臉上依舊帶著小心翼翼，他想了很久，終于在臨行前給了小兒子一個擁抱。

    “一路順風?！彼ｎD了會，最終還是把話說出了口，“爸爸愛你。”

    森芒的眼睛緩慢移動，終于聚焦到爸爸的身上，他笨拙地回抱，“我也是。”

    亞歷山大圍在森芒的身側(cè)，跟著小主人的步伐走，耳朵緊繃著，半步不敢離太遠。

    杉莫和諾亞站在不遠處來回不停地踱步，目光來回看向自己的小主人。

    “狄老板?！焙蠋煆鸟{駛座上下來，向狄爸爸問了聲早，“我來接小芒。”

    “走吧。”他輕拍了下小朋友的肩，“副駕駛位已經(jīng)為你準備好了。”

    森芒搖搖頭。

    亞歷山大在他身邊甩著尾巴，焦躁地走動，喉嚨里時不時發(fā)出低沉的嗚咽聲。

    胡谷添半蹲下摸了摸狗狗柔軟的毛，“你想和你的小主人一起走，對不?！?/br>
    “很巧，我的后車廂上有多余的位置?！?/br>
    “我可以帶上它們一程。”說著他看向森芒，“而且我們到山上去也需要狗子們?yōu)槲覀兲铰??！?/br>
    “我不想坐副駕駛，我想和桃樂絲還有狗狗一起?！鄙⒌痛怪垌f。

    “好吧。”胡老師嘆了口氣，妥協(xié)了。

    這時狄遠赫收拾好東西走了出來，手里拿著車鑰匙，“胡老師，你一路往前開就好，我會跟在后頭?！?/br>
    說完他把水和食物放在森芒的手里，“不用擔心。”

    太陽跨在群山上，大團大團的云塊黏在一起，顏色像枯敗的秋草。

    車飛快地穿過公路，它的移動給這片地域帶來了不同的視角，城市變得很遠，群山變得有體積感和聲勢，土地也終于能看出它原本的地貌。

    風不成調(diào)地吹，在桃樂絲的毛上吹出一圈圈的小渦，也吹起森芒額間的黑發(fā)。

    第116章

    外公走在葡瀘山的小道上, 樹木在這個季節(jié)中的樹葉應該呈現(xiàn)出健康的綠色，但這片混合林中有幾棵偏偏是不正常的紅褐色，有些枝干明顯收縮起皺, 是嚴重失水的癥狀。

    他蹲下來用枯樹枝刮一刮地上的泥土, 表層之下的泥土濕潤柔軟，并沒有干裂, 用手抓起會粘稠地粘在指縫中。

    這表明樹木能汲取的水分是充足的。

    外公湊近打量，在主干部分的細裂紋中看到了黃褐色病菌子實體。

    “真菌感染?！弊咴谒磉叺耐掳櫭? “是爛皮病?！?/br>
    “這里樹木密度不大，傳染性應該不會很強?！蓖夤f著拿起手中的筆記本, “不過還是記下，等下回叫人來處理了?！?/br>
    放在口袋里的手機忽然響了，是自己妻子的來電。

    同事?lián)炱鸬厣系乃伤? 余光瞥到不遠處的野梨樹，“這樹好像是葡瀘本地品種，難得見到長得這么好。”

    “森老師, 我去那兒看看能不能撿到落下的果子?！?/br>
    外公點點頭，走到一旁接起了電話, “喂？”

    沒等他說完, 外婆先開口了，“芒芒這幾天會回家, 你得回來一趟?！?/br>
    “發(fā)生什么事情了？”外公問。

    外婆嘆一聲, 語氣中寫滿了憂愁，“電話里說不清楚, 咱們見面說?！?/br>
    電話掛斷了, 沒一會兒又一個打了進來。

    是好友，胡老師。

    “森老師。”電話那頭人的語氣同樣苦惱, “你家小芒遇事了?！?/br>
    “他受傷了？”外公更加心慌。

    “如果受傷，就不是由我來打電話了?！焙忍頁u頭，“你還記得之前暑假的事嗎？”

    *

    外公不記得自己是怎么結(jié)束這場對話的，他草草地和同事交代完工作就往家里趕。

    外婆坐在窗邊，桌上的茶涼了也沒喝幾口。

    這一天外婆反反復復看著網(wǎng)上的視頻，她從沒想過會在新聞上見到自己的寶貝外孫，視頻中的他顯得有些陌生。

    底下的評論成百上千條，數(shù)量還在不斷增加。

    她看到自己丈夫進來也沒多說什么，只是把手機遞了過去。

    外公搖頭，沒有接，“胡老師都告訴我了?！?/br>
    “女兒打電話過來說，芒芒的狀態(tài)很差?！蓖馄琶碱^緊鎖，手指不停揉搓著書頁，“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差，我真怕他的病復發(fā)?！?/br>
    “這事對他沖擊太大了，熬過這段時間就好了?！蓖夤参康溃拔覀円嘈琶⒚??！?/br>
    “我提醒過他，要是那時態(tài)度再強硬些就好了。”說著他有些郁悒，“人的心思復雜善變，野生動物單純但下手不知輕重，離得太近，總歸是不太好?！?/br>
    “話是那么說，見到什么鳥雀受傷，你還不是照舊拎回家給它們上藥?！蓖馄鸥拐u道，“芒芒把你和白勁秋那樣學了個十足?！?/br>
    “所以我很高興它們從來沒飛回來。”外公說。

    “凈說些漂亮話。”外婆起身，“芒芒這兩天回來，我去把他房間收拾一下?！?/br>
    “你也累了，洗個澡換套干凈的衣服吧?！?/br>
    外公露出一個信任的笑，“芒芒很聰明很堅強，他從來不是那種能被輕易打倒的人?！?/br>
    外婆應了聲，徑直上樓了。

    *

    剛過了黎明時分，外婆就早早起床了，這時天空未亮，只有微弱的光線照下來，顯得陰沉沉的。

    她打開窗，一陣帶著夜晚潮濕水汽的風吹了進來，吹亂了頭發(fā)。

    煎熬等了一天，她終于在公路的盡頭等到了自己的寶貝回家。

    森芒的狀態(tài)不算非常好，外婆心疼道，“黑眼圈重了?！?/br>
    森芒搖搖頭，“我睡飽了?！?/br>
    胡谷添也跟著從車上下來，開了一天的車很累了，他伸手揉了揉小朋友的頭發(fā)，然后抬頭看向外公，“桃樂絲在后車廂上?！?/br>
    “森老師，上回我們用的gps頸圈還能檢測到狼群的位置嗎？”

    外公搖頭，“早就沒電了?！?/br>
    “那你們家那只小狗的呢？”胡谷添繼續(xù)追問，“那個牌子的電量能撐很久?！?/br>
    外公再次搖頭，“一樣的，這么久了。”

    “這段時間你們監(jiān)測沒有遇到過它們嗎？”胡老師疑惑更深了，“不應該啊?！?/br>
    “沒有，一次也沒有?！蓖夤珖@了口氣，“太不正常了，我?guī)缀跻獞岩伤鼈冸x開了葡瀘?！?/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