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此向大家呼吁，保護野生動物, 維護生物多樣性和生態(tài)平衡, 推進生態(tài)文明建設，人人有責, 知法犯法者，嚴懲不貸。

    ——今日新聞頭條, 為您報道。

    辦公室里，陸陸續(xù)續(xù)有三五個老師進來, 走到自己的辦公桌前。

    英語老師看完新聞，關上手機放到包里。

    “張老師，今天來得這么早？”她向教數(shù)學的同事打了聲招呼。

    數(shù)學老師無奈地說, “昨天沒批改小測卷，只能今天來早點了。”

    “特招班的卷子嗎。”英語老師瞧了眼，“那不用著急了?！?/br>
    “如果是特招班的, 我的臉色就不會這么差?！睌?shù)學老師嘆了口氣，“我在課上的話不知道被誰傳出去了, 說我區(qū)別對待?！?/br>
    “對特招班就是, 這道壓軸題非常重要，是拉開差距的關鍵, 豎起耳朵仔細聽好了！對普通班就是, 以后咱遇到這些難題，直接放棄, 不要慪氣不要糾結！”

    “太冤了。”數(shù)學老師叫苦道, “我哪里區(qū)別對待了，我這明明叫認清現(xiàn)實, 實事求是?！?/br>
    “我不懂。”英語老師宣告撤退，“你們上的什么數(shù)學物理課，聽多幾句，我腦子就嗡嗡的?！?/br>
    數(shù)學老師笑了聲，“聽說那位班上年紀最小的那位小朋友要回來了？”

    “這兩天吧。”英語老師說，“我又要重新安排他落下的課程了?！?/br>
    “幸好我教的是數(shù)學，只需要cao心普通班的孩子們?！睌?shù)學老師邊說邊從筆筒里抽出一支紅色簽字筆。

    “傷心的應該是我。”一直坐在旁邊不說話的語文老師開口了，“他的英語還有救，語文沒救了?！?/br>
    “對比你們，我落差太大了?！?/br>
    她搖搖頭感嘆了一聲，但她話鋒一轉，語氣變得激動不已，“但我加了這位小朋友外婆的微信，我簡直不敢相信我加上了誰?！?/br>
    “誰？”英語老師好奇地問。

    “鹿珍意鹿老師?！闭Z文老師一副心滿意足的模樣，“我最喜歡的小說就是她寫的，反反復復看了不下五遍。”

    “是不是感覺自己達到了追星目標的最高點?！逼渌蠋熑⌒Φ馈?/br>
    語文老師壓不住揚起的嘴角，舉起雙手投降，“每次說話都字斟句酌，不敢粗鄙?！?/br>
    “這孩子啊?！庇⒄Z老師把話題繞了回來，“真不知道以后會走出一條怎樣的路?！?/br>
    *

    森芒背著他顯眼的書包經(jīng)過走廊，mama用編織繩在銘牌的表面上編了一層花，做成裝飾掛在書包上，不認真看的話幾乎很看出里面的標簽字。

    窗外云山在一片湛藍的上空中堆積，其中的山脈山脊在不斷變化著形狀，鶯鳥撲騰著穿梭而過，留下一連串清脆的啼鳴。

    隔壁班某個男生探出腦袋瞅見了他，很快縮了回去嚎了一聲。

    森芒沒理，他走入自己班的教室，坐到自己的座位上，目光瞥了一眼教室后面的位置。

    那邊幾個人團團圍在一張課桌前，課桌上擺著幾塊鐵皮和電子元件。

    “喲，回來了?！蓖郎舷麓蛄苛艘环?，“看著精神不錯呀。”

    森芒應了聲。

    王珺沒聊上兩句，就看到隔壁班的不良分子一瘸一拐地抬著腳上的石膏走了進來，她皺起眉頭。

    班上的人沒注意到這一景象，幾乎全部人都把注意力放在了如何不漏痕跡地把鐵皮殼子焊在一起，然后讓這玩意聽從指揮。

    范崇以板著臉走到森芒課桌面前，兩人對視。

    “你終于回校了啊?！辈涣挤肿痈砂桶偷乇磉_出友好問候。

    森芒也生硬回了句，“嗯?！?/br>
    氣氛再次陷入沉默。

    “上次的事很謝謝你。”范崇以結巴地說，他快速從口袋里拿出瓶高鈣營養(yǎng)奶，啪嗒一下放到桌面上，“給你喝的，你還在長高，應該需要補鈣?！?/br>
    森芒卡住了，“……謝謝？”

    “不不不?！狈冻缫约泵[手，“你不需要謝我，是我要謝你?！?/br>
    說完他剛想走，想想又轉頭，“明天你還來嗎，我給你帶份好吃的早餐。”

    森芒覺得面前的人很奇怪，但他還是如實回答了，“來?！?/br>
    “行。”對方說完就走了。

    森芒看著他走出教室，直至背影消失，然后側頭問同桌，“他想說什么？”

    “估計是想和你交個朋友吧?！蓖醅B也不太確定。

    “可是我營養(yǎng)均衡，每天都有吃早餐?！鄙⒁会樢娧刂赋?，“而且就病情來看，他才是真正需要補鈣的那個?！?/br>
    王珺忍不住笑了。

    池立凱撇下玩得正樂的鐵皮，走了過來，“剛才那家伙走過來的樣子太像打劫了，要是他遲一秒掏出牛奶，我都打算上去攔他了?！?/br>
    “有誰道謝只帶瓶奶過來啊，怎么看都是在罵你身高長得像矮冬瓜。”

    森芒面無表情把頭轉了回去，打開了牛奶蓋。

    “待會上英語課?！蓖醅B拿出英語書，“你跟得上進度嗎？”

    “跟不上也不用擔心。”池立凱安慰他，“反正考試大部分題目都是選擇題，四選一，總能蒙一個。”

    “再說了考好考壞不重要?！彼牧伺纳⒌募绨?，眨眨眼睛，“有個生物競賽，斬獲前50名就機會拿到保送m大的保送名額?！?/br>
    “要一起不？”

    “我想去的那個專業(yè)，m大全國排名top1，競爭賊激烈了?！?/br>
    森芒想起了自己外公，“我不能去m大。”

    “也有其他可以選。”池立凱說，“到時候你喜歡哪個學校，等他們招生辦打電話過來的時候你答應他們就是了?！?/br>
    森芒恍然大悟。

    “你們考吧?！蓖醅B大度地說道，“我覺得參加高考競爭狀元才好玩，到時候再選專業(yè)也是一樣的。”

    “好啊?！背亓P愉悅答應，然后發(fā)出熱情邀請，“我們快組裝好了，待會進行第一次試機實驗，要來玩嗎？”

    “很好玩的。”

    “好了，安靜！”英語老師走上講臺，看著坐在下面的一群高智商潑猴，太陽xue抽抽地疼，“你們幾個把那什么電路電器收起來！現(xiàn)在開始上課！”

    同學遺憾地噓了聲，一人帶走一個零部件，一哄而散。

    英語老師腦瓜更疼了，她的目光轉向班上最小的崽。

    好孩子，你可千萬別跟他們學歪，成為叛逆反骨小朋友啊。

    從來沒聽話過的森芒打了個噴嚏，困惑地揉了揉鼻子。

    四十分鐘很快過去了，英語老師如釋重負抄上教案，想趕緊離開魔窟，把這群魔頭留給下一節(jié)上課的班主任。

    沒等她走幾步就看到隔壁班的不良分子走了過來，手里還晃蕩著剛買的外賣。

    兩個人目光相撞，實屬當場抓現(xiàn)行。

    范崇以扭頭想轉進廁所，但在英語老師的目光下硬生生停住了。

    “老師早上好。”他尷尬地問好，“老師早餐吃了嗎？”

    “我吃沒吃不知道，但你好像沒吃?！庇⒄Z老師冷酷地說。

    “浪費糧食可恥。”范崇以露出一個可憐的表情，“我總不能把它們扔掉吧?！?/br>
    “別讓我發(fā)現(xiàn)你在上課吃。”英語老師用威逼利誘的口吻說道，“這周自己做一套雅思試卷給我，而且必須比之前的分高，不然這事就沒完?！?/br>
    “好，完全沒問題?！狈冻缫源饝煤芩?。

    英語老師看了他一眼，眼中充滿了不信任，“最好說到做到?！?/br>
    說完，她離開走向辦公室。

    范崇以松了口氣，從隔壁班的門往里敲了敲，徑直走進去把外賣放到森芒桌上，“給你?！?/br>
    “剛才給你的營養(yǎng)奶沒啥味道，里面有點心和零食，啥口味都有，你想吃什么自己拿?！?/br>
    森芒盯著他看了好一會，從記憶里不重要的旮旯里找出了重點，“如果你點外賣被老師發(fā)現(xiàn)了，我可以告訴你不是我做的?！?/br>
    “我沒有告密，是其他人告的密?！?/br>
    范崇以深吸了一口氣，最終還是沒忍住，“誰跟你扯這陳芝麻爛谷子的事了?！?/br>
    王珺看著他氣沖沖離開的背影，評價道，“好像氣狠了。”

    池立凱重點全在外賣上，“這家店聽說挺貴的呢?！?/br>
    “讓我來看看?！闭f著他打開了外賣，“蛋糕，點心，牛奶片，豬rou脯，果rou罐頭……”

    “我的天，簡直把你當小豬來喂啊。”池立凱感慨道。

    森芒剛準備擰開牛奶罐繼續(xù)喝的動作僵住。

    “沒事，你在長身體呢?！蓖醅B安慰他，“而且小豬也很可愛啊?！?/br>
    她的安慰起不了任何作用。

    森芒麻木地收起外賣，安慰的聲音如此微小，難過的聲音震耳欲聾。

    “我拿多了一份競賽報名表?！背亓P拐開話題，把一份表格遞給森芒，“不知道班上有誰要一起參加。”

    “喏，給你?！?/br>
    “謝謝。”

    森芒側頭凝視著天，云層經(jīng)過他的窗邊。

    自己的未來會是怎么樣的呢。

    窗外天氣晴朗，天空愈加湛藍，風在午后變得更猛，蟬鳴的聲音會逐漸弱去，年復一年，永不停息，自然與生命之間的聯(lián)系，是如此緊密。

    人類是如此過分驕傲，才強硬地試圖不受它的掌控。

    森芒看了好久，最后在紙上認真地寫下了自己的名字。

    也許他只是萬千人群中平凡的一個。

    如同物質中不起眼的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