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雷，這段時間以來你一直不肯開口是不是因為你跟如姨達成了協(xié)議？”江泠冷冷道：“你保護她，而她作為回報會給你女兒治病的錢。現(xiàn)如今她已經(jīng)死了，你的希望全部都破滅了，還要繼續(xù)幫她瞞著嗎？。”

    他站起身，走到任雷的面前：“我看過你女兒的照片，很可愛的小姑娘，很可惜。但我想知道，你既然這么愛你的女兒，那你在面對那些被你們拐賣的女孩時心里是什么心情？她們也有自己的父母，也有愛她們的人。她們比起你的女兒大不了多少，甚至有的跟她一樣大。你也是一個爸爸，你是怎么忍心的？”

    任雷呆呆的看著他，眼里閃過幾絲痛意。

    “你還是不肯說嗎？”江泠繼續(xù)道：“你之前隱瞞是想給你女兒留筆錢，如今人都死了，你還不愿意說。我不知道你女兒最后能不能治好，但我想她一定不想自己有一個這樣的爸爸?！?/br>
    “別說了——”任雷動了動唇，打斷他的話：“別再說了?！?/br>
    他慢慢的垂下頭，哽咽道：“你別說了，等一下，再等一下?！?/br>
    整個審訊室里全都是他的嚎哭聲，江泠冷冷的看著他，他不知道任雷此時哭的是什么。是為了他女兒還是為了他做過的那些事為了他害過的那些女孩子們，然而不管是出于哪個理由都不能勾起江泠的半分情緒。

    有些界限一旦跨過了，就不能被稱之為人，也就不值得一分一毫的同情。

    半響后，任雷擦了擦自己的眼淚，重新抬起頭來。

    他的聲音沙啞，目光呆呆的盯著前方，慢慢道：“我從老家出來的時候其實只是想賺點錢回去，家里實在太窮了，我只是想賺點錢而已。后來，我遇到了金如?！?/br>
    江泠眸光一閃，直接道：“金如就是如姨嗎？”

    任雷停頓片刻，緩緩點了點頭：“是她。”

    這是江泠第一次聽見如姨的真實姓名，他從「如姐」追到「如姨」，再追到她死亡，終于在此刻知道了對方真正的名字。

    “你繼續(xù)說?！苯鲋褂趦?nèi)心的翻涌的情緒，淡淡道。

    “金如跟我說，她可以帶著我賺大錢，做幾年就可以回家過好日子。我跟著她去了，才發(fā)現(xiàn)是做那種事情。我曾經(jīng)猶豫過，但金如給的錢太多了……我一輩子也沒辦法賺那么錢，所以我想，算了，狠狠心干幾年，回去就做好人?！?/br>
    “她說你就信嗎？”江泠問。

    “我之所以信她是因為我小時候見過她，她認識我mama?！比卫椎溃骸八覌屢粯?，都是從金家村出來的?！?/br>
    第85章 鬼蜮7

    “金家村？”江泠重復了一遍他的話：“金家村是什么地方？”

    任雷低著頭：“很偏的一個山溝里， 從我家過去都要走一天的山路才能到。我媽就是那里的人，那個村子基本都是姓金的人家， 我媽是， 金如也是。”

    “你繼續(xù)說。”

    “當時我見到金如后，金如因為我媽的關系就一直帶著我。一開始我也只是跟著她后面跑跑腿，賺了幾萬塊錢后金如就開始讓我單獨負責一些事。她喊我到酒店去幫忙， 平時就負責看著那些女孩子，不讓她們跑。然后還要幫著他們將一些女孩子送出去， 我們這邊就收一些抽成費。原本我的計劃就是賺幾年錢就回家去，但是因為我在外面做這些事， 怕讓村里人知道了罵我喪良心， 前幾年就沒回家。等我想要回家的時候，卻聽說我老婆又嫁人了， 而我女兒得了那種病， 還需要很多錢去治病?！?/br>
    大約是覺得自己很可笑， 任雷的語氣里帶著些許的悲哀：“我有時候都在想，這也許是個報應吧。因為我害了那些人的女兒，所以就報應到我的女兒身上了。但是，明明做壞事的是我啊， 怎么不報應到我這呢？”

    江泠拿出謝成的手機，點開桌面上的應用：“這個東西你知道嗎？”

    任雷看了一眼：“知道?！?/br>
    “誰做的這個？”

    “我不知道，”他聲音悶悶的， 發(fā)出一聲苦笑：“我雖然是負責這個酒店的，但實際上關于上面的事我并沒有知道多少，真正跟上面溝通的人是金如， 也是她負責跟我們傳達一些消息。她會定期過來， 選一些她覺得合適的苗子送走賣了?！?/br>
    “并沒有知道多少——”江泠抓住他的話， 追問道：“那你知道些什么？”

    任雷抬起頭看了他一眼，眼中閃過一絲猶豫。

    他抿了抿唇，手指微微用力，神情中有些焦慮。

    江泠靜靜的看著他，也沒催促。直到對方像是下定了決心，眼神直勾勾的看向江泠。

    “有件事我可以告訴你們，但是你們要答應我一個條件?！比卫椎溃骸拔业呐畠骸銊倓傉f我的女兒有**可以治病了。只要你們答應我，能給我女兒出這筆錢，幫我女兒治了病。我什么都告訴你們。我知道金如早年是怎么發(fā)家的，也知道我活不下去了。但是只要能治好我女兒，我把我知道的全都告訴你們?！?/br>
    他盯著江泠，語氣急切：“整個酒店里除了我沒人了解她，雖然我知道的也不多，但一定可以幫到你們。你們答應嗎？救救她吧，救救我的女兒，我只有這一個要求了?！?/br>
    因為過度激動，任雷忘記了自己雙手還被捆著，拼了命的想站起來。

    江泠看了眼陸暉，陸暉搖搖頭：“不行，這個要求我們不能答應?！睂τ谒麄儊碚f，他們或許可以用自己的方式去盡力救助任雷的女兒，卻不能接受以這種形式作為條件來獲取任雷的坦白。即便是他答應了，上面也不會答應。

    陸暉回的果決，不留一絲余地。任雷的眼里劃過失望，他怔怔的坐了回去，重新低下頭：“那我什么也不能說。”

    任雷又恢復成了最開始的樣子，一聲不吭，任憑其他人怎么問都是保持著沉默。

    江泠與陸暉走出了審訊室，陸暉看了身旁人一眼，沉聲道：“好歹知道了一個金家村，我已經(jīng)讓江顏去查了。”

    在此之前，他們甚至連如姨的真實身份都不得而知，如今從任雷這知曉了如姨的名字與家鄉(xiāng)，或許能以此為根據(jù)挖掘出更多的線索來。

    江泠點點頭：“好?！?/br>
    陸暉看了看手表，狀若無意道：“到下班時間了，要不先去吃個飯吧?！?/br>
    江泠猶豫了一下，點點頭。

    陸暉頓時松了口氣：“那我們就去……”

    他的話還沒說完，江顏迎面而來，看見他們立刻笑嘻嘻道：“陸隊，江泠，一起吃飯啊。醫(yī)生說陳子風可以出院啦，我跟其他人都說好了，今晚大家一起聚個餐，算是給陸隊跟瘋子兩個傷員的慰勞宴?！?/br>
    陸暉正想拒絕，就聽見江泠淡淡的應了一聲：“好啊。”

    所有的話都被梗在了口中，陸暉沉著臉，面色不善的跟著他們?nèi)チ私佉辉缍ê玫娘埖臧鼛?/br>
    陳子風早早的就等在了里面，一見到他們立刻拉江顏坐到自己身邊。老張坐下后看了陳子風一眼，笑道：“你說你這是何必呢瘋子？想跟小顏吃飯干嘛非要拉我們做電燈泡呢？不厚道啊?！?/br>
    “我倒是想啊，”陳子風道：“我最近幾天都找不到她人，問她就說是要跟你們一起加班，面都不露一個?！?/br>
    “組里忙嘛，”江顏邊說著邊給陳子風倒了杯溫水放到他的面前：“最近的案子一個接一個，今天好不容易才喘口氣，明天還得繼續(xù)?！?/br>
    老張眼神莫測的看著他們兩個：“小顏，你們兩這是——好了？”

    陳子風眨眨眼，還沒來得及開口江顏急忙道：“沒有沒有，別誤會，絕對沒有。”

    “那你對瘋子這么照顧，又倒水又拿筷子的。”

    “救命之恩當永生銘記，”江顏雙手合十道：“瘋子救了我一命，我現(xiàn)在是把他當?shù)粯拥墓┲?，別說是倒水拿筷子，就是親手喂飯都沒問題?！?/br>
    陳子風的表情瞬間萎了下去，他端起水杯喝了一口，訕訕的轉移了話題：“那你們最近的案子查的怎么樣了？”

    江顏掏出手機：“之前陸隊讓我查了金家村，我已經(jīng)聯(lián)系到當?shù)貞艏块T了，讓他們幫忙去查查金家村，實在不行估計過幾天我還得自己過去一趟才行?！?/br>
    陳子風忙看向陸暉：“陸隊，如果她去我也要去，她一個女孩子去那種地方可不太安全?！?/br>
    陸暉冷眼看他：“帶你去她就安全了嗎？”

    “安全啊，”陳子風拍了拍胸口：“陸隊，我身體已經(jīng)好了，完全沒有問題。”

    他還想說點什么做保證，江顏卻微微皺了皺眉，打斷了他的話：“我收到那邊的消息了，對方告訴我晚上可以給我們先發(fā)一份金家村的戶籍資料，其他的信息要等他們再找找才能給我們?！?/br>
    “完了，今晚又要加班了?！崩蠌垏@息一聲：“都快點吃飯吧，別磨蹭了。”

    這幾日他們已經(jīng)連續(xù)加了好幾天的班了，原本想著今天稍微寬松點，卻終究還是只能匆匆扒了幾口就又回了單位。

    江顏將收到的戶籍檔案復印了幾份，分別發(fā)到了每個人的手里。江泠接過看了一會，隨即便注意到了上面的一個名字。

    金大誠。

    這個名字剛印入他眼中，他的腦子里忽而就閃了一下，突然就記起了似乎在哪里聽過。江泠忙拿起手機搜了一下，輸入框里打入這三個字，再點擊搜索按鈕，很快屏幕上就出現(xiàn)了大批的信息。

    “大誠集團。”

    江泠低低的念出幾個字，終于明白為什么他會對這個名字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之前他與江敏一起參加慈善宴的時候就見到了金大誠的兒子金瑞，雖然當時金大誠本人不在現(xiàn)場，但江敏也跟他提了幾句金大誠的事情。

    “怎么了？”陸暉發(fā)覺了他的異常，問了一聲。

    江泠將自己的手機遞過去給他。

    “大誠集團董事長金大誠，”陸暉沉聲道：“他竟然也是金家村的人？”

    “金大誠？”聽見陸暉的話，江顏也驚訝道：“金家村竟然還有這么個名人啊?！?/br>
    她也拿起手機搜索了起來，邊看邊道：“原來那個鼎鼎大名的大誠集團的創(chuàng)始人是我們省出來的，還是這個金家村的。真沒想到，這個藏山溝溝里的金家村除了有個金如，竟然還有個這樣的人物。不過金大誠跟金如應該沒什么關系吧，我感覺大誠集團口碑挺好的。對了，就之前那個雙胞胎姐妹的案子，割頭的那個。當時報紙登出何曉燕的采訪后，我看見大誠集團宣布成立一個基金會，說是致力于為每一個山村里的女孩子提供良好的教育環(huán)境，讓她們學會怎樣才能更好的保護自己?！?/br>
    陸暉看了她一眼：“你還記得何曉燕當時是怎么沒了工作的嗎？”

    江顏點點頭：“記得啊，她不是說自己因為拒絕了客戶的sao擾，才被公司辭退的嗎？她好像就是在大誠集團的子公司工作的吧。”

    “沒聽明白陸隊的意思嗎？”老張隨口道：“當時那則新聞出來后，大誠集團也受了不少影響，一度風評很不好。一家真正有善心的公司不是僅僅靠做慈善來得名聲的，而是要從公司制度出發(fā)，改變員工受欺壓的現(xiàn)狀。他們在員工身上榨取了價值，卻不肯為員工做出半點改善，反而選擇拿錢去做所謂的慈善。當然我不是說慈善不好，而是他們這樣實在虛偽的很?！?/br>
    江顏若有所思：“這么一說，好像真的是這樣。”

    她又拿著手機滑了幾下，突然道：“你們快來看，我看到新聞說金大誠前些日子已經(jīng)回到了漢楚市，現(xiàn)在就住在佛嶺山莊里。”

    作者有話說：

    身體有點不舒服，打算明天去醫(yī)院看看，或許明天不會更新了，先跟大家請個假。

    第86章 鬼蜮8

    佛嶺山莊。

    這四個字一出， 眾人的臉色都有些許的微妙。之前莫余從氣象專家那咨詢到的結果里就提到了這個地方。

    然而，這突如其來的巧合卻讓他們沒辦法再忽視這個地方， 江泠又看了看手中的資料。

    金大誠， 六十五歲，跟金如年齡相仿，又同是一個地方出來的。

    他們會有什么關系嗎？

    陸暉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 他接通聽了幾句，隨即便對江顏道：“法醫(yī)那邊有了新的發(fā)現(xiàn)， 你去看看?！?/br>
    江顏點點頭，立刻跑去了法醫(yī)那， 沒過一會就拿著一份報告回來了。

    “大發(fā)現(xiàn)！”江顏急匆匆道：“法醫(yī)在金如的身上找到了一點殘留的植物葉片， 經(jīng)過鑒定，應該是櫻花樹的葉子?！?/br>
    “櫻花？”陳子風撓撓頭：“漢楚市種櫻花的地挺多的吧， 我記得漢楚大學里就有， 還是網(wǎng)紅地呢?！?/br>
    “但是在我們?nèi)Ξ嫹秶鷥?nèi)種了櫻花的應該沒多少，”陸暉道：“瘋子你明天跟莫余去排查下，看看在拋尸地點的上游那一片區(qū)域，哪邊能找到同樣品種的櫻花樹?！?/br>
    他看了看手表：“今天不早了，都先回去休息吧， 明天還要繼續(xù)?！?/br>
    已臨近晚上十點，眾人也都點點頭，各自收拾好東西準備離開。

    江泠關上電腦正準備走， 陸暉停在他的桌子邊，輕咳了一聲道：“我送你回去吧?！?/br>
    江泠還沒來得及說話，一邊的陳子風興致勃勃的插嘴：“陸隊， 你送他干嘛？他回去才幾分鐘啊， 送我跟江顏吧， 正好都是順路的，不耽誤你時間?！?/br>
    “啊，對，我打算回家一趟?！苯龅溃骸拔易约捍蜍嚲秃?，你送他們吧?！?/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