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獨秀氣悶，出言反擊道：“你最近吃藥了么？血糖怎么樣？”

    “什么藥？”楚嵐心虛地擺手，“別像你姐一樣掃興！”

    楚雙優(yōu)是大年三十那天到家的。

    房間內(nèi)，楚獨秀聽見門口動靜，一個箭步就沖出來，果然看到jiejie的行李箱，以及被石勤擋住的半個人影。

    石勤笑道：“這么著急見你姐?！?/br>
    楚嵐坐在沙發(fā)上，嘀咕道：“從她回家那天起，恨不得一天八百遍地問‘我姐呢，我姐呢’?！?/br>
    楚雙優(yōu)同樣換上羽絨服，但依舊戴著淺咖啡圍巾，狀態(tài)跟燕城時差不多。她將飛機票隨手撇在一旁，跟家里人打一遍招呼，終于能在旅途后休息。

    父母二人起身去廚房備菜，只留姐妹倆在客廳收行李。

    楚獨秀：“姐……”

    楚雙優(yōu)平和道：“沒有忘?！?/br>
    這句話就像定心丸，代表聯(lián)盟沒有瓦解，jiejie將信守諾言。

    桌邊的椅子被徹底坐滿，桌上早就擺好美食珍饈，還配有可樂、果汁等飲料。頭頂?shù)呐療粽找?，讓干凈的餐具閃閃發(fā)亮，更襯得盤中飯菜色澤誘人、香味撲鼻。

    一家人在春節(jié)里團圓，聽著熱鬧激昂的春晚開場樂，伴隨“春節(jié)快樂”的干杯賀詞，開始在除夕夜大快朵頤。

    楚獨秀已經(jīng)在家待幾天，只有楚雙優(yōu)今日剛回來，成為晚餐的主要話題。

    石勤詢問：“優(yōu)優(yōu)能在家待多久？”

    “我訂了初六的票?！背p優(yōu)道，“現(xiàn)在就照正常上班來?！?/br>
    石勤愣道：“那在家待不了幾天啊?！?/br>
    楚嵐：“樓盤快交房了，我還說年后帶你去看呢，這不又岔開了?！?/br>
    楚雙優(yōu)在文城新盤交了首付，但一直顧不上緊盯此事，都由楚嵐忙前忙后代勞。

    “媽，你們?nèi)タ淳托辛??！背p優(yōu)握著筷子，“再說都是精裝修，沒什么差別吧？”

    “怎么會沒差別？你收房得認真瞧瞧，哪能光拿鑰匙糊弄?！?/br>
    楚嵐突然想起什么，目光轉(zhuǎn)向楚獨秀，提議道：“咦，正好你在家復習，可以陪我去溜一圈，你姐應該是沒空回來住了，估計到最后又成了你的花果山，鳩占鵲巢，大鬧天宮?！?/br>
    楚獨秀一怔，她目光閃爍，摸了摸鼻子：“但我也訂了初六的票?！?/br>
    “為什么？你倆又要去哪兒玩？”楚嵐當即錯愕，來回掃視姐妹倆，又看向楚雙優(yōu)，“她現(xiàn)在正在備考，不好天天往外跑?！?/br>
    楚獨秀低頭坦白：“我要去海城錄制一檔單口喜劇節(jié)目，年后要繼續(xù)比賽，初選已經(jīng)通過了，后面還有好幾輪。我今年是從海城回文城的，不是直接從燕城飛回來。”

    這話的信息量巨大，直接將父母都炸翻。

    兩人夾菜的筷子停下來，桌上唯有楚雙優(yōu)面色如常，完全沒有露出驚訝之色。

    楚嵐嘴唇微動，眼睛瞪得滾圓，好半天沒說話。

    石勤率先恢復正常，好奇道：“節(jié)目是叫《善樂》嗎？”

    楚獨秀答道：“不，善樂是節(jié)目公司的名字，節(jié)目叫《單口喜劇王》，可以在網(wǎng)上查到。”

    楚嵐擰一把石勤的腿，既驚又怒道：“你怎么知道？”

    石勤趕忙解釋：“她帶回來的年貨上有字，我還奇怪呢，不一樣的食材廠商，名字居然都叫善樂?！?/br>
    楚嵐深吸一口氣，她眉頭緊皺，強壓下火氣，不耐道：“我不想訓斥你，你聽你姐來說，讓她告訴你復習時間多緊迫。”

    楚雙優(yōu)慢條斯理道：“我知道這件事，也查過節(jié)目了。她可以寒假去錄制，回來籌備文城崗位，然后開學后接著考，什么事情都不耽誤。雞蛋不能放在一個籃子里，現(xiàn)在還是什么都接觸試試，她未來發(fā)展也能多元化一點?！?/br>
    楚嵐不料楚雙優(yōu)幫腔，一時間被此話砸蒙了。

    楚雙優(yōu)有條不紊地補充：“我前段時間去燕城一趟，實地看了一下喜劇表演，也見過節(jié)目組的負責人。這不是騙人的項目，她本身又挺有興趣，試一試也無所謂。這種經(jīng)驗可以充實簡歷，以后找工作有更多機會。”

    “很有興趣？她有興趣的事多了，你看堅持下來幾件？”楚嵐將筷子往瓷碗上一摔，中氣十足道，“以前就算了，現(xiàn)在大四時光多寶貴，好多崗位只能現(xiàn)在考，什么時候折騰不好，偏偏要這時候瞎搞！”

    “不可能——我就明說了，這事不可能，你倆提前串通也沒用！”

    楚嵐平時就聲音洪亮，情緒激動時更有穿透力，當年震懾過不少經(jīng)商老男人。她沒有精英談判時的嚴謹條理，反而有種沖破一切桎梏的莽，那是在社會摸爬滾打的草野氣。

    楚獨秀和楚雙優(yōu)同時沉默，她們早就猜到今天，知道母親不好說服。

    “好啦，大過年的，吃飯都吃飯?！笔诖驁A場道，“今天先不聊這個，高高興興過春節(jié)?！?/br>
    “行，吃飯，不跟你們計較?！背钩鹂曜?，語調(diào)平緩下來，“但這事兒別再提了。”

    飯后，楚雙優(yōu)和楚嵐進屋議事，楚獨秀在門口來回打轉(zhuǎn)，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

    她將耳朵貼在門上，想偷聽二人的對話，卻沒聽到單口喜劇話題，只隱隱約約有jiejie的聲音。

    “媽，現(xiàn)在家里有多少錢？”

    片刻后，楚嵐推開門出來，被楚獨秀嚇一跳，沒有注意到，角落有個人，像蘑菇般縮著。

    “蹲這兒干嘛呢。”楚嵐嘲道，“以為我會被你姐嚇唬住，你躲在她身后就完事了？”

    楚獨秀眼神哀怨，很容易被猜透想法，顯然還在惦記節(jié)目。

    “她確實跟我聊了你的喜劇節(jié)目，但別以為我不知道你腦瓜里想什么，現(xiàn)在讓你參加了比賽，你回來真能安心考試？”

    楚嵐振振有詞：“心早就不知道野哪兒去了，退一萬步講，你就算兩邊兼顧，真的考上了崗位，還能再講什么脫口秀？你單位領導能讓你干這事兒？”

    “所以趁早別浪費時間，這個念頭消停了吧，好好準備你的考試。”

    楚獨秀抿了抿嘴，膽大包天道：“趁早別浪費時間，不該現(xiàn)在就不考了，專心致志講脫口秀嗎？”

    她覺得也是，考公成功不能做兼職，還不如現(xiàn)在就不考了。

    “你非頂嘴氣我是吧。”楚嵐揉了揉太陽xue，悶聲道，“是不是逼我訓你？大過年的給你臉了?！?/br>
    楚獨秀突然被此話擊中，回憶起“give you face”的表演，內(nèi)心升騰難以描繪的感受。

    她鼓起勇氣，說出了心聲：“你什么時候給過我臉？從來沒跟我平等交流，沒把我的話當回事兒，哪兒給過我什么臉?。俊?/br>
    楚嵐愣了。

    石勤聽見爭執(zhí)，倉皇地跑出來，疑道：“怎么了？怎么又吵起來了？”

    楚雙優(yōu)同樣從屋里走出來，左右看了看母親和meimei，試圖從中斡旋。

    “你倆少出來裝好人！我算是看明白了，就把我當?shù)刂鞫?，覺得我妨害你們了唄！”楚嵐雙手叉腰，勃然大怒道，“你們是親親熱熱一家人，我是十惡不赦的大壞蛋，石勤你也不是個好鳥，每回都讓我來唱白臉！”

    這一通是無差別傷害，再不管友軍敵軍，都遭楚嵐統(tǒng)一掃射。

    楚雙優(yōu)和石勤被鎮(zhèn)住了。

    “什么叫沒把你的話當回事兒？你可別忘了，當初你選文科，我有沒有答應。你非要跑到燕城學新聞，我當時是不是讓你去了，但結(jié)果怎么樣？”楚嵐憤憤道，“這專業(yè)跟你高考前想得一樣嗎？你上大學才發(fā)覺不合適！”

    楚獨秀啞然。

    “還有你小時候捯飭過多少東西，我哪回沒有支持你，但你現(xiàn)在還記得嗎？你那些興趣愛好，是不是早就忘了！”

    她扯了扯紅毛衣上的小綠花，高聲質(zhì)問道：“我沒跟你平等交流過嗎？是你自己沒握住機會，熱鬧一會兒就丟了，你讓我怎么再相信你！？”

    楚獨秀哽聲道：“我這回不會放棄的?！?/br>
    “呵?！背估湫?，“行，又是這話，我都聽無數(shù)回了?！?/br>
    “是真的?！?/br>
    楚獨秀的話帶著顫音，好似文城冬日的細雨，倏地就澆滅楚嵐的火氣。

    楚嵐抬眼一看，這才發(fā)現(xiàn)小女兒眼圈發(fā)紅，她當真不是善于吵架的孩子，平時會嘴貧耍寶，卻說不出傷人的話，屬于走進社會就被欺負的類型。

    但這不是社會，這是家里。

    楚嵐原本能機關槍般爆發(fā)很久，現(xiàn)在卻說不出來了，情緒一下子就平復。

    四周一片沉寂。

    良久后，楚嵐率先打破沉默：“好，那我再給你一次機會，你去參加那什么比賽吧?！?/br>
    楚獨秀一愣。

    “但我有一個條件，你要真像你姐說得那么厲害，那就拿個第一名回來，到時候你想干嘛干嘛，我也懶得再管你了。你愛考公考公，愛講那什么秀都行，我不插手你們年輕人的事兒。我老了，我不懂?！?/br>
    楚嵐狠聲道：“可你要還像以前一樣，混一混就完了，什么名堂都沒有，那就老實回文城上班，別再跟我提這些有的沒的?！?/br>
    第27章

    ◎這是我司吉祥物?！?/br>
    大年初六，機場內(nèi)人滿為患，都是匆忙返工的人員，門口更堵得水泄不通。

    一家人開車抵達機場，石勤從駕駛座下來幫搬行李，楚獨秀和楚雙優(yōu)推著箱子，準備離開文城。

    “爸，你別下來搬了，我們自己能行?！背p優(yōu)站在后備箱邊制止，卻被父親先一步奪過箱子。

    石勤將行李箱推過去，笑道：“就這么一次機會了，等你倆回學校，下次又不知道是什么時候。”

    楚嵐坐在副駕駛，她在車內(nèi)落下窗，靜靜看著車外三人。

    耳邊時不時有車輛鳴笛聲，楚獨秀握著行李箱桿，站在臺階上等待jiejie。她的行李不算多，不需要搬運時間，一邊盯著父親的動作，一邊偷瞄副駕的母親。

    前幾天，兩人在家中大吵一架，做出拿下第一的約定。

    楚獨秀那天回了一個“好”，她們后續(xù)就默契地不再提及此事，宛若春節(jié)期間的和平協(xié)議，不想繼續(xù)驚擾闔家團圓的氣氛，直到大年初六離別的日子。

    石勤搬完行李，重新回到駕駛座，準備開車回家。楚雙優(yōu)手里挎著包，推著行李箱上臺階，跟等候許久的meimei會合。

    石勤揮手道別：“那你們路上小心！落地在群里發(fā)個消息！”

    楚雙優(yōu)：“行，你們回去吧?！?/br>
    楚嵐盯著姐妹倆，好久都沒有說話。

    楚獨秀垂眼，主動開口道：“媽，我們進機場了。”

    “飛吧，都飛吧?！背沟?，“嫌我們煩了，都想自己去外面闖?！?/br>
    楚獨秀沒有看到母親的神色，對方已經(jīng)快速地側(cè)過頭去，干凈利落地說完臨別贈言。

    姐妹倆在車外招手，然后結(jié)伴往機場走，偶爾回頭看一眼父母。

    車內(nèi)，石勤察覺身邊人的狀態(tài)，他忙不迭抽了兩張紙巾，眼疾手快地遞過去：“哎呀，哎呀呀呀?！?/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