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怪溫西收集證據(jù)需要這么久。

    難怪她過得一點(diǎn)都不好。

    原來幕后兇手是方項(xiàng)明。

    原來手臂上的傷是這么來的。

    “想扳倒南江總長?有多難可?想而知，溫西把所有信得過的人都留下來保護(hù)你，為了幫你父母討回公道，她在外風(fēng)餐露宿，躲躲藏藏，死里逃生三次。”

    章凱鐮說起這些，難掩心痛：“小七這孩子從小就嬌氣，即使卑劣如許藺深，也不曾讓她受過任何物?質(zhì)上的苦，更別說中?槍這種事——即使傷好了，疤痕也會?在她身上留一輩子?！?/br>
    “……”

    程肆手指一寸寸收緊，喉嚨里像堵了一團(tuán)棉花，完全說不出話。

    “我老了，小七的外婆身體也不好，常念叨著問我小七什?么時(shí)候過來，我和她外婆都是半只腳踏進(jìn)棺材里的人，指不定?哪天一覺睡過去再也無法睜眼?！?/br>
    章凱鐮緩聲說著，伴隨著幾聲壓抑的咳嗽：“所以閉眼前唯一的愿望，就是希望她能早日過來和我們團(tuán)聚?！?/br>
    老人的話透著令人動容的落寞。

    程肆臉上所有表情頃刻間消失，呼吸都輕得幾不可?聞。

    見程肆不說話，章凱鐮繼續(xù)道：“我就剩小七一個(gè)孫女?，她mama走得早，jiejie也出了意外，這些年還讓她受了這么多苦，我和她外婆也不能再承受失去她的痛苦了?！?/br>
    程肆喘不過氣，沉默許久，低聲問：“您需要我做些什?么？”

    “很簡單?！闭聞P鐮見他沒有立刻露出抗拒的情緒，語氣緩和些許，“幫我勸勸她，趁著許藺深暫時(shí)無法翻身，別再傻等方項(xiàng)明的事了結(jié)，讓她立刻來t國。聯(lián)盟的政治不是她這年紀(jì)能玩弄清楚的東西，做到現(xiàn)在這個(gè)地?步已經(jīng)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br>
    頓了頓，他嘆口氣：“不管方項(xiàng)明得到什?么懲罰，本身也和她無關(guān)，何必再繼續(xù)冒險(xiǎn)呢？你說是吧？”

    “是。”程肆說。

    很快他苦澀地?扯扯嘴角：“但您高?估我了，我當(dāng)然也希望她不要再冒險(xiǎn)，可?我說的話，她不一定?會?聽?！?/br>
    章凱鐮認(rèn)為這是他的托詞，也見過不少程肆這種家境不好全靠釣上流alpha上位的人，于是沉了聲音道：“說吧，你要什?么？溫西現(xiàn)在的處境可?無法給你一個(gè)好價(jià)錢。”

    程肆心臟仿佛被一柄利刃狠狠貫穿。

    忍不住想。

    他能要什?么？

    他明明什?么都不敢要。

    “我不要錢?！背趟谅犚娮约荷硢〕雎?。

    “不要錢要什?么？難不成還真?打算借溫西的手幫你父母報(bào)仇？”章凱鐮的聲音徹底冷了下來，對程肆剛才懂事的好感蕩然無存，“你這個(gè)人，小小年紀(jì)怎么貪心成這樣？”

    “……”

    程肆難以反駁。

    章凱鐮似乎真?的很生氣，語氣帶上怒火：“你這是想害死她！”

    這絕不是程肆的本意。

    可?他無法解釋，因?yàn)闇匚鞯拇_是因?yàn)樗湍赣H的“相信和托付”才涉入險(xiǎn)境。

    “我會?試著勸她。”程肆應(yīng)允，肩膀卻細(xì)微發(fā)著抖，“別再因?yàn)槲叶半U(xiǎn)?！?/br>
    他這灘爛泥，壓根就不值得溫西為他冒險(xiǎn)。

    聽到這話，章凱鐮才算滿意地?嗯了聲，給他最后的期限：“最好能勸她三天內(nèi)就啟程。”

    “嗯?！?/br>
    “對了，我找過你的事別告訴小七，我不希望她多想。”

    “嗯?！?/br>
    章凱鐮似乎沒想到交談會?這么順利，電話最后，有些難以置信地?跟他確認(rèn)：“你真?的什?么都不要？”

    程肆下意識點(diǎn)點(diǎn)頭，又驚覺對方看不見。

    他緊緊握住手里還沒來得及拆開的信封，知道自己沒有再打開的資格了，為了讓章凱鐮放心，程肆顫抖著聲音開口。

    “溫西給過了?！?/br>
    第59章 考慮

    雪屑紛紛, 織成了一張令人喘不過氣的?白?網(wǎng)。

    天色陰得?很重，朔風(fēng)怒吼，聲音凄厲, 將人的?耳朵刺得?生疼，仿佛要馴服這世間萬物, 以絕對強(qiáng)硬的?上位者姿態(tài)摧毀世上的弱小和平庸。

    ——溫西給過?了。

    這句話似乎讓章凱鐮十分不滿，他威嚴(yán)的?聲音透著諷刺：“也該夸你一句有本事?！?/br>
    “溫西為了你, 連自由都差點(diǎn)不要了?！?/br>
    “……”

    程肆瞳孔微縮，手機(jī)啪的?掉在地上, 屏幕摔了個(gè)粉碎, 徹底關(guān)機(jī)。

    洗完澡出來的?溫西聽到聲響：“怎么了，手也酸嗎？”

    程肆不敢回?頭，身體如墜冰窖, 僵硬在原地一動不動：“你先?別過?來, 別看我。”

    溫西一愣：“剛才有人給你打電話了？”

    程肆含糊地嗯了一聲。

    “誰？”溫西問。

    “好像是騙人的??！背趟恋椭^道，“我爸爸當(dāng)?時(shí), 也是接到這么一個(gè)電話, 就被騙了。”

    “下次陌生電話別接了。”

    溫西沒?全聽他的?，徑直朝他走去, 從后面抱住了他。

    “我不看你, 你覺得?不舒服我就松手。”溫西說。

    她等了一會兒, 沒?感覺到程肆抗拒的?意思?, 將人抱得?更緊了。

    溫西下巴順勢靠在他寬闊的?肩膀上，像是很需要他。

    程肆抬手按了按眼睛，內(nèi)心天人交戰(zhàn)許久, 回?轉(zhuǎn)過?身將腦袋埋進(jìn)了她的?脖頸。

    他真的?不明白?，為什?么運(yùn)氣總是這么差。

    得?到和失去連過?渡都可以沒?有, 他的?世界在這通電話后被剝奪得?一干二凈，只剩風(fēng)雪。

    “溫西。”

    “嗯？”

    “謀殺我父母的?幕后兇手是不是很難對付？”

    “還好?！?/br>
    程肆閉了閉眼，聲音很悶：“我能知道是誰嗎？”

    “……”

    溫西抱著他的?手微微收緊：“等有了結(jié)果?再告訴你?！?/br>
    程肆不說話了，脫力般倒在她身上。

    溫西將他整個(gè)人都照單全收，做他的?全部支柱，片刻后，她感覺頸窩處落下一片濕潤。

    “到底怎么了？”溫西蹙眉，“剛才還好好的??！?/br>
    程肆沒?有直接回?答，啞聲問：“你可以不去華海嗎？”

    “不能?！?/br>
    溫西安靜了下，坦白?道：“我已經(jīng)和傅晚森約好了?！?/br>
    程肆：“就當(dāng)?是為了我，也不行嗎？”

    其實(shí)他說這句話很沒?有底氣，可為了求證溫西外公那句“溫西為了你，連自由都差點(diǎn)不要了”的?真實(shí)性，他不在乎自取其辱。

    然而溫西告訴他：“就是為了你，我才必須去?！?/br>
    程肆心口頓時(shí)揪作一團(tuán)，甜蜜又痛苦。

    “你之前?不是一直很想離開南江嗎？”程肆盡量平靜地示意她，“現(xiàn)在是最好的?機(jī)會?！?/br>
    沒?想到溫西笑了一下：“你不跟我提這件事，我也正打算跟你提……正好問你個(gè)事?！?/br>
    程肆看著她：“什?么？”

    溫西注視著他：“等報(bào)完仇，你在南江還有沒?有想做的?事情？”

    程肆想了一下，搖頭：“沒?有了?！?/br>
    溫西又問：“那還有沒?有放不下的?人？”

    程肆脫口而出：“你?！?/br>
    溫西笑笑：“除了我。”

    程肆再次搖頭。

    溫西舒了口氣，指腹摸到他背后圓圓的?脊骨，莫名掠過?一絲緊張：“那……要不要跟我走？”

    程肆好似聽到了什?么天方夜譚一樣，從她懷里直起身，微微睜大眼，不可置信地看著她。

    見?他不說話，溫西沒?有立刻要他的?答案：“之前?沒?多少把握就沒?問你，現(xiàn)在有傅晚森幫忙，你父母的?事也還沒?有了結(jié)，這件事你可以慢慢考慮。你跟我走，我會一直對你好?！?/br>
    這個(gè)條件無疑令人心動。

    程肆幾乎下意識回?答“要和你走”，可他很快想到溫西外公的?話。

    這件事根本慢不了。

    耽擱一天溫西就會多一天的?危險(xiǎn)。

    “不能再拖了……”程肆自言自語地說。

    他的?聲音太小，溫西沒?有聽清：“拖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