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犀 第93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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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晚陸峮精心泡的東西終于派上了用場。 如愿以償開葷了的陸峮神清氣爽,還十分好心地給縮在一團(tuán)睡覺的小黑豬們多加了些豬食兒,看著那些彩雞光禿禿的屁股毛,也難得生出幾分愧疚之心。 罷了,長這么丑,它們自己看著肯定很難過,待嬌小姐從華嚴(yán)寺回來,他就把它們給宰來吃掉! 嬌小姐要去華嚴(yán)寺…… 想到未來幾日的分別,陸峮英俊含笑的臉龐上不由得攏上幾分失落。 等他回去時,崔檀令已經(jīng)起來了。 陸峮心里邊兒酸溜溜的,要出門去玩兒就這般積極,都不用他鬧騰就自個兒起來了。 崔檀令身子有些酸軟,進(jìn)了浴房之后泡了個澡,又叫修竹她們用藥膏推拿按摩了好一會兒,才覺得身子舒坦了些,見著陸峮站在屏風(fēng)后盯著她,有些沒好氣道:“站在那兒做什么?” 陸峮心中更是悲情十足,她不為接下來幾日都瞧不見他失落就罷了,如今還對著他愈發(fā)不耐煩了。 ……難不成是那華嚴(yán)寺里有許多俊俏的小和尚? 陸峮納悶兒地摸了摸自己的頭,不應(yīng)該啊,那和尚就是再俊,也是沒頭發(fā)的大禿驢和小禿驢,能俊得過他? 崔檀令見他一直站在那兒不動彈,見紫竹已經(jīng)將發(fā)髻給綰好了,便沒急著戴首飾,叫她們?nèi)デ魄圃缟艂浜昧藳]有。 女使們會意地退下,她們懂,娘子這是想和陛下單獨相處呢。 “待會兒吃甜棗羹,郎君要多喝一些?!?/br> 看著崔檀令拉著他的手,陸峮心中暗哼,他可不是靠一碗粥就能打發(fā)的人。 “為何?” 看著他臭臭的臉色,崔檀令笑意盈盈道:“甜棗羹滋味清甜,郎君多吃些甜的,心里就不會有那么多郁氣了?!?/br> 陸峮轉(zhuǎn)頭看她。 她知道! 她知道自己為了她要走的事兒輾轉(zhuǎn)憂郁,還用此事來打趣他! 陸峮很快就氣不起來了。 比云團(tuán)還要柔軟,比百花還要香濃的唇輕輕貼上他。 “啾。” “我很快就回來了?!贝尢戳類蹜z地拍了拍他的頭,片刻之后才反應(yīng)過來自己這下意識的動作。 她的郎君,真像一條在拼命耍賴想要爭奪主人更多寵愛與關(guān)注的大狗。 大狗的使命大概也包括要看著主人漸漸遠(yuǎn)去,自己則在孤單寂寥之中默默守住家門。 等到馬車行駛開了一段距離,崔檀令掀開車簾往后望,還能瞧見那個勁武挺拔的身影。 真是個呆子。 她重又坐了回去,心卻被那呆子攪得又軟又酥。 她要補充一下。 還是個可愛的呆子。 第67章 [vip] 第六十七章 華嚴(yán)寺坐落在離長安數(shù)十里遠(yuǎn)的誠山之上, 作為一座香火旺盛的大寺,它周遭綠意盎然,松柏婆娑, 古木參天, 即便是在冷清的隆冬,在一片雪白之中仍能透出令人心神安寧的莊嚴(yán)祥和。 崔檀令此行輕車簡從, 只提前與廟中住持打好了招呼, 也不消特殊待遇,只定下了東院禪房供她們一行人居住,平時禮佛時可去后殿, 省得不小心被外人沖撞了去。 下了馬車,崔檀令身上披著厚厚的氅衣, 仍然被凜冽的山風(fēng)給吹得打了個寒顫。 崔騁烈見了忙道:“快進(jìn)去吧?!?/br> 崔檀令回頭看他。 這回是她二兄護(hù)送她們來華嚴(yán)寺,等她們進(jìn)了寺廟, 他就要走了。 去遙遠(yuǎn)的邊疆,那是她從未去過, 甚至很少聽聞的地方。 “好了,我又不是一輩子不回來了, 別這樣看著我?!贝掾G烈看著meimei掩在一圈兒雪白風(fēng)毛下更顯得柔軟精致的臉,眼眶上的那一點兒紅也就顯得格外顯眼。 崔檀令輕輕翕了翕鼻子:“何必要走得那么急?過完年再走不可以嗎?” 崔騁烈笑著搖了搖頭,之前他說要去戍邊一半是被他阿耶的冷心冷情給刺激得對整個崔氏都厭惡透頂, 另一半也是他覺得在這富麗浮華的長安城, 著實做不出什么叫他心滿意足的成績來,不如趁著年輕,去邊疆見識另一番風(fēng)光。 “早晚都是要走的, 沒什么分別。”崔騁烈看著他自小就掛在心上肩頭的meimei,目光罕見地柔軟下來, “我雖不在你身邊,但若妹婿有什么對不住你的地方,你只管寫信過來,便是再遠(yuǎn)我也得回來給他一頓好揍!” 在后邊兒下了馬車的盧夫人聽了二兒這話,難得不優(yōu)雅地翻了個白眼。 崔檀令不買賬:“二兄你又打不過陛下。” 崔騁烈:…… 他張揚俊美的臉上浮現(xiàn)上兩朵紅暈:“誰說的!我在邊疆定然日日勤學(xué)苦練,他在長安城里貪吃享樂,說不定過兩年我回來時,他在我手下連三招都過不了了!” 崔騁烈說得慷慨激昂,然后他的腳就被踩了。 瞳哥兒被裹得像是一個胖嘟嘟的大蘿卜,在他二叔大腳上使勁兒蹦跶:“二叔說大話,羞羞臉!” 崔騁烈一把將他拎了起來:“你個臭小子,胳膊肘往外拐是吧?” 瞳哥兒被他二叔拎在半空里晃悠個不停,嚇得吱哇亂叫,不過心里邊兒還在默默嘴硬,姑父帶著他打過雪仗,二叔他都沒有過! 崔檀令看著這叔侄倆鬧騰,臉上不由得帶出笑容,二兄有一點說對了,陸峮是挺貪吃,不過他愛吃的……嗯,不說也罷。 總之,二兄設(shè)想中陸峮身材走樣發(fā)福成大水桶這樣的事,大抵是不會發(fā)生的。 “好了,那么大的人了,還和你侄兒一樣調(diào)皮不成?”盧夫人實在看不過去了,走過去拍了拍落在崔騁烈肩上的落雪,這個孩子已經(jīng)長得比她高出一個頭多,她現(xiàn)在都得仰起頭,才能看清他那張英俊不羈的臉。 長相是挺俊的,脾氣也是真的臭。 盧夫人嘆了口氣,崔騁烈看她那架勢就知道她又要開始嘮叨,不由得警惕地后退兩步:“得得得——阿娘,您說的話我都記住了,我保證在邊疆好好練武好好練兵,絕不亂來,行了吧?” 盧夫人被噎了噎,看著他那不領(lǐng)情的樣子就來氣:“行了行了,我不嘮叨你了,快滾吧。” 崔騁烈輕輕哼了一聲,他阿娘在人前都是一副端莊模樣,也就在對著他這個兒子時才會露出真面目。 兇的嘞。 崔騁烈摸了摸小侄兒的頭,看著他頭上那頂鮮艷的虎頭帽有些眼熟。 嗬,那天子妹婿不也有一頂差不多的嗎!就是比這個要大上一些。 難怪他在點著碳一點兒寒意都不見的紫宸殿里也要堅持戴著那頂虎頭帽! 崔騁烈對此人的小心機深惡痛絕。 哼,就欺負(fù)他沒有是吧! 崔騁烈一撣披風(fēng),在雪地上跪下,給盧夫人恭恭敬敬地磕了三個頭,還沒忘空出一只手把瞳哥兒給扒拉開了。 “兒走了,阿娘保重?!?/br> 盧夫人輕輕別過臉去,不叫他看到自己眼里含著淚:“快走,快走?!?/br> 崔騁烈站起身來,想去揉一揉meimei的頭,又想起她已經(jīng)出嫁了,不再是再躲在他身后在他背上打瞌睡的小娘子了。 “都好好的?!贝掾G烈拍了拍她的肩,又捏了捏瞳哥兒的小圓臉,翻身上馬,對著她們?yōu)t灑招了招手,“走了?!?/br> 那個影子在雪路山地間越來越遠(yuǎn),直至消失不見。 崔檀令上前挽住盧夫人的手:“阿娘,進(jìn)去吧?!?/br> 盧夫人收回視線,嘆了口氣,一手拉著女兒,一手拉著孫兒,進(jìn)了華嚴(yán)寺。 主持替她們引路至正殿,冬日間前來禮佛的人本就少,她們到那兒時基本沒什么香客,十分清凈,盧夫人將瞳哥兒交給乳母照顧,自個兒神情嚴(yán)肅地對著佛像尊相敬了三柱香。 殿內(nèi)十分安靜,面對寶相莊嚴(yán)的各尊佛像,崔檀令跪在蒲團(tuán)之上,雙手合十,中間留出一個小小的縫隙。這樣做,向佛祖祈愿時,佛祖便能更好地聽清她們的心聲。 她來華嚴(yán)寺,除了因著上次陸峮疑似出事,她在心中祈禱若他能平安歸來就來佛祖面前還愿,還有一樁原因。 陸峮是從戰(zhàn)場上廝殺磨練得來的帝位,一路艱辛萬難,他都過來了,這自然是他榮耀的見證,但崔檀令卻又擔(dān)心起他身上血光太重,想要在佛前為他多請一些福澤庇佑。 衣著素凈的女郎身姿筆挺地跪在蒲團(tuán)之上,眼眸微闔,神態(tài)莊重肅然,不難看出她此時的認(rèn)真。 盧夫人敬完香回來,見女兒這般認(rèn)真,不想去打擾她,便與主持輕輕點了點頭。 主持會意地走出殿外,聽盧夫人說起要在寺中續(xù)長生燈的事兒。 長安城中的人有一個習(xí)俗,家境富裕之人總會在寺廟中請幾盞長生燈,這個名頭只是圖個吉利,不為長生,只求平安。 盧夫人這回來也是要多捐些香油錢,再給家人們都續(xù)上長生燈。 待到盧夫人去專門給崔氏供奉長生燈的地方轉(zhuǎn)了一轉(zhuǎn),又撥了一筆銀子叫主持多費心之后回來,崔檀令才從蒲團(tuán)上站起身來。 許久沒有跪過這么長時間,崔檀令站起來時身子不由得搖晃了下,樹一身形如風(fēng),幾乎時轉(zhuǎn)瞬間便移到她身后,穩(wěn)穩(wěn)地扶住了她:“娘子小心。” 崔檀令頓了頓,對著她笑了笑。 出行在外,一切低調(diào),崔檀令便讓她們?nèi)韵耖|中那般喚她‘娘子’。 方才也認(rèn)認(rèn)真真在佛祖面前磕了好幾個頭的瞳哥兒噔噔噔跑過去抱住她的腿,貼心地用小拳頭給她捶了幾下:“瞳哥兒給姑姑捶一捶就好啦!” 崔檀令又笑著摸了摸他的頭。 幾人來到后院禪房。 華嚴(yán)寺是前朝老寺了,后院十分清幽,白墻黑瓦,院中有幾叢零落青竹,在冬日白雪的掩映下更顯幾分冷清。 好在綠枝她們手腳十分利落,將馬車上的行李搬下來一頓收拾歸整,原本顯得有些破舊的禪房瞧著頓時舒適溫馨了許多。 崔檀令擔(dān)心天太冷,瞳哥兒近日性子活潑了些,出去玩兒的時候也不甚注意,恐生了凍瘡,便招了他過來,拉著他的小rou手涂香膏。 “這些活兒叫乳母做就好,你歇會兒?!北R夫人見崔檀令抱著瞳哥兒,rou乎乎的小郎君愈發(fā)襯得她身段纖細(xì),前段時間瞧著還rou乎了一些,怎得現(xiàn)在瞧著又瘦了些? 崔檀令搖了搖頭,將兩只小rou手上都涂上香膏,這才放開瞳哥兒,接過綠枝遞來的巾帕擦了擦手:“我哪兒就那么嬌氣了?太醫(yī)也說,叫我多動動才好?!?/br> “我還不知道你,打小兒就是個懶散性子,嫁了人之后反倒勤快起來了?!北R夫人想起兕奴剛剛與陛下定親時,他送來的那堆鋤頭農(nóng)具,還忍不住發(fā)笑,“那時候我就在想,若成了親之后,陛下真要你跟著一塊兒下田鋤地,我看你怎么辦?!?/br> 怎么辦? 崔檀令手里捧著一個暖呼呼的手爐,思考了一下這件事兒。 她大概會使計叫陸峮自個兒開口免了她的這樁苦差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