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娘出聲道：“是啊小姐，梁小姐也把你當真心的朋友。在京城能遇到梁小姐這樣的貴人，是你多大的福氣。”

    梁映章不太喜歡奶娘那種說話時的語氣，她隨意笑笑，繼續(xù)安慰沈鳶：“你不是一直很想念家里？馬上就要與家人團聚，應該開心才對。”

    說完這句話，梁映章的眼光不由得暗了暗，她想到了自己的身世。

    旁邊，陸景襄的眼里只有一個人，于是乎，他捕捉到了梁映章神情中轉瞬即逝的微妙變化，即便很快被她藏得干干凈凈。

    馬車上，沈鳶掀開簾子，做了最后一次揮手道別。

    她含淚晶瑩的目光越過梁映章的肩膀，深深地往后面路人進出的城門口望去。

    梁映章知道她在期待那個人出現(xiàn)。

    可是結果，并不讓人如意。

    隨著馬車在視野中逐漸遙遠，變成一個模糊的黑點，城樓上有一抹身影轉身走下了城樓臺階?；宜{的天空中突然下起了晶晶亮亮的細碎塵埃。

    “下雪了?！?/br>
    冰冰涼涼的雪屑落在攤開的掌心上，梁映章被眼前的美景迷住了，心想：京城下雪真早，若是在青鎮(zhèn)，至少要一二月份才會落雪，而且不一定每年都有。

    雪花越來越大，起初是一顆顆，隨后是一片片。

    落啊落，密密綿綿，將繁華恢弘的虹陵變成了一座唯美夢幻的雪城，周圍從行人里不斷地發(fā)出了對初雪的驚嘆。

    雪花落在發(fā)間，肩上，同時也落進陸景襄的心里了，絲絲涼涼。

    活了二十年，他未曾有過的悸動，在眼前之人仰起臉看雪，露出那種脆弱易化的感傷之時，如雪崩無法挽回之勢，將他轟然正面湮沒。

    梁映章正要往城門口走回去，突然感到手被他拽住了。

    陸景襄在她的掌心狠狠親了下。

    “梁映章，你跟我好吧?！?/br>
    第47章 祖訓

    梁映章甩開他的手，沒把他的話當真，“別開玩笑了?；厝グ??！?/br>
    陸景襄眉頭一凜，幾下思索，心里已有了盤算，便帶著人回相府了。

    在相府門外，梁映章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走出來。

    “蘇院首?！?/br>
    蘇秉淮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并沒聽到她的叫喚，直到梁映章跑到他跟前，他才恍然驚覺，笑意晏晏道：“梁映章小友，別來無恙。”

    “蘇院首是來見宋翁翁的嗎？”

    “近至年關，特來拜會恩師宋相新年?！?/br>
    “這么早就來拜年了，蘇院首是要回鄉(xiāng)過年與家人團聚嗎？”并不知情的梁映章只是隨口一問，蘇秉淮臉色淡淡的笑容便凝住了。

    陸景襄悄悄扯她的袖，暗中提醒她。

    這時，管家宋瞿拿著一把油紙傘出來，“蘇院首，今日降雪，回去的時候務必撐傘?！彼允怯X得不放心，“還是讓相府的轎子送您回去吧？”

    蘇秉淮接過傘，笑著婉拒了。

    一人一傘在白雪中漸行漸遠，背影落寞，形單影只。

    梁映章覺得比剛才送別沈鳶時，心里還要難過。她不禁問道：“蘇院首這種身份的文官，怎么身邊連個仆人車夫都沒有？”

    宋瞿道：“蘇院首向來喜歡獨來獨往，行事作風也與一般的官員不同。如今書院關門，他今年又去山中暫居過冬了?！?/br>
    “去山里過年？”梁映章吃驚道，聽上去好可憐。

    兩人一道走進府內，梁映章忽然想起一件事，便上前扯了扯陸景襄：“你方才拉我，是不是我說錯什么話了？”

    陸景襄見她一臉無知，搖頭道：“你可知蘇秉淮是誰嗎？”

    “白鹿書院院首啊?！?/br>
    “那你知道他一階白門，從無品級的文人，是如何當上大魏四大書院的首席之位？”

    這梁映章怎么知道啊。

    陸景襄回頭望向相府高大的牌匾，白雪朱門，高門深院，片片雪花從無盡蒼穹中落盡偌大的天井里，記憶中一抹鮮紅閃過眼前。

    “喂，你在想什么。”梁映章見他正在發(fā)呆。

    陸景襄回過神來，背靠柱子，打算好好教教她京城里的人情世故：“五年前，蘇秉淮揭發(fā)驪南王造反有功，拜入宋相門下，成為宰相高徒，接任了白鹿書院院首之職?！?/br>
    “這跟我說的有關系嗎？”

    “你剛才問他是不是要回鄉(xiāng)跟家人團聚？他哪還有家人。他揭發(fā)驪南王造反的罪證，一家人除了他全被驪南王斬殺?！闭f完，陸景襄想起蘇秉淮離開時雪中的落寞身影，冷哼了聲：“以全家人的性命，換來了拜相入朝的地位，也不知他后不后悔？”

    梁映章一巴掌打在他胸口：“你怎么可以說出這么無情的話！”

    “我無情？”

    陸景襄捂著胸口吸氣，沒曾想她手心不大，一掌打下去竟然這么有力，陸景襄懷疑再重幾分會被她拍出血來。

    “失去家人對任何人來說都是無法彌補的痛苦。你怎么可以這么揣測蘇院首的想法？”梁映章心里的痛楚也被戳中，她沒爹沒娘，連他們長什么樣子都不清楚，所以時常懷疑自己是梁輝撿來的孤兒。

    豆大的眼淚從她發(fā)紅的眼眶里掉出來，陸景襄當場急了，拿自己金貴的袖子替她擦眼淚，“你怎么哭了？讓相府的人看見還以為是我欺負你。”

    “你堂堂小郡王，還怕相府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