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鄺咬了咬牙，拍紅了手掌，“將這個賤婢拖下去喂狗！庶人李氏跟前的宮女太監(jiān)，一律杖斃！”

    琉璃像死狗一樣被拖了下去，在座的嬪妃都藏著心思，一個瞧一個的，似乎是想從彼此的臉上挖掘出什么來。

    只有皇貴妃，氣定神閑，時(shí)不時(shí)抿口茶，置身事外。

    武英柔更平靜。

    皇帝這是在殺雞儆猴。

    掐著這個由頭，將事情都推到她身上來，讓所有怒火都對準(zhǔn)她，對準(zhǔn)武家。倒是一個冷漠無情的帝王能做出來的事。

    “柔兒可解氣了？那些狗奴才都死了?！壁w鄺輕輕握住了武英柔的手，滿眼溫柔。

    武英柔起身來躲開那雙粗礪的手，沖趙鄺福了福身，“自然解氣?；实勐《?，臣妾感激不盡?！?/br>
    趙鄺似乎是察覺到了武英柔的疏遠(yuǎn)，微微笑了下，道：“你與朕之間，不必這般見外?！?/br>
    武英柔勉強(qiáng)應(yīng)了聲。

    到底是想離開這個是非之地，可又有什么辦法呢？

    除非，她死了。甚至于死后都不能離開。

    月色下，主仆進(jìn)行著。

    武英柔冷聲：“沙棠，你細(xì)細(xì)再去查，我不信琉璃能從宮里頭出來，一路跟到南巡，還偏偏就在我的船上伺候。定是受人指使?！?/br>
    “是，娘娘，奴婢會查個清楚明白。絕不放過那背后捅刀子的人！”

    沙棠發(fā)了狠，若不是桑葚及時(shí)救了娘娘，或許娘娘今天不會活生生的出現(xiàn)在這里。使這樣的陰暗手段，她倒是想看看，是哪個心如蛇蝎的歹毒之人！

    更深夜靜，宮里頭靜的發(fā)慌。

    守夜的侍衛(wèi)雖困，可還是挺起精神，雖說皇帝如今不在宮里頭，他們能偷懶幾回，可倘若出了什么事，他們脖子上架著的東西，就跟蹴鞠似的，被人在腳下踢來踢去了。

    慈寧宮留著幾盞燈，這幾盞燈是太后的心病，她期盼著，她的女兒能看見這幾盞為她指路的燈，回家的燈。

    太后在榻上翻來覆去，睡得極不安穩(wěn)，連發(fā)絲都是潮濕。

    忽地！太后喊了起來，“永樂！”

    “永樂！”

    “你在哪永樂！”

    太后睜開眼坐了起來，掩面痛哭。

    聽到聲響的竹瀝趕忙進(jìn)來伺候，忙倒了杯茶遞過去，小心詢問：“太后可是又夢見了？”

    太后點(diǎn)點(diǎn)頭，如今已進(jìn)了五月的天，她覺得冷的如墜冰窖，后背一片寒冷。

    太后無數(shù)次夢靨，每次夢到的都是關(guān)于失蹤的九公主，她還那么小，那樣粉雕玉琢，那樣乖巧，她到底是去了哪里！是誰帶走了永樂？又是誰害的她們母女不能見面！永樂究竟是在皇城內(nèi)，還是去了哪里！

    “哀家的永樂到底是去了哪里！”

    太后握緊拳頭，本就清瘦的臉上多了幾分蒼老。

    竹瀝耐心安慰著，心也跟著揪了起來。

    九公主啊九公主，究竟是活著……還是去了哪里？

    太后看住竹瀝，道：“傳范照玉。”

    范照玉還在睡夢中，就被太后傳進(jìn)了宮中，他收拾的妥帖，精神頭看著與平日沒什么區(qū)別。就是眼下的烏青分外明顯，他一塵不染的袍子撩起，叩了頭，“微臣見過太后，太后這般著急召見臣，可是有什么重要事情吩咐？”

    太后捻動著佛珠，看著范照玉問：“哀家讓你查的公主下落，可查清楚了？”

    自從夢見永樂后，太后就心神不寧，仿佛在哪里都能看見永樂，可睜開眼后，全部都成了泡沫。

    “消息發(fā)出去后，目前有許多人拿著一對銀鐲過來。都說是九公主?？沙嫁k事，哪能那么粗心，這銀鐲子有大有小，有新有舊，還有的上頭都有哪個銀匠的標(biāo)志呢。此事事關(guān)重要，臣得查清楚了才敢向太后回稟。”

    太后冷冷一笑，那雙古井無波的眸里多了幾分嘲意，“看來，天下萬民都想當(dāng)哀家的女兒?？上?，哀家的女兒從來都不是永儀，而是永樂。這事你辦的好?！?/br>
    范照玉頭皮一緊，出了身冷汗。

    到底是太后，耳聰目明，竟瞞的這樣密不透風(fēng)，即試探了他，又敲打了他。他也是萬萬不敢隨便找個人充當(dāng)是九公主的。

    范照玉又往下一磕，“太后謬贊，這是微臣應(yīng)該做的?！?/br>
    太后抿下一口茶，說了話，“皇帝回來的日子也快提上日程了，這些時(shí)日，就勞你多多費(fèi)心了。”

    “這是微臣該做的，請?zhí)蠓判?。?/br>
    “下去休息吧?！?/br>
    “微臣告退。”

    范照玉從慈寧宮離開時(shí)，天色已經(jīng)緩緩亮了。

    巡邏的侍衛(wèi)瞧見范照玉，立馬就精神了。

    長街的灑掃已經(jīng)開始了，聽著掃帚一聲聲拂過地面的聲音，范照玉也清醒了不少。哦，他還在宮里頭，他還在司禮監(jiān)做事，他們?nèi)迦说乃肋€沒有一個交代！武忠！范照玉咬了咬牙。

    他記得當(dāng)時(shí)凈身時(shí)的滋味，也記得差點(diǎn)因?yàn)閮羯矶廊サ耐纯唷?/br>
    他為的就是今天，為的就是讓武忠付出代價(jià)！讓武氏所有的人都付出代價(jià)！

    可這種怒火又很快平息了下來。

    如果他傷害了其他無辜的人，那又與武忠那個畜牲有何區(qū)別？

    在報(bào)仇的前提下，他還是一個人，而不是胡作非為，任由屠刀落下的劊子手。在這樣暗的天日下，他又記起了桑葚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