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常也未曾聽說，白氏與謝蘊(yùn)多往來啊。

    “二爺?！卑字閮何⑽㈩h首，回了一禮，又回頭瞧了眼院子，道：“弟妹不在，丫鬟說，是帶著問月聽雪去看鋪?zhàn)恿?。?/br>
    戚鈺微楞，‘啊’了聲。

    這話好生有趣，這不是他的院子嗎，謝蘊(yùn)去哪兒，竟是由她告知？

    白珠兒卻是沒察覺有何不妥，自認(rèn)為和善妥帖，帶著捧著兩個(gè)匣子的丫鬟走了。

    戚鈺等了大半日，眼瞅著近黃昏，卻是遲遲不見謝蘊(yùn)回來，心癢難耐的想去馬場瞧瞧，但想到自個(gè)兒先前因馬場的事還在哄人，只得按下，卻是不想，等來了梁青瑤身邊的丫鬟。

    “二爺，我家郡主想見您。”

    “見我作甚？”戚鈺將手中銀槍遞給小廝，拿了一旁的帕子擦汗，一臉莫名的問。

    小丫鬟面色尷尬，垂首道：“奴婢不知，只是郡主來讓奴婢傳話?！?/br>
    “哦，那你告訴她，不見?！逼葩曤S意道。

    “二爺……”丫鬟踟躇一句，低聲道：“我家郡主今兒去宮里，被皇后娘娘說了親事，只怕是這幾日便有人來換庚帖了……”

    “欸？”戚鈺聞言，來了些興致，“定了哪家？”

    “……慶國公府的三郎君?！?/br>
    “竟是張寅那草包？！”戚鈺震驚。

    丫鬟臉上神色險(xiǎn)些維持不住，慌忙垂首閉上耳朵。

    “梁青瑤愿意？”戚鈺又問，罵罵咧咧的將手中的汗巾扔了，扯了一旁的衣袍穿好，“傻子吧，那混賬玩意兒是能嫁的？她人呢，在王府？”

    謝蘊(yùn)馬車在府門前停下，扶著問月下來時(shí)，只瞧見戚鈺駕馬拐過長街的背影。

    “二爺這般急是去哪兒?。俊甭犙┮睬埔娏?，咕噥一句。

    來收拾馬車的小廝聽見，回道：“方才青瑤郡主身邊的丫鬟來了，二爺約莫是去王府了?！?/br>
    聽雪立馬瞪他一眼，扭頭看向謝蘊(yùn)。

    夜色初上，謝蘊(yùn)神色寡淡，將視線從遠(yuǎn)處那濃墨一色中收回，淡聲道：“進(jìn)去吧。”

    聽雪張了張嘴想說什么，一旁問月朝她輕輕搖了搖頭，靜默的跟上拾階入府的謝蘊(yùn)。

    第18章 受傷

    郢朝不宵禁，華燈初上，街上行人多往來。

    戚鈺將手中韁繩扔給小廝，也不等通傳便大步流星的往里面走，熟門熟路的穿過長廊，徑直去了一方院子。

    鏤花門吱呀一聲，一丫鬟端著飯菜出來了，瞧見人，慌忙行禮：“見過二爺?！?/br>
    “你們郡主在里邊兒？”戚鈺掃了眼她手上明顯未動(dòng)過的飯菜，問道。

    “是。”

    “給我吧?！逼葩暽焓纸舆^，毫不客氣的推開了門。

    丫鬟手中一空，壓著唇角作勢要幫忙關(guān)門。

    “不必關(guān)，敞著吧。”戚鈺大馬金刀的在桌前坐下，道。

    丫鬟手一頓，視線往屏風(fēng)帳子里落了一眼，倉惶退下。

    秋來夜風(fēng)起，自是涼的。

    戚鈺身上的汗被吹干，生出幾分冷意，端起那熱湯幾口喝了個(gè)干凈。

    屋里瑩瑩燭火，被風(fēng)吹得搖曳，只聽得窸窸窣窣的咀嚼聲。

    帳子里的人等了半晌，終是耐不住的起身，踩著軟底寢鞋出來，似是委屈道：“你怎的來了？”

    戚鈺將雞腿啃干凈，拿著帕子擦了擦手，這才抬起眼，頓時(shí)皺眉道：“你怎么穿成這樣？不冷嗎？”

    粉藕輕紗薄，白皙肌膚若隱若現(xiàn)，愈發(fā)襯得身姿纖細(xì)玲瓏。

    梁青瑤咬了咬唇，在他身側(cè)坐下，“我方才歇下了。”

    還未靠近，戚鈺便霍然起身，扯了架子上的披風(fēng)兜頭扔給她，直接道：“我聽你那丫鬟說，你的親事定了張寅？”

    梁青瑤剛把披風(fēng)從頭上扯下來，聞言，低低‘嗯’了聲。

    “你莫不是腦子壞了？那人豈是能嫁的？”戚鈺聲音倏然提高。

    梁青瑤抬眼看他，目光似是落入他眼底，咬了咬唇：“鈺哥哥想我嫁誰？”

    “這與我所想有何干系？是你想嫁誰？”戚鈺皺眉道。

    梁青瑤定定瞧他半晌，忽的唇角抿著些苦笑，“我想嫁之人，已經(jīng)娶妻了。”

    “哦，那你換一個(gè)吧?！逼葩暉o所謂道。

    梁青瑤眉心微蹙，心里一疼，“……你當(dāng)真如此想？”

    戚鈺神色莫名，“不然呢？是你去做妾，還是讓人家休妻？”

    說罷，他倏然正色，“梁青瑤，斷然你是郡主，也沒有要人家休了正妻的道理?！?/br>
    似是被戳中了什么，梁青瑤臉色一白，眼睫微顫。

    須臾，她抬眼，自嘲的笑了一聲，“若是他自個(gè)兒愿意呢？”

    戚鈺眉頭狠狠夾了一下，不悅道：“連發(fā)妻都能休，這樣的人你喜歡什么？”

    他背光而站，垂眸瞧著她，那雙眼睛里神色隱晦，有些他看不懂的東西。

    “鈺哥哥，你回去吧。”梁青瑤微垂眼道，披風(fēng)下的手掐進(jìn)了掌心。

    “張寅你定是要嫁？”戚鈺問。

    他來本就是為了這事。

    鄴都有兩個(gè)混賬，一個(gè)是他，另一便是張寅。

    從前在宮中讀書時(shí)，他們便不對付，時(shí)常打架，后來他出了宮，張寅那混賬也未多待幾年，尋常多是混跡勾欄瓦肆，身邊的狐朋狗友成群，還未娶妻，院子里便住了十幾個(gè)妾室，浪蕩的很。

    便是知道，他才要來勸她。

    梁青瑤苦笑道：“我又哪里能選？”

    “你若不想嫁，便與娘娘言明，她還能逼你不成？”戚鈺煩道。

    “你不也被姑母逼著娶了謝蘊(yùn)？”梁青瑤忽的怨聲喊。

    屋里靜默片刻，她又低聲道：“你都尚且不如意，我又豈敢推拒？皇后娘娘不是我阿娘，我從來都沒得選。”

    “我如意了。”戚鈺忽的道。

    梁青瑤臉上神色頓然僵住，片刻后龜裂，滿眼不可置信的瞧著他。

    戚鈺神色認(rèn)真又重復(fù)一遍：“她很好，非張寅之流可比。母親雖是逼我，但有圣旨賜婚，若拒，是抗旨。你不一樣，你與張寅不過是皇后娘娘說親，如今既無媒人上門，也未互換庚帖，若你不愿，還來得及?！?/br>
    “言盡于此，你好自為之?！?/br>
    戚鈺回來時(shí)，四宜堂已然熄了燭火，到處黑黢黢一片。

    他停在主院門前，半晌后，抬手輕敲了兩聲。

    未有應(yīng)聲。

    一連幾日，謝蘊(yùn)早出晚歸。

    白珠兒又來了兩次，皆未見到人，只得將匣子留下，讓丫鬟代為答謝。

    而一同守株待兔的，還有戚鈺。

    那三棵樹雖是未長高，但他親自澆了水，仔細(xì)呵護(hù)著，打定主意今日定要等到謝蘊(yùn)，索性抱著暖手爐坐在門檻前等。

    冬瓜來替他換過幾次手爐，終是被憋住，小聲道：“二爺，青瑤郡主的丫鬟說，今兒郡主被提親了，與慶國公府換了庚帖?！?/br>
    戚鈺‘哦’了聲。

    他能勸的都勸了，她執(zhí)意如此，那便隨她去吧。

    天色逐漸暗了，丫鬟們將廊下的燭火點(diǎn)著了，隱隱綽綽透著光亮，罩在門口那縮成一團(tuán)的人身上。

    又是許久，疊疊的腳步聲傳來。

    戚鈺捂著肚子扭頭，朝著那走近的人，語氣哀怨道：“你怎的才回來呀？”

    他說著起身，等著那身著輕藍(lán)披風(fēng)的人靠近。

    謝蘊(yùn)走近，目光掃過他，腳步卻是未停。

    擦肩而過時(shí)，手臂忽的被一把握住，她臉色倏地一變，白了兩分。

    聽雪眼睛一瞪，慌忙上前將那只手扒拉開，滿眼心疼的瞧向謝蘊(yùn)。

    “我?guī)闳ァ逼葩曉捨凑f完，手被‘啪’的甩掉了，他話音戛然而止，面色茫然。

    問月也上前一步，將謝蘊(yùn)與聽雪護(hù)在身后，柔聲道：“二爺還是改日吧?！?/br>
    戚鈺還張著嘴，手僵在了半空，余光瞧著那道身影步入了院里，身邊兩個(gè)丫鬟緊跟。

    門前似是熱鬧了須臾，又瞬間歸于冷寂。

    他微微側(cè)首，目光在院子里環(huán)視一圈，他住了十幾年的地兒，如今忽覺陌生的很。

    幾個(gè)丫鬟進(jìn)進(jìn)出出，窗紙上映出幾道身影。

    戚鈺怔然瞧了片刻，唇角忽的勾起一抹嘲笑，抬腳往外走。

    “二爺……”身后小廝喚了一聲。

    “別跟著?！?/br>
    聲音冷寒，小廝生生止住了步子，眼瞧著那道身影繞過影壁，消失不見。

    他頹然嘆了口氣，又往院里瞧了眼，燈火明亮，好不熱鬧。

    屋里，清淡熏香壓不住腥甜血腥味。

    謝蘊(yùn)面白如紙，左臂衣袖挽了起來，小臂上豁然一道血痕，皮rou外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