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雪舟：……

    裴雪舟：來找我。

    梁爽剛要打字回復(fù)他，裴雪舟道：算了，我來找你。

    梁爽：感，感恩。

    裴雪舟：怕你翻山越嶺，又摔了。

    梁爽：倒也不必。

    前期任務(wù)大多比較繁瑣，裴雪舟做起來已經(jīng)漲不了什么經(jīng)驗，只為帶梁爽升級。

    他去接了個任務(wù)，是幫人押運東西跑個鏢。梁爽暫時還接不到這樣的活兒，只能蹭著裴雪舟的隊伍漲經(jīng)驗。

    裴雪舟沒有料到她基礎(chǔ)cao作都不太好，連了個麥來問她：你上來沒？

    梁爽遲疑，動用了百分百的腦力：……我是不是跟這個車的圖像重疊就算坐上去了？

    裴雪舟反應(yīng)了一會兒，難得也有點愣：這么說好像也沒錯。

    梁爽為自己的悟性驕傲：那我已經(jīng)坐上了。

    裴雪舟：好的，坐穩(wěn)了。

    片刻之后——裴雪舟的劍客駕著車一騎絕塵，梁爽突然發(fā)現(xiàn)自己的小人還在原地……

    梁爽：？

    梁爽自覺丟人：我退隊了，我再自己琢磨會兒。

    “你別動，”裴雪舟聲音篤定，“跑完這趟我還可以再接一次，等我來找你?！?/br>
    梁爽覺得他這樣浪費時間不值當(dāng)：“我不行，裴雪舟。我真的不太會，你別帶我吧，讓我自己成長一會兒?！?/br>
    裴雪舟一邊cao縱他的小人兒做任務(wù)，一邊輕松道：“不是說好要組隊？你這角色入門確實有點難，后期成長可強(qiáng)了?！?/br>
    他處之泰然，梁爽反而不知道該說什么。她覺得自己矯情，接受是矯情，拒絕也是矯情。

    裴雪舟不怕麻煩，自己先交了這趟任務(wù)，又回頭來找梁爽。這回他仔仔細(xì)細(xì)調(diào)整了視角，確認(rèn)梁爽也上了押鏢的馬車才開始跑。

    游戲背景是一個郊外的黃昏。梁爽從沒見過這樣安靜的日落。

    馬車跑起來，她的女俠和裴雪舟的劍客并肩坐在一起。

    梁爽拉近視角，偷偷截圖。

    但這個號終究沒到滿級就被她放棄。說好的團(tuán)隊副本也只打了幾次而已。

    因為那時老梁見了個朋友，要拉他一起投資，他上下一盤算發(fā)現(xiàn)還有不夠。本來也說的是梁爽大學(xué)還沒畢業(yè)，她能自己管好自己就挺好，最終卻還是要向她開口。錢不多，對梁爽來說也不少。

    “你別勉強(qiáng)，你爸雖然不夠，也有別的朋友能借，不能要你在外面日子難過?！?/br>
    他一開口，梁爽其實已經(jīng)在想怎么湊齊他要的錢。不全是因為想幫一把爸爸，還因為她不信任老梁。他曾問過自己如何貸款，如何辨別貸款軟件真假，梁爽想來害怕。寧愿自己解決掉，比他出去找別的什么人借好，也比被騙著借了什么不明渠道的貸款好。

    她對人生的態(tài)度屬于好壞參半，大部分時候看起來缺乏動力，對命運感到沮喪，但生活只要有一點餌拋出來，又會頭動尾巴搖地去接。如今的起點是很低的，可她又沒那么絕望，她相信等自己畢了業(yè)，將來努力一點，生活總會慢慢好起來，她會看到更大的世界。

    但這里還有一些潛在風(fēng)險，老梁自有固執(zhí)的地方，有一種不顧家人死活的“個人英雄主義”，總想悶聲搞個大動靜。梁爽怕自己解決不了他的缺口，他就默默找了別的什么渠道，或許會出更大的差池。這件事刺激了她脆弱的神經(jīng)，叫她不敢細(xì)想。

    因此她一口咬定了自己能湊齊，說：“沒事兒，你拿我的吧，找我拿比找別人借好?！?/br>
    也是當(dāng)時剛好有個機(jī)會。梁爽有時會把自己在翻譯時踩過的坑分享在論壇里，也在此跟人交流經(jīng)驗。當(dāng)真被一個業(yè)內(nèi)大佬發(fā)現(xiàn)，那還是她很喜歡的一位譯者。對方在得知她有接稿需求之后，介紹來一個活兒，說是一份國外的學(xué)術(shù)會議資料，時間緊，任務(wù)重，報價也不高。好處之一是能跟自己心愛的大佬一起干活兒，好處之二是大佬還善良地愿意預(yù)支給她一筆款。

    梁爽把自己先前攢下來的跟這收入并做一處，添給老梁去投資。

    接了這一茬她陡然忙碌起來，自然不再有空跟社團(tuán)的朋友晚上打本。偶爾回去看了一次，發(fā)現(xiàn)朋友們都滿級了，唯有她的賬號停留在四十多級，突兀地出現(xiàn)在他們建立的小幫派里。

    有一回是去教學(xué)樓上課突然遇到了裴雪舟，他問：“如果課結(jié)束得早，晚上……去打本嗎？”

    梁爽說不去。

    裴雪舟問：“最近怎么突然忙起來？”

    梁爽道：“我……讀書啊?！?/br>
    裴雪舟：“期中剛過，也不讓自己放松？”

    梁爽沒想好該說什么。

    裴雪舟微微偏著頭打量她：“你是不太喜歡玩這個嗎？”

    梁爽：“沒，沒有。我有一些別的事情?！庇心敲匆凰查g她想跟裴雪舟說點什么，可是她沒勇氣說出口。也覺得是不必講的，這是她的窘迫，不是裴雪舟的，她不能要對方與她共享。她有多喜歡那一次課堂展示時在掌聲之中裴雪舟看她的眼神，就有多不想告訴他自己面臨的問題。

    社團(tuán)里的很多小團(tuán)建她也不去，不去旅行，不去看電影，不去聚餐……就這樣，在忙碌中錯過一次又一次見面，也在忙碌中一點一點再攢回生活費。

    后來……

    后來梁爽看到了那位翻譯大佬接受采訪，有人問他怎么做到在那么忙碌的情況下依然有穩(wěn)定產(chǎn)出。采訪契機(jī)是他翻譯了一本頗有份量的國外科普著作，得到普遍好評，位居暢銷榜前列。所提內(nèi)容使梁爽感到熟悉。她去圖書館借了一本，打開，里面有八成都是她日夜加班得來的東西，只字未改。她沒有署名，那一份微薄的報酬是她所得到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