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爽當(dāng)然沒去報名參加校友的聚會，她已經(jīng)不再期待生活給的驚喜，只怕生活給她猝不及防的打擊。

    裴雪舟在她回憶里，混著校園里的梔子香氣和一片氤氳的櫻花色，美好又模糊，是經(jīng)年舊夢該有的樣子。離遠(yuǎn)著點，看著挺美。離近了去，只怕夢醒即夢碎。

    沒成想蔣方來加她。

    梁爽不知和對方還有什么可說，手卻比腦子快，通過了好友。

    “梁爽！周六來嗎？我聽說你就在附近工作。”多年未見，這位蔣同學(xué)與人熟絡(luò)一如往常。

    梁爽回復(fù)：“好久不見，恭喜你升職哇。不過加班啦，來不了?！?/br>
    “加班也要吃飯啊，我們吃午飯，不耽誤。”

    梁爽心知去了就能見到裴雪舟，可是她要見裴雪舟做什么呢？對方總不會是結(jié)婚了、生子了、發(fā)福了，看一眼就完全斷了念想。她能猜到會見到的是一個什么樣的裴雪舟，應(yīng)當(dāng)是一如既往英俊倜儻，風(fēng)度翩翩，加上數(shù)年時光洗練，他更好了吧。那還去干什么？去應(yīng)證一下天有多高，星星有多難以摘到嗎？

    她面無表情回復(fù)蔣方的消息：“哈哈，不去啦，你們玩兒你們玩兒。社畜是真的慘，趕工呢，脫不開身?！?/br>
    “趕到飯都不能吃？我打車去接你，車接車送，怎么樣，肯賞臉不？”

    “別。是真有事兒，老板催命呢。我能跟你拿喬嗎？如果有時間，沒有不去的道理?！?/br>
    話到這份上，蔣方也沒再勸。

    梁爽把手機(jī)放在沙發(fā)上，自己蹲在地上盯著屏幕發(fā)呆。直到屏幕再慢慢熄滅，她站起身，腿腳發(fā)麻。

    梁爽去沖了個澡。天氣涼了，洗出來還有點冷。這時看到手機(jī)跳出來幾條新消息，來自蘇承駿。

    他截圖框出來一個數(shù)據(jù)，問的是“這個怎么算出來的？”

    梁爽心說蘇老板挺閑，這么個鼻孔大的問題也要親自過問清楚。但解釋起來繁瑣，梁爽回復(fù)他：“稍等，我開下電腦。”

    蘇承駿大晚上圖個什么，報表看了四五遍方才找出一個好問題。結(jié)果梁爽要開電腦，聽起來怪麻煩。蘇承駿道：“不用，你直接給我說說思路，我聽個大概?！?/br>
    梁爽的狀態(tài)又在輸入中，蘇承駿心說這都是什么毛病，直接給語音撥了過來，梁爽有點懵：“蘇，蘇總?！?/br>
    “是我?！碧K承駿聲音還挺好聽。

    “怎么突然語音了？”

    “看你又在打字，直接給我說一下就行?！?/br>
    “哦哦！好……”梁爽沒一會兒就講完了。

    蘇承駿那邊沒聲兒。

    梁爽：“喂，蘇總，聽得到嗎？”

    “嗯，我在聽?！?/br>
    “不知道我解釋清楚沒，您看還有什么問題？”

    蘇承駿沒掛，梁爽語氣帶著些禮貌的疏離，叫蘇承駿有些微妙的不爽?？伤犞核f話，內(nèi)心又微妙地感覺有點爽。到底是爽還是不爽，蘇承駿沒太理得清，他唯一清楚的是自己暫時不想結(jié)束對話。

    “下個季度，”蘇承駿說，“下個季度的計劃你跟我說說?！?/br>
    梁爽有點冷，剛沖澡出來頭發(fā)還沒吹，不過客戶重要：“下個季度的計劃是約好下周提交，我這邊還沒形成完整方案?！?/br>
    蘇承駿態(tài)度隨和：“沒事兒，先聽一下大概想法。”

    “行，那我先這么一說，跟正式的或許有些出入。”正當(dāng)此時梁爽打了個噴嚏。“不好意思，阿嚏！”一嚏未平，一嚏又起，連著打了三兩個。

    蘇承駿問：“你那邊天挺冷？”

    梁爽如實回答：“頭發(fā)沒來得及吹，要不先這樣，我待會兒給您撥過去？”

    “先吹頭發(fā)?！碧K承駿語氣篤定，說完就切斷了語音。

    梁爽被這么一打岔，沒心情悲春傷秋，趕緊去吹了頭發(fā)，很快坐回電腦前給蘇承駿整下個季度的規(guī)劃。

    過了十來分鐘，蘇承駿給她發(fā)：“頭發(fā)吹完了？”

    梁爽：“嗯，方案思路稍等我發(fā)您，會有個初步的框架。”

    怎么這么正式？蘇承駿隱隱覺得這路子哪里不對，他想使用一下場外求助，于是他給徐迪發(fā)了條消息，想想又撤回。

    徐迪：“？”

    徐迪：“老板，我正準(zhǔn)備開始夜生活呢，你不是要我加班吧？”

    蘇承駿發(fā)了個“沒事”丟過去，他一邊不太滿意地想，怎么被他一聯(lián)系就如臨大敵感覺是在加班？梁爽該不會也這么想吧？看那個正式勁兒，得，真成工作了。一邊又忍不住要發(fā)散性思維一下，梁爽這么晚還能做方案，大約沒有什么夜生活。

    于是蘇承駿又有點爽了。

    “不慌，不用做，方案按原定時間提交就行?！碧K承駿道。

    梁爽頓了一下，發(fā)了個“好的?！?/br>
    蘇承駿又多此一舉發(fā)了個“晚安?！?/br>
    梁爽回了他一個晚安的表情包，看不出是賣萌還是敷衍。

    蘇承駿又不那么爽了。

    周末他要出差跟人談事，正跟梁爽在同個城市，距離也近，可惜是個休息日，沒有什么見人的好理由。

    蔣方還是給梁爽發(fā)了地址：“不要有壓力，有空就來，飯總是要吃嘛?！?/br>
    梁爽不會強(qiáng)硬拒絕，只好告訴他：“有時間一定?！?/br>
    地點倒真不遠(yuǎn)，在距離她最近的商業(yè)綜合體。梁爽把頭埋進(jìn)被子里，想的是這個周末她不出門了。一想到空氣中的裴雪舟濃度上升，那些被塵封的記憶沖出來，將她這幾年修煉出的這么一個殼子撕扯得七零八碎，打回原形。她已經(jīng)全盤接受了不會跟裴雪舟在一起這件事，可是對于裴雪舟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