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恐怕是想攀附侯府高枝,緊緊抱上衡沚這棵大樹不撒手。有規(guī)矩的姑娘哪有未婚便住進男子宅院的? 古言娶為妻,奔為妾,這便是十足的自貶了。 “家世無妨。老侯爺不是重家世的人,陛下自然也不會拿這一條約束世子?!毖ζ讲辉倏窗?,“世子早日成婚,對陛下而言何嘗不是建立君臣互信的根基。大丈夫成家立業(yè),世子也該早做考慮了?!?/br> 衡沚故作沉思,身體微微前傾了些,壓低聲音,“陛下的意思,煩請監(jiān)令指點?!?/br> 阿姀站在衡沚身后不顯眼的位置,靜靜瞧這老狐貍念經(jīng)。 話里話外,無非是說在新帝身邊聽多了耳風,說他如何如何步履維艱,如何如何苦。 大崇三足鼎立之勢已久,都城空架其中,新帝寢食難安,器重衡沚等著用他。但不先成家,鎮(zhèn)守邊關亦是兇險萬分,怕一朝西去無法對老友交代。 說的比唱的還好聽,阿姀腹誹。 若不是真的出宮后一路體會百姓生活,那她還會信兩分。一個人已經(jīng)做到位至九五,吃喝不愁你卻說他辛苦,簡直是相當然胡謅。 不過衡沚這廝,聽得這么認真,可別被洗腦了吧?認識時候尚淺,阿姀還琢磨不透他是個什么性情。 “世子將要滿十九了,來日若是婚帖與古畫一同呈給陛下,三喜臨門,恪州的財政也能寬裕些啊。” 言下之意,就是你成婚,拖欠幾年的軍餉就發(fā)給你。 逼婚兩個大字,就明晃晃印在薛平那張四不像的老臉上。 “監(jiān)令著實會替我著想?!焙鉀b便就順坡下驢地笑笑,“沒錢的日子,實在是舉步維艱啊。” 薛平?jīng)]久留,是滿意地帶著婚書走的。 他常年居于都城,在恪州吃住全不習慣。唯一順心點的事也就是跟胡姬歡鬧了幾日,又花了大筆銀子將那名波斯舞姬買了下來。 好在他走了。 不知道他是不是覺得順利得不像樣,反正阿姀和衡沚出雙入對站在宅子門口,望著遠去的馬車,心里都是舒暢。 只要有了共同的敵人,兩個心眼兒似蜂窩般的人一推一就,此刻也是最好的盟友。 “公主不愧是公主,走到薛平眼皮子底下都不慌不亂?!焙鉀b漫不經(jīng)心地侃道。 阿姀重新挺直肩膀,露出勝券在握的微笑,“薛平是外人,平時不得入內宮。他至多見過我三次,加上云鯉的好手藝,豈能不事半功倍?!?/br> 眼下的情形,是一個各取所需的情形。 衡沚為了要錢,一邊能綁架公主,一邊能用婚姻之事造假。阿姀正是看中了與自己不謀而合的這一點,才突發(fā)奇想提出要配合他做這出戲碼。 只要錢能解決的事,都不能算是大事。 阿姀用天子游獵圖和配合成婚兩件事和衡沚交易,換取衡沚隱入她潛逃的蹤跡,和一家受召侯勢力庇護能順利開起來的鋪子。 開鋪子是她早就想好的事。 經(jīng)過數(shù)次哭喪的經(jīng)驗,阿姀從白事中嗅得了些商機。 現(xiàn)在大崇的白事,或者說概括起來整個紅白喜事,cao辦時都是零散不成體統(tǒng)的麻煩。 假如一戶人家現(xiàn)在要辦白事,從買白綢喪服,到訂棺材紙花,要在東西市之間來回奔波。還有吹拉彈唱的,講究人家請挽郎唱挽歌的,就更要耗費心思。 不管是事前準備,還是事發(fā)突然準備,報喪拖不得。經(jīng)管喪事的人一兩日之內馬不停蹄,總歸是麻煩。 喜事也是一樣。 又如鞭炮。阿姀隨衡沚進城那日刻意留心過,城中為安全起見防止失火,是不許開炮仗鋪子的。人們想購置爆竹煙花,要親自前往城外。 且尚無固定客源,客人嫌這消耗物什貴,掌柜嫌一年到頭生意冷清。 倘若能做一個聯(lián)系這一切環(huán)節(jié)的中間人,替人規(guī)劃儀式進程,順便能讓客人一次將所需物品齊購,那還不能算個好生意嗎? 何況白事一行,本就少有人經(jīng)營。 阿姀想想,就覺得銀子已經(jīng)流水似的流進了自己的腰包。 衡沚看她眼都直了,笑問,“一介公主,怎么做得跟貔貅似的只進不出?!?/br> 解釋了你也聽不懂,阿姀懶得應付,“你不缺錢?誰跟錢過不去?!?/br> 他還真缺。 草率地決定成婚,就是因為這兩個鉆錢眼兒里的人一個比一個缺錢。 衡沚有心大刀闊斧地在恪州實行新政,加強城備,好使百姓商戶都能不受邊關草原侵襲的苦。 可這事不能明著來。 既要慢慢地、暗暗地做,就會少了許多合理的入賬來源,勢必要在互市上多下功夫。 阿姀想要加入城中經(jīng)營,會得到比他更多更廣的消息,是一樁互利互惠的好事。 “你放心,我做事斷沒有虎頭蛇尾的道理。等生意做起來惠及彼此,那時再好聚好散,也不過是一紙和離的事?!?/br> 阿姀這樣坦然的話,讓衡沚沒由來的覺得哪里不爽。 “想這些,未免太早了吧?!焙鉀b將這副不在乎的模樣勉強掛住。 “我沒打算長留恪州?!卑忁D身看著面前的人,非常鄭重,“等生意做得差不多,我還要啟程去蜀中?!?/br> 與人謀,也要給自己留一畝三分地的退路才行。 不僅是她,若說衡沚沒什么圖謀,也是不可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