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李執(zhí)筆豪邁地將手一揮,說侯夫人千萬別低看了咱們讀書人,教書育人乃平生自豪之事,即便一文錢都不發(fā)也心甘情愿。 哪怕是上街賣字、代寫家書,掙得溫飽足矣。 阿姀訕笑著,委婉地說現(xiàn)今公堂也十分缺人,課程都排得開,只需公堂無事時他來授課便是了。 這才算是答應(yīng)下來,李執(zhí)筆又立刻表示自己愿為新學(xué)堂題字,于是題匾又省了一筆。 楊思聽聞之后,欣然提議等手上幾個案子審結(jié),旬日休沐時也可為學(xué)生們教授律學(xué)。 由此為表率,一些才德兼?zhèn)涞呐e子等人也來競?cè)畏蜃?,學(xué)堂一下子便熱鬧了起來。 看著新匾,阿姀心中越發(fā)暢快。辦學(xué)一事功在千秋,算是積德行善了,愿此也能為恪州的戰(zhàn)事積德,少些兵戈。 衡沚也是。 ------------------------------------- 校場營帳。 衡沚方才隨軍練刀回來,連額上的汗都顧不得擦,帳外鷹唳一聲,惹得他頓了頓。 斥候通報了一聲,臂上掛著鷹便進來了。 鷹爪上的紙條卸下,衡沚將人揮退,坐在了長幾之后。 白紙空無一字,透出些許乳香氣息。 衡沚思量一二,點燃了燭火,放紙在火上,須臾便有一行字顯現(xiàn)——“力云下,半井天,舊鄉(xiāng)杏甘?!?/br> 霎時,他的眸光便銳利起來,冰錐般像要刺透紙張。 他迅速提筆,聊寫了幾句折成一條,以蠟封口。 “云從。”拔高聲音,帳外候著的云從立刻掀簾而如,等候發(fā)令,“立刻去請典軍都尉孟秉,左右衛(wèi)將軍史定、晁蓄,務(wù)必要快。我令去書一封請秦刺史,你遣一個可靠的人,尋個由頭回城送去州府,來時要隱蔽。” 云從立刻領(lǐng)命去辦。 帳中的衡沚屹然不動,微揚著頭,卻不見慌亂之色。 綢繆良久,這瓢潑大雨,終究是要下了。 …… “你倒是沒說,總督這么急,是有什么要事啊?”孟秉還在林中驗馬,云從一言不發(fā)地請他返回營帳,叫人有些摸不著頭腦。 州府中,有州府的稱法。在那里,衡沚的官位是召侯,自然要稱小侯爺。 而這里是軍中,校場落成后,便算是新的辦公之地。衡沚是恪州三道的行軍總督,自然要按軍中的規(guī)矩來。 “屬下不知,事出從急,還是要盡快趕到的好。” 孟秉連著“哦、哦”了兩聲,不再問,一味低著頭疾行。 總督總歸是年輕,不怕有事部署,就怕小題大做。孟秉想自己在這營中幾十年,都尉也做了十載,上過戰(zhàn)場也守過關(guān)口,自然有些擔心衡沚提不起這個大任。 雖說眼看著游北將犯,但連日來突降大雪,按理說他們是不會選擇在這時下手的,缺衣少食不說,連糧草都沒辦法供給。 草原上的雪便更大了。 所以才是養(yǎng)兵良機,這些馬是新訓(xùn)出來的,若不盡快點驗,屆時如何放心地叫它們隨軍出擊? 跟著進了帳中,史定與晁蓄一左一右,護法似的站著,顯得他怠慢了遲來一般。 “見過總督?!?/br> 衡沚抬手,拂去了這個冗雜的禮節(jié),“長話短說,今日召諸位將軍來,是想探討一二游北可能進犯的時機和地點。” 身后懸掛著一張碩大的地圖,居中以朱砂點紅的,自然是恪州主城以及幾個重要的關(guān)隘。 衡沚的指腹停在樓關(guān)一處,發(fā)問道,“樓關(guān)駐軍十萬,分散在東西以及主城門三處,其中以東側(cè)兵力最弱,西側(cè)次之,主關(guān)門駐軍最多。游北人此次比來勢洶洶,我以為須再從恪州調(diào)兵暗伏,守住關(guān)口,諸位意下如何?” 史定與晁蓄乃是軍中老同僚了,彼此對上一眼,均覺得有思索的必要,并未作聲。 孟秉將三人挨個看一眼,覺得不夠爽快,“我認為總督多慮,且不說游北調(diào)不調(diào)得出那么多兵,就是進犯了,十萬守軍也守得了,來得及再從恪州調(diào)去嘛!”雙手一攤,不以為然,“若攻,自然有軍報傳來的?!?/br> 衡沚拈起被火燎過的紙條,神色冰冷,“都尉真這么覺得嗎?不如讀讀此信?!?/br> 紙條傳到孟秉手中,看了半天也沒看得出門道來,“這,這是何意啊?” 衡沚雙手撐在長幾兩側(cè),似掌控一切的cao縱者,一句一句揭開了謎底,“力云下,為之‘動’,井字拆半,是為十日,舊鄉(xiāng)杏甘,喻指多產(chǎn)甜杏的樓關(guān)?!?/br> “信紙有牛乳之味,乃是游北傳信而來,意為動兵十日,兵至樓關(guān)。” 每說一句,孟秉的臉色便沉下去一分。 衡沚沉聲扣桌,字字錐心,“難道都尉真的覺得,息戈這些年,樓關(guān)軍報,還似從前一般敏銳嗎?” -------------------- 用了一種拆字法,但是屑作者腦子不夠靈,拆得很牽強qaq 第76章 風滿樓 ======================= 孟秉幾乎是全身冷汗地從營帳中出來的。 當史定拿出諸種按照時間順序裝訂起來的信件時,他便知道,自己與眼前這位小侯爺所建立起的新營壘,算是徹底脫節(jié)了。 衡沚并非不懂世事的稚子,也非面上所表現(xiàn)的不著調(diào)。他所走的每一步,都起碼遠見地預(yù)想到了未來的幾步。 如人對弈,每一步棋,都有玲瓏七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