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硯瞇眼，他身影悄無聲息，忽然消失在原地。

    二樓窗牖推開，里面的男子奇怪地看了看，他身后傳出女人嗓音，“郎君，怎么了？”

    “無礙，估計是什么鳥獸。”男子關(guān)上窗牖，回頭抱住女人。

    蘭硯站在古樹下，目色幽涼，漆黑的發(fā)絲帶著潮濕寒意。

    洛洛沒有等他么。

    蘭硯從懷中掏出用布巾包起來的耳墜，他展開，神情微怔。

    貨郎販賣的耳墜工藝簡陋，不比皇宮用物，在蘭硯懷中壓來壓去，竟大多歪損了。

    蘭硯眼底陰鷙，指骨用力，捏碎了耳墜。

    片刻后，蘭硯踏進(jìn)驛站，淡淡打量驛站中的客人。

    這位少年雖然模樣美麗勾人，但身上帶著難言的陰冷幽暗，

    寒雪冬日竟然穿著單薄，發(fā)上滴著寒濕的水，太過奇怪。

    無人敢靠近，紛紛暗覺少年是個不好惹的危險人物。

    小二猶豫了一會兒，終于，下定決心迎上來，小心問蘭硯，“客官，是來尋沈家娘子的嗎？”

    蘭硯心底掠動幽暗，頓了頓，帶著最后一絲怪異的情緒，平靜說，“她在哪里？換客舍了嗎？”

    小二搖搖頭，“客官，沈娘子已經(jīng)走了?！?/br>
    蘭硯的臉頓時懨懨的。

    小二心道，這沈娘子要留意的少年似乎很在意沈娘子啊。

    嘖嘖，背后不知道有多少風(fēng)流韻事。

    小二熱心腸地告訴蘭硯，沈娘子去長安了，讓他去德安侯府找她，因見蘭硯失魂落魄，小二還添油加醋地說沈娘子急切盼著他去找她，再續(xù)良緣。

    聽完，俊美旖麗的少突兀笑了一下，眼眸幽黑。

    少年容顏白皙，唇紅齒白，桃花眸多情，笑起來應(yīng)當(dāng)是醉人的。

    但小二無端覺得瘆人，他有點(diǎn)害怕了，提議道，“客官若是要尋沈娘子，可要趕緊了，從官道上追，興許能在沈娘子到達(dá)長安前追上她?！?/br>
    驛舍小二話音剛落，俊俏詭異的少年不見蹤跡。

    蘭硯身形高挑，穿著不帶絨暖夾層的單薄侍衛(wèi)衣衫，行在雪中。

    寒風(fēng)，白雪，吹刮在他高挑的身上。

    他氣息無恙，毫不寒冷。

    道路兩旁的幽深樹林搖曳碎霜。

    洛洛有給他留下話，所以，她不是不要他了。

    蘭硯心底了然地想。

    她走了，沒什么，他尋她就行了。

    第20章 剿匪

    雪地濕滑, 車馬緩行?。

    前方有厚雪堆積擋住了去路，沈家車馬暫且停歇在原地，幾個?侍衛(wèi)清理積雪。

    行?路人寂寥的官道上四處靜謐, 只有寒鴉偶爾掠過枝頭發(fā)出怪異的鳴叫聲。

    沈熙洛坐在車馬中，翻動搭在裙裳膝蓋上的書籍。

    一路上，沈熙洛認(rèn)真?地看書, 與她同車馬的若菱起初驚訝, 漸漸的, 越發(fā)憐惜沈熙洛, 想來, 姑娘是因?yàn)橐胶罡? 所以憂慮，開始多看起了書。

    若菱打開食盒蓋子，露出里?面熱騰騰的飯食和一碟散發(fā)著酥軟芳香的荷花酥，心疼地說, “姑娘，晌午都?過了, 用些?膳食吧。”

    沈熙洛微頓，她撩起春水瀲滟的眸子, 視線從收藏已?久的泛黃書頁上挪開，瞥了眼食盒。

    寒風(fēng)吹動車馬小簾子, 響聲婆娑。

    少女心思輕輕輾轉(zhuǎn)。

    不知道鳳至離開后，今日有沒有用膳。

    她還沒來得及為他支付月錢。

    他身上有銀兩嗎？

    他失憶著, 到底怎么才能好好地吃上飯食。

    沈熙洛心中略微空落。

    她輕聲，“我還不餓, 再看一會兒?！?/br>
    打開的食盒再次被扣上蓋子，食物的香氣消散在空氣中。

    沈熙洛翻書的動作幽靜。

    若菱看著沈熙洛, 總覺得姑娘似乎有些?變化，不過，眉是眉眼是眼，依然漂亮，就是多了些?柔媚的氣質(zhì)。

    沈熙洛將手中的《尚書》放下，抽出了《論語》。

    陽光透出微掀的簾子落在沈熙洛的烏黑發(fā)絲上，肩上，以及她凝白雙手間的一本《論語》上。

    沈熙洛輕輕掀開《論語》。

    因?yàn)樗秊樯倌晁鸬拿?字出自?《論語》，怕見到《論語》覺得失落，所以最后才翻開了這本《論語》。

    書皮掀開，露出《論語》的首頁，映入眼簾的并非孔夫子的話語，而是用墨筆大字勾勒的瀟灑草書，狂放凌厲。

    沈熙洛一怔，她的睫羽顫了顫，指尖摩挲著陌生的字跡。

    “這是......”沈熙洛下意識出聲，語氣喃喃。

    若菱問：“姑娘，怎么了？”

    沈熙洛的心砰砰跳動起來，她抿唇，怕被發(fā)現(xiàn)地遮掩說，“沒什么，只是看到了不懂的東西。”

    沈熙洛的手擋了下若菱的視線，她悄悄望著《論語》首頁上的草書，眼底有亮光浮動，但有疑惑，嬌美的臉蛋上微微蹙眉。

    她記得，為鳳至起名?時，這本《論語》上并無?這樣的字。

    是......鳳至留下的？

    可他不是不識字嗎？怎么還會留下一筆瀟灑的行?草。

    蘭硯留下的字過于?肆意，筆走龍蛇，沈熙洛難以辨認(rèn)到底寫了什么。

    雖然不確定是不是少年留下的，也?奇怪于?不識字的少年為何能留下字，但沈熙洛心底浮現(xiàn)了希冀。

    萬一是他呢？

    也?許，他在這上面告訴了她，他去了何處。

    也?許，是他對她的告別。

    總歸，那俊俏的少年與她之間，不是不辭而別。

    沈熙洛摩挲著《論語》首頁上的字，她忽然起身，纖細(xì)指尖撩了下裙擺，走向車馬外。

    “姑娘？去哪里?？”若菱一下子睜大眼睛。

    “我去拿阿兄給我的字帖?！鄙蛭趼宥馕⒓t，溫和說。

    她的字是溫婉雋秀的小字，也?習(xí)慣于?看齊整的字體。平日不怎么用功讀書，過于?瀟灑的行?草，她有些?認(rèn)不出。

    但沈子騫為她放置的書籍字帖中，有草書一類，她可以進(jìn)行?比較，從而知道《論語》首頁上留下的灑脫字句到底是何意。

    若菱匆忙跟上沈熙洛，說，“這樣的事怎能勞煩姑娘，姑娘與我說一聲，我?guī)凸媚锬?。?/br>
    “不用，我自?己?找?！鄙蛭趼宕颐Φ?，避開了若菱，她獨(dú)自?走到安置箱子的車馬中。

    若菱疑惑于?沈熙洛的反應(yīng)，但少女只是要找字帖，并沒有做什么奇怪的事情。

    沈熙洛翻找著檀木大箱子中的書籍字帖，剛找到草書的字帖，珍惜地抱在懷中，正要離開專門盛放行?李的車馬，忽然感覺外面格外寂靜。

    沈熙洛微頓，心頭?莫名?慌張顫抖，她蹙眉，趕緊抱著字帖走出車馬。

    無?雪之日。

    道路凄清。

    侍衛(wèi)們還在鏟除著積累的厚雪，見到沈熙洛，他們不自?在了一會兒，低下頭?，有禮道，“小姐！”

    許是多心了。

    沈熙洛微微松口氣，她彎了彎眉，溫婉地對侍衛(wèi)們道，“若累了，暫且休息一會兒?！?/br>
    少女身段裊娜風(fēng)流，肩披鶴氅，身著綾羅綢緞，烏黑的發(fā)絲束著美麗的發(fā)髻，嬌麗的眼眸盛著靈動溫和，站在薄雪中，仿若神仙。

    侍衛(wèi)們看的癡癡然。

    “小姐，我們不累！”侍衛(wèi)有人領(lǐng)頭?，緊接著齊聲道。

    沈熙洛笑笑，轉(zhuǎn)身正要回到與若菱一起的車馬。

    忽然，道路兩側(cè)的林木中傳出寒鴉劇烈的鳴叫，一支鋒利的箭矢毫無?憐惜地刺穿沈熙洛面前的車馬。

    “姑娘！”若菱驚叫，惶恐逃出來。

    又一支箭矢，刺入若菱面前的地面，阻擋若菱靠近沈熙洛，帶著挑釁。

    “有賊寇！保護(hù)小姐！”侍衛(wèi)們拔刀，保護(hù)在沈熙洛周圍。

    沈熙洛的指尖顫抖，嬌嫩細(xì)膩的臉蛋氤氳蒼白色，她咬緊唇瓣向后看過去。

    烏壓壓的賊寇從山林中涌灌而出，他們兇神惡煞，貪婪地望著沈熙洛一行?人。

    靈寶附近的賊寇背后有金氏暗暗撐腰，行?事猖狂，即便是官道，也?敢劫。

    沈家車馬一看就是富貴人家的車馬，賊寇跟了一路，本想神不知鬼不覺地將財貨偷走，這會兒沈熙洛出來，賊寇中有人看到沈熙洛的外貌，驚為天人，他們一番商量，打算直接將整隊(duì)人馬抓回山寨。

    財物要，車馬要，女人也?要。

    “把這些?肥羊抓起來！”賊寇中領(lǐng)袖的人高?喊，他坐在高?馬上，身材高?大，肌rou結(jié)實(shí)，皮膚蜜黑，帶著強(qiáng)烈的雄性氣息，臉上有密密麻麻的疤痕，瞇起鷹隼一樣的眼，nongnong的覬覦，盯向沈熙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