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房間太小，目測不過三十平方米左右, 精明的房東不再浪費面積做明顯的區(qū)隔，除了衛(wèi)生間有門，廚房、客廳、臥室全都混為一體。

    甚至沒有陽臺。

    只在床邊有扇寬大的窗戶，窗外做了伸縮的晾衣桿, 平時素凈的紗簾垂下來, 隱約可見月朗星稀。

    雖然房間面積很小，格調(diào)卻溫潤淡雅, 纖塵不染，能讀出溫禧設(shè)計的一點巧思，與她裝修調(diào)律工作室的風格一脈相承。

    床對面是一張膠合板書桌，書桌右角的花瓶盛著清水，放了一束新鮮的滿天星，書柜上有幾個小巧的擺件和藍牙音箱。

    他幾乎可以幻想出溫禧哼著歌布置房間的場景，勾唇輕輕地笑了笑。

    不知當初他每日送一束花的時候，是不是也曾被她放在這個觸手可及的地方，盈滿馨香，陪伴過她幾天時間。

    彈丸之地，她也努力將歲月過成詩，在零落成泥的生活中尋找自己的一顆珍珠。

    時祺將她扶到床邊，看她安全地坐上床沿。

    溫禧的情緒過于亢奮，禮裙下一雙纖長的腿時敲時并，仰著頭，像幼兒園里天性活潑的小朋友，假裝乖巧，又不安分地等待他下一步的指令。

    因為防盜門的清潔工作，她身著的那件藕粉的公主裙下擺垂在地面，沾到不少灰塵，在粉色的薔薇花上有點礙眼，讓原本鮮靚的花瓣黯淡了許多。

    隨著動作起伏，溫禧看見了，輕聲咦了一下。

    “弄臟了?！?/br>
    她的指尖婆娑過臟污的裙面，有點難過。

    “沒關(guān)系?！?/br>
    以后還會有很多很多。

    時祺安慰她。

    他所認識的溫禧，高傲嬌貴是養(yǎng)在骨子里的，衣柜里永遠有當季的新品，一條公主裙弄臟了，換成下一條就可以了。

    “但這是你買的，應(yīng)該花了不少錢吧?！?/br>
    她又認真地補充了一句，抬眼悄悄看時祺，被察覺，又把目光藏到別處。

    原來是這個原因。

    像是打翻了白砂糖罐，記憶中的甜又眷顧他。

    “沒關(guān)系，現(xiàn)在掙了很多錢了?！?/br>
    他用溫柔的語調(diào)答復(fù)，看見溫禧似懂非懂地點點頭。

    接著，時祺蹲下身，單膝跪地，準備替她解開碎鉆高跟的系帶。

    “我去洗個手。”

    然而，他卻轉(zhuǎn)眼看見指腹上的痕跡。沾上幾絲淡淡的薄紅。

    他蹙眉，端詳一眼。

    紅漆的顏色還新鮮，說明罪魁禍首并未走遠。留在這里，除了他的私心作祟，也是他擔心獨身一人在這的安全問題。

    “你的手是用來彈鋼琴的，不是用來做雜活的?！?/br>
    還未起身，他的手卻被莫名的力量一把抓住。

    “是誰讓你做的？”

    溫禧杏眼微睜，順著他的目光也看見時祺沾上紅漆的指腹，像一只炸毛的貓，聲調(diào)微微提高，在痛心疾首自己沒保護好他。

    他的十指修長，手掌淡青色的筋絡(luò)分明，十全十美，該是舉世無雙的藝術(shù)品。

    “是你?！?/br>
    時祺逗她。

    像被針尖戳破的氣球，她悶悶不樂了一瞬，卻也不愿為此懲罰自己，從唇邊溢出幾個字。

    “下次記得拒絕我?！?/br>
    她輕聲提醒時祺。

    “好。”

    他從善如流。

    溫禧喝過酒，她知道自己的酒量不好，所以每次和陸思怡在一起的時候，只挑度數(shù)最低的喝。

    這次在計劃之外，純粹因為他而失態(tài)。

    -

    時祺將手洗干凈，將殘余的水滴擦干凈，又回到溫禧身邊，繼續(xù)做他未完成的工作。

    她的腳也很漂亮。光滑流暢的腳背線條，勻潤的指甲，像是童話里小美人魚用美妙的嗓音心甘情愿換來的那雙人類之足。

    所幸她不用在刀尖上跳舞。

    溫禧的視線垂下來，安靜地看著時祺的動作?？此徛亟忾_高跟鞋的系扣，那雙大手無可避免地輕擦過她的腳背，讓她心中涌起一點微妙的火星，火星上浮，感覺喉間莫名有些干燥。

    如果有一杯水就喝好了。

    溫禧這么想著，往后欠了欠身，不滿地表達心中訴求。

    “我想喝水?！?/br>
    “我給你倒杯水?！?/br>
    他轉(zhuǎn)身走到她的廚房里，溫禧的視線就尾隨他，看他悠哉悠哉地走到廚房那里，取杯，倒水。

    她的房間狹小，時祺長手長腳地站在這里，就好像能將整個空間填滿。

    到底誰是主人啊。

    溫禧不悅地想。

    白水水溫剛好，她一口氣都喝干凈，卻覺得收效甚微，反而干渴得更加厲害。

    原本準備等時祺開口時再質(zhì)問他幾句，但等她轉(zhuǎn)頭回來，酒精將她偶然清晰的思路又稀釋成一團調(diào)好的漿糊。

    剛才她想問什么來著？

    溫禧苦惱地想。

    溫禧引以為傲的理智全盤塌陷，他知道現(xiàn)在是問她心里話的最好時機，卻又不愿乘人之危。

    “住在這里很長時間了嗎？”

    是時祺問了個無關(guān)痛癢的問題。

    “嗯，三年零兩個月吧。”

    溫禧的思緒又被牽著走，將纖細的手指曲起來，自己一個一個手指地算數(shù)，準確無誤地道出居住的時間。

    時祺坐在書桌前的凳子上，為她留出安全的空間，耐心地等她發(fā)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