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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顯而易見,任憐月并不擅長做菜,十指不沾陽春水,整個家中所有的一切都是時祺在cao持。 溫禧初見時,甚至完全看不出他的母親是患病的狀態(tài),更不知道背后掩蓋的是怎樣不堪的事實。 后來她搬到時祺家中,任憐月幾乎再也沒有康復(fù)過,在療養(yǎng)院里長住。她有時候跟著時祺去探望她的母親,看見她安靜地在病床上躺著,再無聲地離開。 后來她從時祺的身世知道,任憐月本是任家的千金小姐,當(dāng)初為了一個男人不惜私奔,與家族決裂,滿心歡喜奔赴的卻是這樣頹唐的命運。 她會后悔嗎? 這個問題永沒有答案。 “他也打你嗎?” 溫禧顫聲問,生怕一不小心就撕開他的舊傷。 “很少,他留著我有用?!?/br> 時祺搖搖頭。 很少,并不是沒有的意思。 但好在他頑強(qiáng)地成長到了現(xiàn)在。 就這點來說,他比大多數(shù)人都要幸運。 像是一點一點在剝開洋蔥的皮,她了解時祺,最后注定要被那些陌生的秘密熏得淚流滿面。 溫禧在一瞬間有許多問題,譬如他是怎樣將母親從他父親身邊帶走,是如何來到南江,如何自己在陌生的城市安身立命。 “后來呢?” “這是第二個問題,你需要再贏我一局?!睍r祺微笑,毫不留情地將沉浸在故事中的她打斷。 他將那些混亂的牌收好,手法快到極致,像是賭場上最熟練的荷官。 故事中缺位的父親角色,所有一切的始作俑者,卻悄無聲息地隱匿在整個故事的背景板當(dāng)中。 “時祺,那你的爸爸呢?” 胸膛好像突然喘不上氣,她再問,好像窺見了某些事情的真相。 第75章 噩夢 時智勇。 讓他記憶猶新的人。 這個名字聽起來稀松平常, 落在耳間好像一粒微不可見的灰塵,將盤旋不去的陰影鍛成無法磨滅的烙印。 他已經(jīng)很久沒有提過這個名字了。 在漫長的歲月里,他用時間在陷阱上覆了一層紙自欺欺人, 從未發(fā)作, 卻也從未康復(fù),在寂靜無人時隱隱作痛。 現(xiàn)在他再提這個名字, 重新與深淵對視。 每個夢都有現(xiàn)實指征,時祺深陷噩夢時,時常夢見自己從高空中下墜, 強(qiáng)烈的失重感讓他睜開雙眼, 仿佛象征著他曾跌落深淵, 最后依靠自己,又一步一步地從泥沼中爬了出來,無數(shù)狼狽的殘手將他往回拽, 耳邊是獵獵風(fēng)聲的哭號。 那些嘶啞的嗓音帶著哭腔,告訴他不要回頭。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童年, 他的童年里充斥著形形色色的陌生人人, 看見過很多張不同的臉。但都迅速輪換, 融進(jìn)記憶的深處,好像有鵝黃色的蘆葦在記憶之湖中生長又消退, 影影綽綽,最后被他一把野火燒盡,將所有飄渺的記憶都焚毀,斬草除根。 無論何時, 他自食其力, 從深淵中涅槃,便再也不可能回到深淵中去了。 他對父親的感情復(fù)雜, 提著一口氣,不知該從何與溫禧講起。 家庭生活里溫暖的來源是任憐月,她像是暗室里的一盞孤燈,將所有的愛都無條件地傾注給他,每分每秒地陪伴他成長。 在新的環(huán)境里,她不再是眾星捧月的千金小姐,而是任勞任怨的家庭主婦。 作為父親,時智勇沉默生冷的背影,模糊得剩下毛邊的臉龐輪廓,偶爾會露出虛幻的微笑,成為時祺童年里為數(shù)不多的美麗碎片。 彼時他的鋼琴巡演正在如火如荼地進(jìn)行,時常早出晚歸,他愛事業(yè)與聲名,勝過家庭千萬倍。 時祺的鋼琴啟蒙來自于這位血緣關(guān)系上的父親。 這件佇立在角落里漂亮的器物,在他看見鋼琴的那一個瞬間,開啟了漫長的因緣際會。 懵懂的他站起來還不到琴鍵高,被任憐月抱著小心翼翼地去觸碰琴鍵,卻不小心發(fā)出很大的動靜。 他還小,手忙腳亂地以為只要捂住琴鍵聲音就會消失,結(jié)果又碰倒一個,再發(fā)出另一個音調(diào)的聲音,嚇得他一把縮回手,怯生生地去看自己的母親。 “小祺,不要害怕,這是鋼琴?!?/br> 任憐月在一旁柔聲與幼子解釋,唇角掛著甜蜜的笑。 他聽懂了。 鋼琴就像是大型玩具,每一次觸碰都帶給他新的驚喜。他像在樂此不疲地拆盲盒,踮腳伸手去夠。 為數(shù)不多的溫情時刻,大概就是回家后的時智勇親自示范,偶爾心血來潮時會教他,像是逗弄小貓小狗一般,很多時候一個電話打來,他便匆匆離開,撂下幾句似是而非的指點,讓他自己領(lǐng)悟。 可時祺領(lǐng)悟得比誰都好。 他似懂非懂地點點頭,肢體動作幾乎一點就通,每次都有新的進(jìn)步,琴技也在突飛猛進(jìn)。 但這一切都是水月鏡花,最后碎成一灘爛泥。 不知從哪一刻開始,時智勇變了,開始變得暴躁易怒,好像骨血里積壓的獸性因子終于爆發(fā),陰晴不定。 他不再是最熟悉的陌生人,偶爾溫情,而變成整個家庭的定時炸彈。 似乎一點微小的聲音都能將他惹怒,早餐時任憐月忘記給咖啡加糖,被時智勇拂袖打翻。瓷片落在任憐月的裙擺上,割傷她的手指,他視若無睹。 甚至,他將放在客廳的鋼琴鎖進(jìn)暗室,時祺獨自在家時碰不到,抓心撓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