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川其實(shí)想說“不后悔”，只是在張口時猶豫了：“大概會吧?！?/br>
    “你看看我，”邵明輝不得不把自己當(dāng)作反面案例，笑得有點(diǎn)苦澀，“就知道時間不等人?！?/br>
    時間要是等人，韓修文也不會連七個字的告白都要花那么久來講。

    病人看向窗外，眼角忽然濕了，又紅紅的，顯得人可憐。

    “邵明輝?！辟R川聽出他的喪氣，生怕他又想些什么不利于身體恢復(fù)的事，正色嚴(yán)厲道，“把你腦子里的事給我停了?！?/br>
    “放心，我沒說想放棄。至少，這次之后……我不想了?！鄙勖鬏x趕忙表態(tài)，“你看那個機(jī)器，這么疼，我也沒拔過它，對嗎?！?/br>
    賀川皺眉制止：“嘶?！?/br>
    “行，不說了?！鄙勖鬏x自知話說得戳人心窩子，趕緊閉嘴了。

    兩個人沉默了一陣子，邵明輝突然若有所思地叫：“賀川。”

    賀川拿出水果刀，整想詢問他吃哪個，聽到問話后抬頭，問他什么事。

    邵明輝出神地看著那把刀，“你說，韓修文那時候也這么疼嗎?！?/br>
    賀川抬眼，望見邵明輝正在空洞地看著遠(yuǎn)方。

    “他那么舍不得我，都還是走了……”邵明輝說得很平靜，但莫名讓人感受到刻骨的悲傷，“當(dāng)時他會疼成什么樣呢。”

    賀川伸出手，搭在隆起的被子上，稍稍用力地摩梭了兩下：“別想了。”

    “好，不說喪氣話。你給我削個蘋果吧。”邵明輝擦擦眼角，強(qiáng)笑著說，“好久沒吃蘋果了?！?/br>
    賀川知道，當(dāng)初韓修文喜歡把蘋果削皮后切成月牙形再吃，這個習(xí)慣傳染給邵明輝后被保持了十年。于是賀川照著做了，并且在每一個月牙上都插上了牙簽，遞到病人的嘴邊。

    而在病房門口，一個人已經(jīng)在門外站了很久。沒人知道他是什么時候來的，哪怕是經(jīng)常路過的護(hù)士也只知道，這個拎著一籃蘋果的、俊俏又年輕的年輕男人，正蹲在地上無聲地哭著。

    作者有話說:

    我也哭得很大聲

    第58章 能不能追你

    賀川直到第二天晚上才回到家，中途他去機(jī)場接邵明輝的父母，回來前給江汀發(fā)了個消息，說自己可能要在醫(yī)院多陪一段時間，讓江汀不要等，自己先睡覺。

    江汀在沙發(fā)上只瞇了一小會，聽到門響的動靜，立刻跑到門前坐著。

    賀川一夜沒睡，胡子長出了青茬，面色和他們分開那天一樣凝重。

    江汀心里一緊，抬頭問：“你還好嗎？”

    賀川似乎才看見他，蹲下來換鞋，搖搖頭說，“沒事。我身上臟，暫時不能碰你，你先去沙發(fā)?！?/br>
    江汀搖搖頭。

    賀川嘆了口氣，自己后撤了幾步。

    江汀問：“你在難過嗎？”

    賀川想，現(xiàn)在的情緒或許不能只用“難過”來形容。邵明輝是他在美國唯一的朋友，可是他連他的異樣都沒看出來。其實(shí)邵明輝很早就在隱瞞，他變瘦了，凝血一直有問題，就連暗黃的膚色都試圖用現(xiàn)代科技掩蓋掉。賀川想著這些，忽然給了自己一巴掌。

    江汀嚇一跳，跑到他身邊，在他的手指附近蹭了下，“哥?！?/br>
    賀川一愣，低頭看著小貓，“你叫我什么？”

    “哥。”江汀再一次久違地叫出這個名字，“不要自責(zé)，不是你的問題。”

    賀川晃了晃腦袋，企圖把關(guān)于邵明輝的、亂七八糟的畫面都晃出去。

    江汀抓住賀川的衣角，安撫道：“你要不要去躺一下？”

    賀川回神，想碰一下小貓的耳朵，想起自己剛從醫(yī)院回來，又收回手，說：“我先去換衣服。”

    江汀點(diǎn)點(diǎn)頭，看著賀川像被抽去了精氣神一樣去浴室，自己心情也變得很差。

    沒一會，磨砂玻璃門上便布滿了霧氣。江汀就在門外等著，像剛進(jìn)賀川家時那樣。

    大概過了半小時，賀川終于出來了。他換了一身干凈的衣服，胡子也刮掉了，只是眼角還是能看出疲憊，不過比剛剛精神很多。

    江汀擔(dān)憂地抓抓他的腿：“你好點(diǎn)沒？”

    “江汀?！辟R川蹲下來，讓他順著自己的手臂爬到肩膀上，“陪我一會，好嗎?！?/br>
    江汀點(diǎn)點(diǎn)頭，垂下來的尾巴很長，掃在賀川的手腕上。

    賀川把他攬進(jìn)懷里，平靜地、不帶任何雜念地深吸一口氣。

    江汀就這么窩著。以前很多次，在單純作為一只小貓時他也這樣窩著，但沒有哪一次像這次百味雜陳。他知道賀川只是需要一個擁抱而已，而他作為一只貓，能做的就是安靜呆在這里。

    賀川的語氣聽起來很低落，這是江汀第二次看見如此失魂落魄的他，上一次還是在北京跟他吵完架之后。

    “其實(shí)我早該發(fā)現(xiàn)?！辟R川半靠在沙發(fā)上，手指無意識地纏繞著江汀的尾巴，“他最近瘦得那么厲害，又總嗜睡，我怎么會沒發(fā)現(xiàn)?！?/br>
    江汀看他的樣子，覺得好像有一根極細(xì)的線在吊著心臟，還一下一下地往上提：“這不能怪你。他也不想讓大家知道，你不要因?yàn)檫@個難過了?！?/br>
    賀川被安慰到，心口堵著的石頭稍微消失了幾塊，他摸摸小貓腦袋：“謝謝?！?/br>
    江汀搖搖頭，發(fā)自內(nèi)心地說：“你已經(jīng)做得夠好了。”

    年輕又清亮的嗓音好像把賀川拉回到四年前，那個兩人都還親密無間又各懷心事的年紀(jì)，眼前的小貓也跟順毛青澀的小江汀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