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2章
聞言,沈合乾心臟一抽。 儲君敵國人竟然知道誰才是真正的儲君?! 殿下! 沈合乾張唇,可他這時才發(fā)現(xiàn),他的聲音和身形一樣都是不能為活人所見所聽的。 手掌穿過敵兵的刀劍,同時也從沈縱頤柔嫩的肩膀穿過。 他已經(jīng)死了。 他無能再護(hù)佑她。 山洞深處很黑,黑得伸手不見五指、 當(dāng)沈縱頤從山洞中走出來時,即便是面對著林中稀薄的日光,還是被光亮刺激到眼眶泛紅,眨眼間長睫被眼中淚色濡濕成縷。 沈合乾望見,緩緩伸出手,手指在女子眼角徒然地劃過。 敵國皇帝同時伸出被鎧甲扣住的堅硬的小臂,寬闊手掌像摘花似的握住了沈縱頤的手腕。 他垂下頭,日光在他高大的身形后隱匿,光影輪廓深邃而壓迫,像山影般壓在沈縱頤薄紅眼簾上。 終于又見面了。黑甲男人道,紫眸微深,折射出瀲滟的光芒。 他看著女子抿緊的紅唇,冰冷又濕滑的眼神從她的唇瓣移到泛著淚光的雙眸上。 尖利的牙齒癢了癢,紫眸中沸出的毀滅欲在頃刻的翻騰后,又被他壓了下去。 還記得我嗎?敵國皇帝微微俯身,黑甲堅冷的氣息透過薄衫傳達(dá)至嬌嫩的皮膚上,激起一陣陣的寒栗。 沈縱頤嫌惡地撇過頭,即便淪落至山洞藏身的地步,瑩白的臉依舊矜傲難泯,紅唇中吐出的聲音微沙啞,卻也是勝過世上一切樂聲的動聽。 雖然她說的言辭不大美妙:滾開,熊羆,臟狗,混賬! 聞言,黑甲皇帝卻不怒,反而輕輕地笑了一聲,罵人也很可愛。 出自敵人口中的夸獎,比任何折辱都能激怒人心。 沈縱頤當(dāng)即更厭惡地乜了男人一眼:惡心,令人作嘔! 敵國皇帝直起身,居高臨下地望了會兒女子蒼白又精致的臉,扯唇。 他扣著她手臂的手不動,另一只扶著腰間劍柄的手卻忽而抬起,劍光一閃而逝,噗嗤一道沉悶的血rou綻開聲響起。 下一刻,溫?zé)岬孽r血濺上儲君殿下白嫩的頰rou,有幾滴甚而濺上了眼角,暗涸成紅豆般大小的血痣。 沈縱頤怔了下,而后僵著抬起手腕,指腹點上臉頰。 放下手,指尖鮮血刺目的猩紅。 她兀然蜷起手,而后抬起頭,望向微笑著看向她的男人。 你殺 敵國皇帝垂眸,視線定在她臉龐,而后淡淡伸出粗糲指腹抹開了她臉上的血,殺?是你的暗衛(wèi)自己撞上孤的劍的。 男人漠然地收回手,盯著她黝黑的眸子道:可別再污蔑我啊,尊敬的殿下。 他薄唇中甚至擷著敬稱,但垂下的眼神卻漫不經(jīng)心又輕蔑。 沈縱頤兀然間回想起和敵國皇帝的第一次見面。 那是他們唯一一次的交流。 他國質(zhì)子,其心必異。年輕的公主剛從獵場下來,銀白軟甲尚護(hù)著輕狂的風(fēng)發(fā)意氣,看見入宮的陰鷙少年,她輕盈道。 隨著走動,箭筒里剩下的金銀箭左右碰撞筒壁,晃蕩蕩地發(fā)出碎響。 她一把抽出一根金箭,拉開烏黑鏤金的弓弦,箭在弦上,在四周宮人驚恐擔(dān)憂的驚呼聲中,她瞇著右眼,視線劃過將閃爍著寒光的箭尖,對上陰冷的少年質(zhì)子:你受死吧。 想起孤來了。敵國皇帝垂首,涼薄的瞳孔里終于泄出一點真心的笑,殿下或許不知,您這句話可讓貴國的宮人盯孤盯得很狠毒呢。 但他并不怨怒。 反而覺著暢意。 宮人的欺辱對他而言是螻蟻的踐踏,連癢意都沒有留下,就被他反手踩死了。 偌大個沉國皇宮里,最令他感興趣的,也只有眼前這位儲君殿下了。 他不殺她。 看著昔日被舉國奉為神明的儲君淪落為籠中鳳鳥,也是另一類的有趣。 走吧,孤的鳥兒。 沈縱頤年少時不喜歡跟在腳后,不住地喚著她公主公主的雀兒們。 經(jīng)年過后,她未曾想自己有朝一日會成為他人掌中囚鳥。 若是能一死了之,也算是留得傲骨。 但是她不能。 儲君殿下記著為她生而甘愿赴死的數(shù)萬名將士,記得為掩蓋她行蹤而自縊身亡的宮女阿可,更記著文武百官以死明志的慘烈畫面。 她皇兄,那善戰(zhàn)冷硬的男人應(yīng)也死了。 不然皇城不會破。 這些黑黢黢的敵國士兵也進(jìn)不來皇宮。 巨大的恥辱巨濤般掀上儲君驕傲的心頭,她仰著頭,撐直腰背,面容沉肅又矜貴:葬了他。 她看向死在敵國皇帝劍下的暗衛(wèi)尸體。 敵國皇帝轉(zhuǎn)過極具壓迫性的高大身子,薄唇微勾,不疾不徐地笑:你確定,要葬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