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應(yīng)該是這樣的。

    “還有。”

    塔維爾走到他跟前，把他完全籠罩在自己的陰影中，“除了欺騙，還有?！?/br>
    戚逐芳不太確定，他好像隱約聽見了嘆息聲。

    除了欺騙之外，他實在想不出自己還犯了什么錯——值得對方計較得這樣清楚。

    他決定暫時保持沉默。

    然后，在塔維爾早已看穿一切的目光下，頂著發(fā)麻的頭皮，戚逐芳看見一具和自己一模一樣的“尸體”。

    他先是被重物落地的聲音嚇了一跳，然后才意識到，那是被自己藏起來的，早已抹去所有屬性，只剩下純粹力量的化身。

    那上面有一道“后門”。

    如果人類的身體出了什么意外，他會直接通過那道后門轉(zhuǎn)移到新的身體里，成為類似夢境諸神的存在。

    這樣一來，他就會擁有更長時間，可以繼續(xù)體驗?zāi)切┻€沒有體驗完的內(nèi)容。

    要是那時他已經(jīng)改變了心意，也可以借助人類的信仰的力量使自己強大，離開這顆星球，去宇宙的其它角落旅行。

    這就是他給自己準備的退路中的退路，最后的備用選項。

    如果還有機會的話，戚逐芳一定會去告誡過去的自己，讓祂不要把所有的雞蛋都往一個籃子里放。

    “我以為這也是欺騙的一部分?！逼葜鸱祭仟N道，強迫自己從備用選項上收回目光。

    這下真的是連半點退路都沒有了。

    明明為了防止被發(fā)現(xiàn)是金蟬脫殼，他已經(jīng)特地把蘇醒的時間往后推了兩個月了，為什么塔維爾仍然會對地球有關(guān)注呢？

    他忍不住思考起這個問題。

    總不可能是莎布尼古拉斯發(fā)現(xiàn)他有點眼熟，然后特地去報了個信的——外神之間的關(guān)系還沒有親密到這個程度。

    要真是莎布尼古拉斯發(fā)現(xiàn)了他，最可能的走向應(yīng)該是他被拖去某個酒店或者賓館，來上那么多少發(fā)（當(dāng)然幕天席地也不是不可能）。

    “......”

    “我實在想不到還有其它的了?！眮y糟糟想了很多東西，戚逐芳才開口，“不過既然都是錯誤的話......我需要再認一次錯嗎？

    ——就是這種令祂惱怒的、看似認真對待，卻始終不曾正視的態(tài)度。

    塔維爾伸出手，捏住他的下頜骨，迫使他抬起頭，和自己對視。

    總是這樣。

    一昧的寬容永遠都行不通。

    “還有逃避。”

    塔維爾垂著眸，淡淡開口，帶著未曾發(fā)覺的失望，“逃避我，逃離我。”

    戚逐芳嘴唇嗡了嗡，還是沒說什么，干脆利落地閉上眼，以免再看到對方過于復(fù)雜的目光。

    這樣下去的話，他又要心軟了，可能還會有點委屈。

    他曾經(jīng)是因為塔維爾而誕生，哪怕已經(jīng)沒有了那重身份的束縛，那份特殊感卻無法隨著束縛消失。

    “戚逐芳”是什么？屬于猶格·索托斯的一半，完全空白、尚待涂抹的側(cè)面。

    所以，塔維爾才會說他逃避。

    可戚逐芳也不是從開始就持逃避態(tài)度的，他給自己染上了或許沒有那么好看，但非常有意義的顏色。

    塔維爾不滿意，無法接受，將這種行為視作背叛，不聽任何解釋，自顧自地準備把那些顏色洗掉——不管戚逐芳有什么想法，完全否定其存在的意義。

    明明祂可以做得更委婉，更是尚有大片的空白等待涂抹，偏偏選了最嚴酷的方式。

    戚逐芳做不到反抗，要不是奈亞攪局，他當(dāng)時甚至沒有選擇的機會。

    所以，他用相當(dāng)決絕的方式把自己和過往割裂，干脆拋棄了身份，試圖以更自由的方式存在——

    ——有什么不對嗎？

    “或許在您眼中是逃避?！?/br>
    開口反駁的時候，戚逐芳腦子想的卻是為什么哪怕現(xiàn)在，他們都沒有辦法好好說話。

    明明只要他承認自己考慮不周，確實忽略了塔維爾的感受，或者塔維爾更坦誠一點，根本不會連話都沒說上幾句就到了劍拔弩張的地步。

    “但對我而言。”

    頓了頓，他心一橫，干脆撇去那些亂七八糟的感受，“是我迄今為止做過的最大膽，也是最有勇氣的事?！?/br>
    捏著他下頜的力道突然松開了。

    第126章

    良久的沉默。

    睫毛顫了顫, 戚逐芳悄悄瞇出一絲光亮，試圖窺探對方的反應(yīng)。

    他發(fā)現(xiàn)塔維爾眉毛眼睛都凝了層冰，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在心里偷偷罵了自己一句小白眼狼。

    話說得太重，好像顯得他當(dāng)時有多么迫不及待。

    “......我沒有那個意思?！逼葜鸱加行擂蔚亻_口, 試圖辯解，“當(dāng)時情況比較特殊，也沒有更好的能讓我暫時喘息的辦法?！?/br>
    他不想夾猶格·索托斯或者是奈亞拉托提普之間，不是屬于這一個就是屬于那一個。

    不是因為誰更強大，更能給他庇護, 他就站在誰的羽翼之下, 而是以更嚴謹?shù)姆绞健?/br>
    戚逐芳應(yīng)當(dāng)完全獨立的存在，擁有去選擇、去做任何事的自由。

    “我選擇留下那些信息, 也只是不想讓你太難受?！?/br>
    他說，“......至少在留言的時候，我真的希望你可以有一個更好的、更符合心意的半身, 而不是我?！?/br>
    缺失是可以被重新填補的。

    他當(dāng)時想的是, 或許在很久很久之后, 自己會在某個宇宙的信徒里聽到門之主的大名，以及和祂共享權(quán)座的另一位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