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節(jié)
“我叫李昭?!?/br> 那邊停頓了許久,對講機里才傳出聲音,“稍等,我?guī)湍鷨栆幌??!?/br> 昭昭在門外等著,她攥著拳頭對自己說,還好,這第一步還好,她沒有被立馬趕出去,還好。 過了很長時間,昭昭沒有勇氣去看究竟是多長時間,但太陽已經(jīng)慢慢懸到了頭頂,樹影漸漸變小,昭昭挪到最后一片陰涼處,鞋子摩擦著地面上的干枯樹葉,脊背有一小片被汗水浸濕。 她其實很想拿出手機把謝歸喊出來和他一起逃跑,但她很清楚,有些事情他們必須要面對和解決。 現(xiàn)在不是逃避的時候。 在昭昭早上吃的兩個茶葉蛋和三個大包子在肚中消化完畢,開始叫囂著再不吃東西就要吃人的時候,那個高高立著的大鐵柵欄終于緩緩打開。 門衛(wèi)對她打了個友好的招呼,說,夫人正在里面等著她。 -------------------- 后面還有一更 第54章 監(jiān)獄 昭昭比見到謝歸更早見到的是謝歸的mama。 在她和謝歸爸爸的婚禮上。 高檔的酒店也并不是所有的東西都是高檔的, 許多低俗的、不堪入耳的八卦和小道消息在每個角落和旮旯里被光明正大地傳播。 昭昭聽到的第一個詞是“能忍”。 “這位算是小四吧?!?/br> “聽說被當(dāng)時正當(dāng)寵的情婦找過去扇了十幾個巴掌,硬是一聲沒吭,也真是能忍?!?/br> “要知道能上位我也一聲不吭, 十幾個巴掌算什么, 謝家光房產(chǎn)就不止十幾個億了?!?/br> “關(guān)鍵是誰能說得準能不能上位啊, 要我說這位還真的是有點本事的,這錢也不是誰都能掙的。” “……” 昭昭的服務(wù)桌位離婚禮主舞臺最遠,當(dāng)然,聽到的八卦也最多, 她那桌的客人一邊吃著幾千一位的餐品, 一邊對著遠處的人嗤之以鼻。 謝歸mama出場的時候,更骯臟的詞匯在這些男人女人口中此起彼伏, 昭昭端著海參盅一個一個擺上去, 她的耳朵里被迫濡染著這些詞。 “拜金”、“心機”、“惡心”、“下三濫”、“高級雞”…… 將所有餐品擺上去的時候, 她抬起頭來, 遠遠看到穿著潔白婚紗的女人走到臺中央。 她很漂亮,比昭昭見過的所有女人都漂亮,其中甚至包含李格, 那是一種有著歲月沉淀意味,卻仍然天真燦爛的, 很厚重又很透明的美。 她很難把這樣一張臉,和剛才聽到的所有詞匯聯(lián)系到一起。 當(dāng)然, 也因為聽到了這些詞匯,所以她也很難相信這個女人是真的單純無邪。 只是她看起來,真的很不像擁有一個二十歲兒子的女人。 所以昭昭才會在很久很久以后, 才知道, 原來坐在隔壁桌, 同她一起聽著那些骯臟詞匯的,還有謝歸。 ……昭昭被引著經(jīng)過了漫長的走廊、穿過一道又一道的門,才終于見到了傳說中的“夫人”。 但這個稱呼對她來說太過于雞皮疙瘩,所以她在心底還是叫她“謝歸的mama”。 見到謝歸mama的時候,她正坐在窗前插花,陽光斜照,室內(nèi)芬芳,她那張風(fēng)韻無雙的臉比屋內(nèi)屋外的任何一道風(fēng)景都要惹眼。 昭昭對以前只見過一眼的謝歸mama印象只存下“很漂亮”三個字,后來知道謝歸和她的關(guān)系后,覺得謝歸一定是遺傳了所有的美貌。 但今天再次近距離看到,昭昭意識到,即使是謝歸,也只是沾了一點相似眉眼的光而已。 而僅僅是這一點相似的眉眼,就足以讓謝歸漂亮得像只小狐貍。 這是四十幾歲的謝歸mama,難以想象二十歲初,第一次被謝家最高上位者的那位遇到的時候,那是怎樣的一張臉。 所以只有心機是沒用的,還得搭配上這樣一張臉。 昭昭在某一瞬間,對于從前世界觀的認知有一頃刻的崩塌,她覺得自己如果是個男人,真的也很難不心動。 當(dāng)然,這肯定是錯的。 可……這世上誰不會犯錯呢。 “是昭昭吧?!敝x歸mama似乎才剛剛發(fā)現(xiàn)她,很從容地將手里的插花放下,微笑著溫和向她走過來。 她的儀態(tài)和她的容貌一樣好,像是出身富貴嬌養(yǎng)長大的貴婦,一舉一動透著從容的魅力。 “阿姨好?!闭颜延行┎粻帤獾哪槦?。 “你好啊,昭昭?!敝x歸mama很熱切地牽起她的手,“來之前怎么不打聲招呼呢,我剛才一直在忙,他們都沒告訴我是你過來了,等了很久了吧。” “沒有。”昭昭說。 “早就想和你見一面了,但又怕突然提出太唐突了,沒想到你會忽然過來吶?!?/br> 她跟著謝歸mama走到旁邊的茶桌旁坐下,小聲說:“抱歉,是我貿(mào)然過來唐突了?!?/br> “謝歸還說你不懂事呢,多明白事理的孩子呀?!彼⒉环瘩g昭昭的話,語氣順和地說著,又瞥了眼門口候著的人,微笑著說:“還站在那,是等著我來倒茶嗎?” 門口的人忙不迭快步走過來,端起茶盅茶具,先是給“夫人”倒好,又給昭昭斟了杯茶。 “嘗嘗,我們自家的茶園種的。都說毛尖龍井好,那都是不懂行的亂炒,茶葉這種東西,本來就是出身決定身價,長在什么地方就是什么價錢,你說是吧,昭昭?” 昭昭端起咂了一口,然后抬頭,“我嘗不出來,我覺得和東方樹葉差不多。” 謝歸mama的表情滯了一下,但仍舊美麗地微笑著,“昭昭啊,還挺幽默的,難怪謝歸這么喜歡你,平時能逗他開心玩玩也不錯。” “嗯。”昭昭點頭,“謝歸也挺喜歡逗我開心的,您知道他還會扭東北大秧歌嗎?” 謝歸mama的表情差點沒繃住,“東、北、大秧歌?” 昭昭露齒一笑,“逗您呢,還是我比較幽默,對吧。” 這話說完,昭昭如愿從謝歸mama那張從容淡定的美人臉上看到崩壞的神色。 但美人崩壞依舊是美人,昭昭是十足的顏狗,如果不是以這樣的立場情景見面,美人就是真罵她她也是能咬咬牙忍上兩句的。 可現(xiàn)在不行,她現(xiàn)在有她要守護的漂亮小狐貍。 還是叫“夫人”吧,昭昭心里想。 夫人纖細玉指輕捻著茶蓋拂著茶水,昭昭學(xué)她的樣子擺弄了兩下,最終還是覺得過于別扭,掀開蓋子一口氣喝了下去。 以前謝歸帶她學(xué)過茶藝,只是后來茶藝師傅被她一句“哦!這個就和濾泡面湯是一個道理對吧”給氣得轉(zhuǎn)頭就走,怎么都不肯教了。 謝歸被她笑得肚子疼,捏著她的臉說她真是個天才,從此也再沒帶她學(xué)過這些東西。 昭昭也很委屈,她平常喝東方樹葉都要猶豫許久的人,哪有什么場合施展這一身的茶藝啊。 到如今的時候才有些恍然,哦,原來是今天這種場合啊。 昭昭粗俗的動作引得了夫人一抹不易察覺的眼神,她放下茶杯正要說話的時候,一道小黑豹子似的身影從門廊外閃電般快速躥了進來。 “昭昭jiejie!” 一聲奶里奶氣的驚訝呼喚。 昭昭抬頭,驚喜,“小和!” “昭昭jiejie,你怎么來我家了,你是來找我玩的嗎?”小和小跑著撲到昭昭身邊,握著她的手欣喜地晃來晃去。 沒等昭昭回答,身后一道溫和的聲音響起,“小和,黎叔教的規(guī)矩都忘了嗎?” 小和立刻噤聲,縮了下腦袋回頭看著夫人,“沒忘?!?/br> “沒忘就好?!狈蛉巳耘f溫柔著臉色,“以后有外人在的時候,不要大呼小叫?!?/br> 小和回頭看了眼昭昭,又怯生生看看夫人,“可是昭昭jiejie不是外人,他是哥哥的女朋友?!?/br> 夫人嘴角的弧度稍減淡了些,她瞥了眼旁邊站著的人,“黎叔呢?!?/br> “黎叔去幫我拿新買的小汽車了?!毙『吞婺侨嘶卮?。 “嗯。”夫人點了點頭,又對旁邊的人說,“和黎叔說,把小汽車捐到孤兒院,另外接下來的一個月都不能再買新的玩具?!?/br> 小和一下子愣住了,“為什么?為什么要拿走我的小汽車?!” “我不是說過么,做了錯事就要受到懲罰?!狈蛉说男θ菰俅问嬲归_,“從小懂得規(guī)矩,這是為了你好。這周和我一起去孤兒院,去看看那些孩子們是怎么羨慕你有mama的?!?/br> 小和兩只小手背在身后緊緊攥著拳頭,昭昭從側(cè)面看,感覺小和有些變紅的眼神中,隱隱泛著一絲倔強的恨意。 六七歲的孩子,也不是什么都不懂了。 就算他不懂,身邊的人也會慢慢地、悄悄地、一遍又一遍地告訴他。 在二十年前,謝歸也是這么大的時候,一定聽過更多惡劣的話,遭受過更難過的處境,他就是這么長大的。 昭昭想起很久以前謝歸和她說的一句話,他說:“真希望我從小就認識你?!?/br> 她說,你缺愛啊。他很坦蕩地回答,是啊。 她伸出手來,握住小和攥在身后的手,昭昭感覺到小和在感受到她伸過來的手時,身體有一瞬間輕微地抖了一下。 夫人溫柔的視線緊緊盯著小和,說:“怎么了小和,又想和你爸爸告狀了嗎?” 停頓了一下,小和低下頭來,小聲說:“沒有?!?/br> 他慢慢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松開了昭昭握住的他的手,對著夫人輕鞠了個躬,“我去找黎叔了,mama。” 夫人滿意地點了點頭,“去吧,乖孩子?!?/br> 小和又轉(zhuǎn)過身來,眼神在昭昭臉上很深地望了一眼,“再見,昭昭jiejie。” 她想說點什么,但話到嘴邊又不知道該怎么開口,只能也說:“嗯,小和再見?!?/br> 小和離開后,好像也帶走了昭昭為數(shù)不多的耐心,她直白地看著夫人,“我想見謝歸,他人呢?” “不急?!狈蛉寺龡l斯理喝著茶,“他在樓上和他爸講些事情,你也知道,謝歸是我和他爸爸唯一的孩子,他要做的事有很多,這次好不容易回一次家,肯定要聊一陣子的。” 她輕抬眼看向昭昭,“聊聊你吧,我聽說你在一家設(shè)計工作室工作,怎么樣,考慮過辭職嗎?” “辭職?” “是啊?!狈蛉四请p美麗的鳳眼輕柔地彎起來,“我倒也不是像那些人似的封建思想,說女孩子不能在外面拋頭露面什么的。只不過,你也是個聰明孩子,我們家的情況你多少也了解一些,我們不奢望你能給謝歸在事業(yè)上提供什么幫助,但至少能幫他處理好家里的事,讓他在外面沒有后顧之憂吧?!?/br> “阿姨?!闭颜呀型K脑挕?/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