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個問題當(dāng)然是最難回答的問題，陶知轉(zhuǎn)過身，趙景深剛好進(jìn)門來，他還是那樣不著邊際地光著身子，大步邁著，短短兩步就已經(jīng)走到了陶知的面前，陶知下意識退了一些，小腿挨到了床沿，兩人的距離保持在不遠(yuǎn)不近的五十公分，然后趙景深開口了。

    出乎意料，這是一句與陶知的想象毫不相干的話：“你一直很想報(bào)答我，你覺得我?guī)湍愫芏啵阌X得我是個好人?！?/br>
    怎么說這個？

    一提到這些，陶知自己先軟了三分，瞬間覺得自己借口出門不管生病的趙景深簡直是禽獸，他低了頭：“對不起，真的對不起，明天早上我也不去客戶家里了，我在家照顧你，你幫我這么多，我只想掙錢，是我的問題......”

    “可我想要的回報(bào)不是這個?！?/br>
    “嗯？”

    陶知沒太理解這句話，他又去看趙景深的臉，但抬頭之后發(fā)現(xiàn)兩人距離太近，他就不敢盯著看了，移開目光道：“是不是有什么事想要我?guī)兔Γ磕阏f，我會盡力的?！?/br>
    趙景深頓一下，說：“想要你一直照顧我。”

    “照顧？這......這沒問題啊，我本來也該照顧你的，這次的事真的是我的錯，對不起我......”

    “不是這樣的照顧?！?/br>
    趙景深再次打斷了陶知的話，他忽然伸手托起了陶知的下巴，一雙眼睛就這樣注視過來，讓陶知猛然心臟狂跳，他覺得可能要發(fā)生什么，但他并沒有意識到真的會發(fā)生什么，直到趙景深補(bǔ)充完這句話——

    “我想要你?！?/br>
    陶知原本躲躲藏藏的眼睛逐漸睜大，下巴上的屬于趙景深的手指如同一塊燒紅的烙鐵，讓他驟然覺得可怕，他的眼角不受控制地抽動一下，說：“什么？”

    趙景深一字一字說：“要你，和我在一起。”

    陶知覺得自己如同一塊被人拉扯的橡皮泥，瞬間陷入了混亂中，他無法理解這句話的意思，可他內(nèi)心深處知道這句話代表什么，他艱難地吞咽口水，在腦海中咀嚼這幾個字，要你，在一起。

    表白？

    這是陶知曾經(jīng)幻想過但從不認(rèn)為會發(fā)生的事情，他的身體比他的大腦更快做出反應(yīng)——他抬手握住趙景深的手腕，將他的手從自己的下巴拿下去，用一種離于身體的不知道從哪兒發(fā)出的聲音說：“你該回去休息了?！?/br>
    可趙景深反握住他的手腕，也用一種類似的聲音說：“你覺得我在開玩笑嗎？”

    “我覺得你應(yīng)該休息了，你生病了，趙同學(xué)。”

    “我非常不喜歡這個稱呼，趙同學(xué)，世界上每一個姓趙的學(xué)生都是你口中的趙同學(xué)。”

    趙景深的語氣變得很沉、很低，但并不急躁，可陶知開始急躁了，他下意識先說“對不起”，然后想要掙開自己的手，但趙景深完全不放：“我想要你以我為重，高于你的工作和生活，并且可以一直持續(xù)下去，所以我要你，明白嗎，不是什么同居室友的身份，也不是為了還人情，更不會在你找到鐘引宣之后說走就走，那只能是情侶，是愛人，我想要你一直陪在我身邊，只有這一個辦法?！?/br>
    這大概是趙景深對陶知一口氣說過的最長的話，說到最后，他的語氣也終于急促起來，但他整個人看起來還是那樣穩(wěn)重，完全沒有少年人的熱烈和沖動，而陶知呢，他在這種反差和凌亂中揪出一點(diǎn)頭緒，他說：“你只是需要一個一直照顧你的人，你可以去找一個保姆?！?/br>
    說完，他自己“哦”一聲，又加了一句：“你是學(xué)生，你沒錢請保姆?！?/br>
    結(jié)果這句話不知怎么刺激了趙景深，他從齒縫中“嘖”出一聲，那種煩躁的感覺一下子冒出來，才讓他有了年輕人身上那種常見的不顧一切的莽撞勁頭，他說：“你覺得我找你談戀愛是為了找一個免費(fèi)保姆?！?/br>
    陶知想說不是嗎？但他終究沒說，其實(shí)在他意識到自己對趙景深感情的時(shí)候，他也常常會在夜里幻想有一天趙景深也喜歡他，他們兩個也能像所有小情侶一樣恩愛纏綿，但這種幻想總有戛然而止的時(shí)候——往往停止在他意識到他們之間距離的時(shí)候。

    年齡、學(xué)歷、工作、家庭，對于趙景深這種天之驕子來說，他的伴侶如果是陶知這種人......陶知想到這里，自己都會覺得很好笑，很羞愧。

    今天幻想成真，但聽了趙景深的話，陶知就知道這件事與“喜歡”“愛”之類的感情毫無關(guān)系，他知道趙景深骨子里是一個相當(dāng)強(qiáng)勢的人，他想讓自己留在他身邊，只是一種習(xí)慣性的占有欲。

    “談戀愛不是隨隨便便，如果不是基于喜歡，那只能帶給你很多痛苦，趙同......趙景深，我可以答應(yīng)你一直照顧你，直到你找到喜歡的人，”陶知喘一口氣，接著說：“但你一定要知道，只有喜歡才能談戀愛，好嗎？”

    可趙景深不知道聽進(jìn)去了這段話的哪一句，嗤笑一聲，反問道：“所以你是很喜歡你前男友才和他在一起了?！?/br>
    在趙景深身上鮮少見到這種嘲諷的神情，陶知覺得自己像剝開貝殼裸露在砂礫上的蚌rou一樣，沒有一點(diǎn)遮羞布，這也讓他強(qiáng)撐的冷靜有了一些裂縫，他只能再次重復(fù)：“你該休息了。”

    “跟你前男友那樣的爛人都能在一起，和我就不行，你真是讓我覺得難受，我還不如那灘爛泥?！?/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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