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 晚上十一點,連珩下班回家。 漆黑的樓道隨著電梯門的打開而照進第一縷燈光。 他邁開腳步,紅外感應(yīng)燈隨之亮起。 連珩嘴里叼了根未點燃的煙,從口袋里摸出打火機。 還沒來得及低頭,手突然頓住了。 深灰色的防盜門邊,余景撐了下地面,挨著墻慢慢站起來。 連珩立刻摘了煙,過去扶了一把。 余景的手很涼。 “小珩…”他聲音很輕,微微發(fā)抖,“對不起。” 連珩狠狠皺了下眉,開門把余景拉進了屋。 余景六神無主地站在玄關(guān),視線發(fā)直,像個提線木偶一般,被連珩帶到沙發(fā)上坐下,再往手里塞一杯熱茶。 他哭過,一雙眼睛紅得不行,顯得臉色越發(fā)蒼白,唇瓣就沒了血色。 像一只待宰的兔子。 連珩想。 那種慌亂而又不知所措的恐懼,如烙印一般刻在他每一個細微的動作和神情上。 這讓連珩非常不舒服,幾乎是生理性的排斥。 他有些焦躁地在余景面前走了一個來回:“吃飯了嗎?” 余景猛地抬眼,撞上連珩的目光。 他似乎非常敏感,稍微有點風吹草動就能立刻警覺起來。 可是面對真正的詢問與互動,回應(yīng)又格外遲緩。 余景搖了搖頭。 于是連珩去廚房忙活。 很快,一碗熱氣騰騰的小餛飩端在了余景面前。 “湊合吃點?!?/br> 余景抬了抬眼,看向站在茶幾邊的連珩,眼底浮出幾分濕潤。 霧蒙蒙的。 連珩垂在褲縫處的手指蜷起兩個指節(jié)。 他見不得這樣的余景,哪怕一切都如他所愿。 “小珩,我知道我之前說的情況幾率很小,但也不是沒有可能,對嗎?” 余景認真地看著連珩,幾乎暗示著,希望能得到一點兒他想要的、哪怕是敷衍的回答。 可連珩卻沒有任何回應(yīng)。 他壓抑著心底翻涌沸騰的情緒,平靜地失控。 絕望從胸口溢出來,涼得就像此時窗外的月。 余景安靜地等著。 等了許久,連珩笑了。 他屈膝坐在了茶幾邊的地毯上,垂眸把筷子遞過去,放在余景掌心。 再抬頭,微微仰視著看他。 目光溫柔,輕輕地說:“吃完,我告訴你。” 第14章 連珩沒想著釣余景的胃口,他花了一個多月時間把事情調(diào)查清楚,再找過來,是打算把事情攤開來全部告訴余景。 畢竟早點揭露,也好及時止損。 他樂意看見余景和祁炎分開。 只是半道上出了點問題,余景的膽小超乎他的意料。 都不說分析利害權(quán)衡舍去,余景壓根就不能接受,甚至愿意維持表面和平,自欺欺人。 這不是連珩第一次在余景身上失算。 當年余景和祁炎的事在高考后被意外發(fā)現(xiàn),驚動了老師和家長。 面對多方壓力,連珩以為余景會和以前一樣,耷拉著腦袋接受批評,保證絕不再犯。 家風如此,余景向來聽話。 然而那次余景卻垂著睫,抿著唇,像頭尥蹶子的犟驢,一言不發(fā)。 他被關(guān)在了家里,沒收了手機,不給出房間。 三餐加起來吃不了從前的一頓多,體重銳減,整個人瘦了一圈。 可能擔心這么關(guān)著會出什么事,所以七月底的時候,余景父母偶爾會放連珩進房間去問功課。 而就是那一個多星期的時間,幾乎是后幾年連珩噩夢的全部來源。 他從未見過這樣冷漠的余景。 或許是那時候的樣子太狼狽了,余景整個人都瘦脫了相。 哭紅的眼睛浮腫,唇瓣干裂,臉上印著凸起的指痕,就沒消下去過。 眼神是空的,視線不知道落在哪兒。 手里拿著著筆,問題目也只是將步驟寫在草稿紙上。 不說話,也沒表情,渾身上下仿佛被抽掉了精神氣,只剩下一具用線拉扯著的軀殼,在巴掌大的房間里靜靜等待著潰敗與腐爛。 連珩對祁炎的恨意在那個夏天達到了最高。 因此,面對前來尋求幫助的祁炎,他說出了這輩子最惡毒的話。 “阿姨說得對,你就是個狗皮膏藥,沾上一點準沒好事。我哥被你害的還不夠慘嗎?你們都是男人,你真想毀了他一輩子?” 十七歲的連珩太想讓余景和祁炎分開,光冕堂皇地使用著大人們認可的理由。 在祁炎面前,他是一個清醒者、勝利者。 他和余景的父母站在統(tǒng)一戰(zhàn)線,他們才是更親密的關(guān)系。 他以為他占上風。 以為只是時間關(guān)系,余景就會重新回到他的身邊。 可是八月盛夏,余景的不告而別狠狠打了連珩一個耳光。 所有人都大跌眼鏡,震驚萬分。 他們忙著在鄰市尋找,猶如大海撈針。 為什么可以做到這個地步? 連珩感到詫異。 同時,他心底壓抑著的,那份秘而不宣的情愫,也在此時最為洶涌。 分明都是男的。 分明不可以。 他所恐懼的、逃避的一切,余景為什么能迎頭直上,幾乎將腳踩在他的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