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樂被冰得打了個(gè)哆嗦，人魚認(rèn)真的神情讓他一時(shí)間忘記了躲避。

    “從這里、就在這里、好暖……”它眷戀著孕育自己的母體，一點(diǎn)也不似深海那般陰冷，它緩緩地?fù)崦翘幍钠つw，感受著人類特有的溫暖，空靈的聲音宛如海妖在吟唱，“我什么時(shí)候、可以再回到這里……”

    它長大了許多，有了自己的身體，無法再如從前一般隨心所欲地長到楚樂的身體里。

    于是，它想到了另外一種回到他身體的方式，它回味著指尖被纏繞裹吸的感覺，豎瞳危險(xiǎn)地閃爍了一下，恨不得立刻馬上用別的東西去試試。

    楚樂不知道它在想些什么亂七八糟的東西，因?yàn)樗@訝地發(fā)現(xiàn)，伴隨著他十八年的胎記居然不見了。

    他撥開人魚的蹼爪，低著頭仔細(xì)瞅著肚臍旁邊那塊皮膚，那里本該有一片粉色的胎記。

    簡柏也同樣貪戀這片胎記，他在一次又一次不厭其煩的親吻中告訴楚樂，埋在他身體里的塞壬之鱗，比長在他尾巴尖上要美麗一萬倍。

    楚樂總算明白，為什么兩個(gè)氣質(zhì)性格截然不同的人會(huì)長了一張一模一樣的臉，就連妖氣也是一模一樣的……

    為什么他一點(diǎn)也不害怕這看上去兇狠的小怪物，甚至還會(huì)無法控制地?fù)?dān)心他的傷勢，本能地不排斥它的親近……

    楚樂還是覺得有些難以置信，一枚小小的鱗片，一半污濁的靈魂，怎么就變成這么大一條活生生的人魚，飽滿的唇rou因?yàn)樘^震驚半晌都合不上：“所以……你、你是？簡柏的……？”

    楚樂有點(diǎn)詞窮，不知道該用什么言語來形容這種情況。

    黑發(fā)人魚的臉色有點(diǎn)難看，它是被惺惺作態(tài)的簡柏親手封印的黑暗，千百年的凈化消除了大部分的戾氣，依舊殘余的小部分戾氣讓它心生怨恨。

    它討厭那個(gè)故作高雅連自己的一部分也不敢直視選擇拋棄的偽君子，但又不得不承認(rèn)。

    人魚點(diǎn)了點(diǎn)，語氣嫌惡：“沒有我們、只有我、我是簡柏。”

    雖然已經(jīng)有了猜測，但從正主口里說出來還是另外一種巨大的沖擊，他張著嘴巴，眉毛都豎起來。

    人魚更不高興了，它伸手粗暴地捏住了楚樂的臉頰，將那軟rou都捏得凹陷下去，惡狠狠地道：“你什么、表情？你不喜歡我嗎？”

    “你的每一寸血rou、都是我、用愛、澆灌出來，不管什么樣子，你是上弦月也好、是人類、我都喜歡。”

    “你孕育了我、不能、不喜歡我?！?/br>
    “你要、愛我，想你愛他、一樣?！?/br>
    人魚用奇怪的斷句和霸道的邏輯訴說著自己的怒意。

    楚樂皺著眉一點(diǎn)點(diǎn)掰開人魚的蹼爪，將自己的臉拯救出來，暈乎乎地把自己重新埋回了被子里。

    “知道”和“接受”是兩回事，他還需要時(shí)間來捋一捋。

    同一個(gè)靈魂，兩具不一樣的身體。

    那簡柏知道它的存在嗎？

    不對(duì)，它也是簡柏……

    楚樂覺得非?；靵y，盯著滴水的巖壁放空了好一會(huì)。

    身后那窸窸窣窣的聲音實(shí)在讓人難以忽略。

    也不知道它在干什么，靠在小窩邊上的身體一顫一顫的，楚樂被攪得心神不寧，終于放棄思考，忍無可忍悄悄轉(zhuǎn)過身想要偷看。

    人魚靠在離他最近的那處小窩外側(cè)，黑色的短發(fā)半干不干地垂在腦后，墜落的水滴順著寬碩的背脊往下流。

    它埋著腦袋吃力地將長長的尾巴抱在懷里，蹼爪撥弄著鱗片，認(rèn)認(rèn)真真地也不知道在翻找什么。

    好荒謬……這玩意居然是簡柏。

    楚樂想象不出來如果是正常的簡柏做出這種行為是什么樣子。

    人魚撥弄了好一會(huì)才停下來，似乎是終于找到一片很滿意的鱗片，尖銳的長甲毫不猶豫地?fù)高M(jìn)血rou里，硬生生地將鱗片給拔了下來！整個(gè)身體都因?yàn)樘弁炊偷匾活潯?/br>
    “你在干什么呀？！”楚樂也顧不上自己那滿腔的困惑了，驚聲問道。

    人魚豎著耳鰭猛地轉(zhuǎn)過腦袋來，陰沉的臉上在聽到楚樂聲音的一瞬間就變得柔和，它不說話只是歪著腦袋打量著終于愿意理它的人，眼神直勾勾地落在那張眼尾還有點(diǎn)泛紅的臉上。

    楚樂軟著身子緩緩爬起身來，人魚猛地將抱在懷里的尾巴蜷縮成一團(tuán)

    雖然只是一瞬，但楚樂還是看見隱約看見了，他吃驚地睜大了眼睛，心臟一陣抽緊。

    他爬到小窩邊上，探著腦袋往外看。

    人魚面上冷峻，尾巴卻在楚樂的注視下，心虛地往小窩底下拱，試圖將自己藏起來。

    楚樂擰著眉語氣有點(diǎn)兇：“拿出來?！?/br>
    人魚不說話，假裝聽不懂。

    楚樂一巴掌就呼到了它的后腦勺上，一字一頓地又重復(fù)了一遍：“尾巴，拿出來?！?/br>
    人魚瞪大眼睛，仿佛沒有料到嬌弱的人類居然敢又一次揍它，軟綿綿的手心呼在他腦袋上這不痛不癢的一下，對(duì)于它來說和撒嬌撫摸也無差異。

    它兇狠地瞪著他，齜著牙“嘶”了一聲。

    然后非常不情愿地將縮在小窩底下的尾巴一點(diǎn)點(diǎn)抽了出來。

    楚樂沒有看錯(cuò)，那條在吸取了他體內(nèi)充裕妖氣之后原本已經(jīng)好了許多，傷口都已經(jīng)愈合長出新rou的尾巴，不過一會(huì)的工夫，又被它自己搞得血糊糊的。

    從尾巴尖尖開始，沒有規(guī)律地拔下了好多片鱗片，遍布大半條尾巴的零星傷口，有些地方還在汩汩往外冒著血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