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韓煜沒了消息,韓宅上下也陷入一片烏云。 楊娃娃首次蹺了課,留在韓宅陪著每天以淚洗面的韓母。 她也不放棄,每天都在韓煜的手機里留言,不然就是傳簡訊。 她很想飛到紐約,卻因為美國現(xiàn)在嚴(yán)格管制,班機幾乎無法順利起降。 等。這是他們目前唯一能做的事情。 而守著電視也成了她每天的功課。 她蹺了三天課,最后韓母還是希望她回歸正常的生活,不希望因此打亂她的生活步調(diào)。 至于江澤,不管她問什么,都只有一樣的回應(yīng):一有消息,會給她最快的訊息。 最后她終于忍不住,悄悄請旅行社為她辦了護(hù)照,決定偷偷到紐約一趟。 她明明知道這樣的做法并不是很好,但是沒有親自動身前往紐約,她就是無法死了這條心。 趁著美國航空管制解除后,她瞞著韓家所有人,收拾幾件輕便的衣物,就這樣踏上美國的土地。 這十天的等待,足以將她的生命顛覆反轉(zhuǎn)。 #x5c3d;#x7ba1;在臺灣的生活仍是一成不變,她的生命卻好像被人刨了一個大洞。 她想了好久才明白—— 少了韓煜,她也少了生活重心。 當(dāng)初父母丟下她,她除了哭泣,什么也沒辦法做,只能好好的活下來??涩F(xiàn)在,少了韓煜,她接下來的目標(biāo)是什么? 她不明白,也找不到答案。 所以她鼓起勇氣,到紐約找一個答案。 一下飛機,楊娃娃直接提著行李,便往紐約的世貿(mào)中心前進(jìn)。 無奈大樓附近的區(qū)域全部都被封鎖,嚴(yán)加管制。 原本聳立的大樓此時已成了廢墟,還有不少家屬等候不到消息,在現(xiàn)場敖近不斷守候。 她也像那些家屬一樣,不放棄地盼望著。 如果這世界有奇跡,就讓韓煜走到她的面前吧! 她一瞬也不瞬地盯著空無一人的街道,周圍傳來哭泣聲、交談聲 直到星星布滿了夜幕,她還是舍不得離去。 最后,有名警察注意到她——原本他以為她只是名觀光客,卻沒想到她站了將近五個小時。 警察用英文與她交談,希望她能離開,但她只是抬起迷蒙的眸子,以英文告知—— “我在等一個人回來?!?/br> 警察以驚訝的表情望著她,給了她一個很抱歉的笑容,還是希望她能暫時離開這個地方。 她沒有堅持,舉步離開。 漫步在紐約的街道上,前頭有間咖啡店,她推開門走了進(jìn)去,點了一杯她討厭的咖啡,枯坐著等待時間一點一滴流去。 時間的流逝對她沒有任何意義,她終于了解了。 去世的故人時間是停止不動的,活著的人卻是時時回憶前人,企圖從前人的時間中尋找過去 不,韓煜只是下落不明! 她回過神,驚慌的否認(rèn)自己這樣的想法。 夜深了 她心情沉重,眼皮卻不沉重。 于是她決定再前往現(xiàn)場,若上天愿意給她一個奇跡,她愿意用所有的時間,去換取韓煜再出現(xiàn)她的眼前。 回到剛剛的地方,已經(jīng)沒有人在這兒逗留,只有幾個警察在四周巡邏。 她就站在一旁,耐心的守候。 明明知道這樣很傻,但她還是希望奇跡能出現(xiàn)。 只要一個奇跡讓她知道,這世界還能讓她有所期待。 她低著頭,雙手放進(jìn)風(fēng)衣的口袋里。 秋天的晚上,有些微涼。站在路燈下的她,顯得嬌小,也顯得孤單凄涼。 直到—— 前方有個人拿著一支手電筒,緩緩?fù)白摺?/br> 她拾眸,尋找一絲希望。 待看清楚對方的長相,她的期待又落空了。那是一名黑人救護(hù)人員。 當(dāng)他們一一步出圍欄,她幾乎要絕望地低下頭時,突然發(fā)現(xiàn)有個背影很眼熟 他們身上都穿著救護(hù)中心的背心,她幾乎以為韓煜不會是他們其中一員。 直到—— 她鼓起勇氣踏出腳步,上前來到那人的背后,伸手拉住了對方的衣角。 男子被迫停下腳步,回頭尋找那只小手的主人。 一對上眼,他愣住了。 楊娃娃瞠大雙眼,淚水再也忍不住地奪眶而出,滴落在他的手臂上。 下一秒,她投入他的懷里—— 原來,只要真心的祈禱,還是會有奇跡出現(xiàn)在這寂寞又悲涼的城市 當(dāng)楊娃娃披著濕發(fā)從浴室出來,便有一只大掌拿著毛巾覆在她的濕發(fā)上,溫柔的為她擦拭著。 “我很驚訝你怎么會一個人來紐約?!闭f話的人是韓煜,他正活生生的站在她面前。 她在街道上遇見他,他與她都處在愣驚之中。 他望著她哭泣的小臉,最后將她帶回自己目前所住的飯店。 兩人什么話都沒說,因為她已經(jīng)哭泣到無法言語。 他先讓她哭個夠,自己到浴室沖個澡——他一整天都在廢墟里,全身布滿了灰塵。 等他洗好,他為她放了一缸熱水,讓她能泡個澡,舒緩一下情緒。 韓煜這句話一說出口,她便抬起像兔子般的眼眸,帶著無限的怨恨瞪著他。 “你還敢說!”她的情緒已經(jīng)恢復(fù)平穩(wěn),不像剛才那樣淚流滿面?!澳阒恢来蠹液軗?dān)心你?” 韓煜因為她的怒容而感到有些震驚。 “為什么你連一通電話都不打?你知不知道韓mama哭得有多傷心?連韓先生都很擔(dān)心你!”她劈頭就罵,就像一只母老虎般。“連江澤也為了你的事忙得焦頭爛額!” 他靜靜的聽著她的責(zé)罵。 兩年沒與她見面,這兩年來她的外貌并沒有改變,一樣是粉嫩的娃娃臉。 “我昨天打了電話回去。”他輕輕開口,心里有一處被不知名的感覺占據(jù)。 他以為會擔(dān)心他的,只有他的父母,自己對她并不是那么重要,沒想到她竟然為他哭得那么凄慘 “你消失了十天,昨天才撥電話?”她很生氣、很生氣?!澳憔筒荒茉诋?dāng)天就撥電話嗎?” “我的手機無法直撥國際電話,而且我大學(xué)同學(xué)的未婚妻正好在世貿(mào)大樓里工作,下落不明,我自愿留下來幫忙,卻忙得忘了捎個消息給你們?!彼÷暯忉?。 “你太過分了!”她揮掉他的大手,小手握成粉拳,用力的在他身上捶著?!澳愣紱]有想過,在臺灣的人會多么擔(dān)心你嗎?” 她的心忐忑不安,幾乎睡不著、吃不下,見了他之后,眼淚就一直撲簌簌落下來,像個愛哭鬼一樣。 他只能擁著她,任她哭得像個小孩。 他的胸膛緊貼著她,好讓她明白,在她面前的是活生生的韓煜。 健壯的手臂環(huán)繞著她嬌小的身子,他首次覺得她好小、好軟,而且不再是他印象中不哭不笑也不鬧脾氣的洋娃娃。 她畢竟是個活生生的女人,而不是任他安排的布娃娃。 直到她哭累了,他才讓她坐在沙發(fā)上,為她沖了一杯熱可可。 她接過手,雙眼、鼻子都哭得紅通通,像一只惹人憐的兔子。 “我真是個笨蛋,竟然為你這個自私鬼一直以淚洗面?!彼煅实恼f,語氣還帶著怨?!岸疫€發(fā)了瘋地獨自想來紐約找你”“我真的沒有想到你會來紐約?!彼谒纳砼裕笳戚p拂著她臉頰上的淚痕。 “我白癡??!”她嘟起小嘴,喝了一口熱飲,心情總算平穩(wěn)下來?!澳阋恢睕]有捎消息回去,韓mama幾乎要變成行尸走rou了?!?/br> “我待會兒再打個電話報平安?!彼男木谷灰驗樗难蹨I,漸漸被填滿一種溫暖的元素。 “就算你很向往自由,你也不能這么自私?。 彼鹧垌?,有著埋怨?!澳汶y道不知道,身上還有一種叫做血緣的線,不管飛得多遠(yuǎn),那條線還是系在你的血骨里,牽引著與你有著相同血脈的人” “那你呢?”他冷不防地脫口問出。 她與他既沒有相同的血脈,又為何哭得比誰都還要傷心? 這樣的問題也將楊娃娃問倒了。 她啞口無言,找不到答案。 最后,她低啞地開了口“人相處久了總會有感情。尤其你的出現(xiàn)也改變了我的未來。” “所以?”他挑眉,不明白自己在期待什么。 “沒有所以?!彼薜媚X子都不能思考了,他還問這么多奇怪的問題!“或許不知不覺之中,我也把你當(dāng)成家人了” “抱歉,又讓你想起不好的回憶?!彼е瑳Q定不再問下去。 #x5c3d;#x7ba1;她把他當(dāng)成家人,那也算是一種溫暖,占據(jù)在他心底的暖流還是不會散去。 她窩在他的懷里,第一次與他靠得這么近。 兩人互相依偎著,感受對方的體溫,此時此刻對他們來說,都是一種難得的幸福。 他有多久沒有這么感動過了? 以為冷情的她不會為他動情,她卻奮不顧身的跑來紐約找他,只為尋求一線希望 她放下手中的杯子,雙手抓住他的手臂,不愿他再消失在她的面前。 不得不承認(rèn),原來他在她心中,已占了很大的份量 “你什么時候要回臺灣?”她輕聲的問,想要他快點結(jié)束這場流浪之旅。 “后天?!彼嶂陌l(fā)香,決定提前回到臺灣。 同學(xué)的未婚妻已在前兩天尋獲,他只是留下來當(dāng)義工而已。如今還有人更需要他,他不應(yīng)該再留在這里。 楊娃娃身體一顫,抬起小臉,臉上有著驚訝,沒想到他決定得這么快。 “為什么一臉驚訝的表情?”他揉揉她的頭發(fā),輕聲問著。 “我以為你會繼續(xù)在外頭流浪”她小聲的回答。 “我找到回家的理由了?!彼旖菗P起笑容,柔情的望著她?!霸僖膊涣骼肆?。” 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發(fā)現(xiàn)空氣里存在著他的味道,是一種前所未有的安心。 “為什么?”她好奇的問。 “因為我發(fā)現(xiàn),原來我不在的時候,你有多么的寂寞?!彼p佻的回答。“怕你晚上想我、找不到我而哭得淅瀝嘩啦?!?/br> “我才不會!”她倔強的嘟著小嘴,推開他的胸膛反駁。 “倔強的娃娃?!彼χ?,將她推向柔軟的床?!澳憷哿艘惶?,睡吧?!?/br> 她爬上床,鉆進(jìn)被窩里,睜著眼眸望著他。 “我是騙你的?!彼冻鲭y過的表情?!爱?dāng)我叫你不要回家,是騙人的。你說沒有你,我也可以過得好,可事實證明,當(dāng)我以為你真的消失在這世界時,我以為我又失去了最重視的親人,所以我需要你”他溫柔的在她的額上親吻一下,企圖幫她消去心中的不安。 “你會再次消失不見嗎?”她心里還留有失去他的那種驚慌。 “不會?!彼麚u頭,握住她的小手?!爱?dāng)你睡一覺再睜開雙眼,我一定會在你的身邊。” “嗯?!彼@才安心的點頭,閉上沉重的眼皮。 直到她呼吸平穩(wěn)、陷入熟睡,他的大掌還是沒有離開她的柔荑。 因為她之前真情流露的抽泣聲依然牽動著他的心弦 韓煜回到臺灣,韓家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氣,尤其是韓母,心中的大石終于放了下來。 他們對于楊娃娃獨自前往美國,都覺得不可思議。 也因為這樣,他們誤以為楊娃娃與韓煜是真心相愛,她才會不顧一切前往紐約,親自尋找未婚夫。 楊娃娃沒有多加解釋,不能否認(rèn)的確是因為擔(dān)心他,才沖動地飛往美國。 韓煜也沒有多費唇舌,反正他們的關(guān)系本來就是個幌子,讓人誤會也沒有什么不好。 至于韓父,原本很反對楊娃娃這個準(zhǔn)兒媳,經(jīng)過這個插曲,對她的態(tài)度也不像之前處處看她不順眼,開始真心的接納她。 楊娃娃本來以為韓煜只是暫時回到臺灣,過不久還是會飛往外頭那向往的天空,可他在休息幾個月后,便回到公司上班,與江澤一同管理韓氏企業(yè)。 她很訝異他的決定,但她從來不會多問他的事情。 而他也遵守了他的諾言,當(dāng)她睜開眼,一定能看到他 就這樣,韓煜結(jié)束了他的流浪之旅。 雖然回到臺灣、回到父親的公司,生活將不再自由,可他知道他會適應(yīng)的。 然而他一直沒有將心底的秘密告訴楊娃娃—— 她,就是他回家的理由。 他不想再看到她傷心難過的表情,如果是為了她,自由,似乎也沒有那么可貴了。 她需要他 這四個字,就足以讓他的心不再漂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