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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婚 第33節(jié)

    市中心這套房子是密碼鎖,林秒順利進(jìn)門。

    確實沒收拾過,只是一些貴重物品被搬走,剩下搬不動的沙發(fā)飯桌都積了層灰。

    林秒環(huán)視一周,走到沙發(fā)與陽臺間一張堆滿雜物的小書桌邊。

    這套房子四間房,但奶奶要跟她們一起住,林陽平原本打算林秒和林清然住上下床,一間小點的房間做書房,但董晴不同意,說住一塊又學(xué)一塊兩個人都影響,最后林清然自己住大的那間,配書桌,林秒住小的那間書房,她看書學(xué)習(xí)的地方要搬到客廳。

    林陽平拒絕不了妻子,但心里覺得對不住準(zhǔn)備中考的女兒,特意給她找了個位置,沒讓她在飯桌上學(xué)習(xí)。

    于是林秒中考備考那段時間都擠在這張小書桌前,她坐下來看書時他們盡量安靜,可時不時的交流炒菜出門關(guān)門仍然讓她注意力難以集中。

    考上市重點后林秒選擇住學(xué)校宿舍,周末回家一趟吃飯又返回,寒暑假沒了辦法,白天她要是能去圖書館則去圖書館,晚上繼續(xù)陪伴小書桌,一些需要安靜的英語聽力則回房間床上去。

    現(xiàn)在桌子沒扔,被他們物盡其用。

    林秒看了會,走向自己房間,原本的書房不過七八平,放了床和衣柜后再無落腳之地。

    門打開,林秒露出笑容,挺好的,原封不動,他們起碼沒有動她東西。

    她放下包,彎腰屈膝把床下兩個收納箱拉出來。

    灰塵厚重,林秒吹了吹箱蓋,空氣里立即漂浮起rou眼可見的小粒子。

    她拿出蓋在上面的一層層課本,壓在箱底的才是陳婉寧的手稿和書。

    林秒拿出一本被翻閱過無數(shù)遍的建筑概論,打開第一頁。

    “建筑是人類與我的生命?!?/br>
    黑色筆墨消淡,文字永遠(yuǎn)印入紙張。

    建筑設(shè)計雖然在很多人看來是夕陽產(chǎn)業(yè),但是這個專業(yè)依然是很多人的夢想,也是陳婉寧的夢想與生命,此刻變成她的夢想與生命。

    陳婉寧在這個領(lǐng)域有著傲于常人的天賦,那些未成形的或被放棄的手稿在學(xué)了三年多專業(yè)知識后的林秒看來依然驚為天人。

    每一處線條的勾勒,建筑與環(huán)境的觸碰,那些膽大超前的設(shè)計都讓她常看常新。

    林秒珍視每一張從垃圾桶撿回來的手稿,用透明防塵袋完好保存,此刻瑩白指尖壓平褶皺,一張張整理好放出來。

    整理完花了一個多小時,她騰空一個箱再裝滿,然后去衣柜找出藏在衣服角落的模型,模型不大,她怕這么放著積灰,于是找了個鞋盒裝。

    林秒小心拿出來放在桌面,這個模型不是陳婉寧的設(shè)計,她上網(wǎng)搜過,這是敦大圖書館,極具英式風(fēng)格的哥特式建筑,它仿若一座莊嚴(yán)肅穆的大教堂,可以容納所有人的信仰。

    她認(rèn)認(rèn)真真看了十幾分鐘,看得失神,直到手機響起微信提示音。

    靳修云:【在哪?】

    林秒打字回:【以前的家,梧桐路?!?/br>
    ......

    靳修云回復(fù)一個好,把手機塞進(jìn)褲兜,走到威遠(yuǎn)老板樊遠(yuǎn)恒身旁。

    樊遠(yuǎn)恒打了個漂亮的小鳥球,靳修云不吝夸贊:“樊董好球?!?/br>
    緊跟著的林陽平附和:“論起高爾夫,整個南城樊老說第二沒人敢當(dāng)?shù)谝??!?/br>
    球童接過球桿與手套,幾人一起往回走,樊遠(yuǎn)恒手背著,直接開口:“北城的中榮突然找上我威遠(yuǎn),你小子打的什么主意以為我不知道?”

    樊遠(yuǎn)恒今年近七十,依舊精神抖擻,語氣嚴(yán)肅,并沒有因公司差距攀附。

    靳修云勾起笑:“樊董多慮,大過年的咱們不談工作?!?/br>
    “不談工作你大過年找我出來?”

    林陽平亦不知怎么回事,他昨晚才收到鐘褚通知,說今天陪靳總出來見見樊遠(yuǎn)恒。

    林家與樊家業(yè)務(wù)相近,林秒她奶奶又是樊家表妹,關(guān)系自然不錯。

    林陽平當(dāng)初外貿(mào)生意做得大威遠(yuǎn)出了一部分力,但這兩年威遠(yuǎn)經(jīng)營也困難救不了瀕臨破產(chǎn)的林森,他才借了中榮的力。

    此刻再看這個高大挺拔的女婿,林陽平越看越覺得滿意,他來南城這一趟還親自走動這些關(guān)系,可見是把林家放在心上。

    林陽平笑道:“樊老您說的什么話,說起來您還是修云老舅爺,好不容易大老遠(yuǎn)過來肯定得來看看您?!?/br>
    樊遠(yuǎn)恒瞇起雙眼睇靳修云,又意味深長看向林陽平:“你倒是挑了個好女婿?!?/br>
    林陽平也不避諱:“是,林家有福氣,也是秒秒福氣。”

    說起林秒,樊遠(yuǎn)恒問起:“小姑娘現(xiàn)在在做什么?”

    “沒畢業(yè)呢,估計還在學(xué)校?!?/br>
    未開口的男人視線微移,定在林陽平臉上,片刻,眼皮半遮,掩住情緒。

    樊遠(yuǎn)恒邊走邊回憶:“那小姑娘我記著,長得特別像她mama,乖巧得不行,一口一個爺爺直把人喊心軟,你爸還在時我就跟他說,不如把這小娃娃給我養(yǎng)......”

    說到這里截住,狠狠睨了眼林陽平,“倒不如真給我養(yǎng),你媽總想要個孫子,你生不出來,到頭來受氣的還不是女娃!”

    林陽平臉都白了,悄悄望向另一邊沉默不語的男人,靳修云面色看著沉靜,喜怒不露,不過他心里依然打鼓,陪起笑:“看您說的,她奶奶就這么兩個孫女,心疼還來不及呢。”

    并轉(zhuǎn)移話題:“秒秒有出息,從小到大成績沒掉下過前三,還考上北城大學(xué),耐心細(xì)致有想法性格好,她奶奶出門就跟別人炫,秒秒可是我們林家驕傲。”

    這一番話即遮掩又想為自己女兒在靳修云面前說好話,可惜后者并未表態(tài)。

    “有出息也不是你林家的本事?!狈h(yuǎn)恒話一停,停下腳步,對靳修云說:“靳總,今天我老頭子跟你擺這個老舅爺?shù)淖V,我算是從小看著這小女娃長大,人是個好姑娘,你要是對不住她,別想從我這里得到什么?!?/br>
    靳修云微笑頷首,語氣聽不出是應(yīng)付還是真心:“舅爺您放心,我會好好對她。”

    樊遠(yuǎn)恒“哼”一聲,繼續(xù)往前。

    今天陪了大半天,靳修云垂眸看腕表,三點半。

    走至休息處,他道:“舅爺,今天時間趕,不好多叨擾,我改日再請您出來喝茶?!?/br>
    林陽平吃驚問:“這就走了?”

    靳修云示意球童拿西服,點頭:“秒秒還在梧桐路,我得過去接她?!?/br>
    “梧桐路?”林陽平似是想起幾個月前才搬離的家,眉心皺了皺,但沒說什么:“今晚回家來吃飯嗎?”

    靳修云接了西服,隨意搭在腕間,聲線凸顯兩絲疏離:“我問一下她?!?/br>
    “行,你董姨親自下廚,你們沒事就過來?!?/br>
    他不再應(yīng),轉(zhuǎn)身離開。

    ......

    高爾夫球場離市中心有些距離,靳修云到梧桐路的家時四點多。

    林秒已經(jīng)收拾好手稿和書,自己常用的物品也收了一個箱子,衣柜里還能穿的衣服她不想浪費,也整齊疊好放進(jìn)行李袋。

    小小書房全被整理出來的雜物堆滿,再無落腳之地。

    她站在門口發(fā)愁,東西不算多但也不少,不能再放這里,哪天要是林陽平把這里賣掉肯定會先清空屋子,衣服東西丟了還好,但手稿書和模型不能丟。

    帶走......好像也行,畢竟他那么多禮品都能從北城運過來。

    不過也有問題,她不一定會在北城待很久,又或者以后不會再停留在那個城市,搬來搬去很麻煩。

    她摸著模型上小尖尖,認(rèn)真思考它們的下一個家。

    愁眉苦臉時門鈴響了,門一開,看見不應(yīng)該出現(xiàn)在這里的男人。

    “你怎么來啦?”

    靳修云低眸看看滿身灰塵的人,又看幾眼同樣臟亂的客廳餐廳,溫和問:“收拾好了嗎?”

    “收拾好了?!绷置氚讶擞M(jìn)來,說出自己的顧慮,“就是不知道搬到哪里去?!?/br>
    “可以搬去北城?!?/br>
    “不了吧......好麻煩?!绷置朕D(zhuǎn)身,轉(zhuǎn)身之際想到什么,腳步一頓又繼續(xù)往前。

    靳修云跟著她來到小房間,環(huán)視一周只放得下床和衣柜的屋子,眉頭深深蹙起,唇線繃緊。

    女孩蹲下把地板上書放進(jìn)箱子,他也半蹲,看向眼前做工精細(xì)的模型,“你做的?”

    “不是,我mama的東西?!?/br>
    林秒抿抿唇角,抬眼望他,“靳修云,年會那天我中了特別獎,現(xiàn)在可以兌獎嗎?”

    “可以,你說?!蹦腥嘶匾砸暰€,認(rèn)真答復(fù)。

    “你可以借我點錢嗎,估計一百多萬?!?/br>
    靳修云沒有驚訝,平和問:“用來做什么?”

    “我想買套房子?!?/br>
    “這里?這里你父親還沒賣,不用買,要是......”

    林秒打斷:“不是,是南郊另一套,我們以前住的。”

    靳修云看見女孩杏眸藏起來的渴望,移開目光看著打包好的一本本書,小心問:“你mama住過的那套?”

    “嗯,我想買回來?!?/br>
    她想要以前那個家。

    一百多萬是她可以承受的范圍,以后慢慢還。

    靳修盯著她的堅定,片刻后眼尾輕輕聚起笑,“林秒,我在你眼里是什么言而無信的人嗎?”

    “???”

    “爺爺給過你紅包,我也給了你壓歲錢,那是贈予,是屬于你的,所以你不用跟我借?!?/br>
    林秒怔了會,低下頭。

    她從沒有把紅包壓歲錢,包括北棠公館那套房當(dāng)作自己的東西,她也從來沒有屬于自己的東西,這個房間這些衣服這個家,董晴常說,你爸給你花了多少錢,學(xué)費生活費,掙錢不容易,林秒你要懂得感恩。

    甚至父親奶奶,他們好像是她的又好像不是她的,隨時可以被收走。

    在她的世界里真正擁有支配權(quán)的是攢下來的錢,手稿書和模型,這些真正被刻上“林秒”兩個字,帶給她足夠的安全感。

    林秒捏著手心,沒有說話。

    靳修云沒有錯過她臉上表情,卷翹修長的睫毛一顫一顫,像一只困在迷霧里的蝴蝶,拼命掙扎逃出困境。

    他站在迷霧外,清楚旁觀蝴蝶的無助與無望,無人相助卻依然要為自己闖出一片天,破繭成蝶,展翅高飛。

    他在某一刻生出憐惜,她本該是溫室里蝴蝶,享盡寵愛,能為自己的人生做主。

    靳修云起了點心思,可控但是不控,向前一步,小心把女孩擁進(jìn)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