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言的車技很好，梁譯川坐他的車從來不會暈車，不管是從前還是現(xiàn)在。不過何言剛拿駕照的那一會兒，大家都不怎么信任他，也只有梁譯川敢坐他的車。

    沒過一會兒，何言快要開過鼓樓，忽然很無厘頭地問他：“去不去玄武湖？”

    梁譯川頭大：“關(guān)門了?！?/br>
    “紫金山？”

    “累?！?/br>
    “就回家？”

    “直接回家?！?/br>
    何言悠悠地嘆了口氣，道：“沒意思。”

    梁譯川神色古怪，忍不住問：“何言……你到底想干什么？你沒事吧？”

    何言在一個紅燈路口停了下來，手指點了點方向盤，他微微側(cè)過頭，留給梁譯川的是一個很帥的側(cè)臉。梁譯川一直在等，但何言沒有回答他這個問題。

    他不懂何言。梁譯川想，已經(jīng)越來越不懂了。

    綠燈變換，車子重新啟動，不久之后何言帶著他駛?cè)肓诵浜淼?。隧道是一片通明的黃色，不斷倒退的相似景象讓梁譯川胃里上升的酒意在翻騰。

    他和何言之間擁有如此近的距離……梁譯川覺得好像快要不能呼吸。

    天一下開闊。

    他們出了隧道，黑沉無月的天墜下來，梁譯川暗中喘了一口氣，這回好多了。最起碼目之所及的地方還有別的景色，但這地方路況復(fù)雜，他提醒道：“別開錯了，新莊這邊很多口?！?/br>
    誰知道梁譯川不說還好，剛說完，何言的導(dǎo)航就接道：“您已偏航，已為您重新規(guī)劃路線?！?/br>
    梁譯川：“……”

    “哦?！焙窝孕α诵?，“還真是?！?/br>
    梁譯川有點兒恨鐵不成鋼：“你看看你?！?/br>
    何言慢悠悠地說：“在所難免啊，你也說了這里路況復(fù)雜?！?/br>
    一來一回又繞了一圈。

    梁譯川面無表情地看著外面的夜，心想他回個家怎么就這么難，手機都快沒電了。何言重新跟著導(dǎo)航走，這回沒走錯，總算是開上了玄武大道。

    然而過了一會兒，梁譯川又忍無可忍地說：“何師傅！您開快點兒行不？這是玄武大道啊！一腳下去快得很，這路上什么車也沒有，您使勁開。”

    已經(jīng)出現(xiàn)“您”了，看起來氣得不輕。

    何言給他提了速，梁譯川開始玩他電量不多的手機，打開微信看到林鵬給他發(fā)的：【到家了吧？到家扣1。】

    梁譯川：【沒有。】

    林鵬：【？】

    林鵬：【你騎共享單車回去？】

    梁譯川：【何言來了，他送我?！?/br>
    林鵬：【……】

    林鵬：【接下來的內(nèi)容應(yīng)該對我這個單身狗不太友好，再見?！?/br>
    梁譯川：【……】

    后半程何言倒是老老實實地開車，梁譯川的手機在五分鐘后徹底沒電，變成了一塊磚頭。

    何言沉穩(wěn)的聲音響起來：“你這次待幾天？”

    梁譯川沒手機玩也無聊，想著何言又努力把先前的話題續(xù)上了，還是給他點面子吧，就答：“周一晚上走，請了年假。”

    “回來做什么？”何言問。

    “就回來玩玩，不做什么?！绷鹤g川說。

    何言不說話。

    片刻后，車子放緩速度，他在梁譯川家小區(qū)門口停下。

    梁譯川迅速解開安全帶，快速道：“謝了啊，拜?！?/br>
    但何言沒有放過他，男人修長有力的手抓住梁譯川的手腕，熾熱的溫度隔著布料也能清晰地印在他的皮膚上。

    “等等?！?/br>
    梁譯川回過頭。

    何言臉上的神情很柔和，形狀漂亮的眼睛里似乎有一點點藏起來的星光，他說：“再聊兩句?！?/br>
    梁譯川僵在副駕駛座，最先移開視線，硬邦邦地說：“什么？快說?！?/br>
    “別急啊。”何言笑起來，但卻沒有放開抓住梁譯川的手，“我是什么怪物嗎？這么不愿意見我？”

    梁譯川說：“沒?！?/br>
    何言說：“那你看我。”

    梁譯川皺起眉，說：“不想看。”

    何言失笑：“我長得很丑嗎？你不想看？”

    “丑?！绷鹤g川睜著眼睛說瞎話，“對于我來說就是丑，不是我的菜?！?/br>
    “那你的菜是什么？”何言低聲問，“給我一個模板，我去整容。”

    梁譯川有點兒摸不準何言了，他抬起頭，假裝兇狠地看了一眼他。何言還是一副游刃有余的模樣，他一直是這樣，梁譯川哪里知道他說的話是真還是假。

    “放手?！绷鹤g川的語氣帶上了一絲焦躁，“我要回家?！?/br>
    何言說：“你啊，你回家也不會睡覺，一定又是在床上刷手機，還要海哥陪你一起熬夜?！?/br>
    梁譯川：“……”

    何言又說：“在上海怎么了？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兒才回來的？你一般國慶節(jié)回來之后就不會輕易回家了，想見你的話要一直等到元旦。怎么回事，跟哥說說?！?/br>
    “哥”就是最后的導(dǎo)火索。

    梁譯川終于忍無可忍，從見到何言的那一刻，胸腔里積攢的奇怪情緒終于在這一瞬間爆發(fā)了出來。他咬著后槽牙，用力甩開梁譯川的手，喘著粗氣大吼：“你管我呢！你不是我哥！你亂叫什么！我怎么樣都不用你管！”

    何言的眼睛微微睜大了一些，嘴唇極細微地顫動了幾下，然后緊緊地抿成一條線。

    一條消息讓何言的手機跳動閃爍，那上面的時間顯示的是——00:4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