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站的中心區(qū)域，街上人來人往。正是周日的晚上，路邊的行人叁兩結(jié)伴，有嬉笑打鬧的中學(xué)生，有飯后散步的中年夫妻，也有歡樂交談的年輕人。和松町的安靜完全不同，這里好生熱鬧。

    ?；酆完懬锩谑致房诘燃t燈。這里的車流量大，行人也多，紅綠燈很久才放行一次。兩人站在路邊，安靜地等待著。

    不知過了多久，指示行人的紅燈依舊沒有變綠。周圍的行人越來越多，將?；蹟D了又?jǐn)D。襯衫布料單薄，她的手臂被陌生人頻頻碰到，很不舒服。

    她往青年的身邊挪了挪。

    ?；巯蛩窟^來，他下意識地想牽她的手。但手只伸出去一點(diǎn)點(diǎn)，又縮了回去。

    她今天看起來興致不高，剛吃過飯有點(diǎn)力氣，就不要再惹她生氣了。

    又過了一會兒，行人綠燈亮了。周圍想起“啾咕”的電子音，劃過夜晚的上空，很像鳥的叫聲。

    “人很多，jiejie小心?！?/br>
    “嗯?！?/br>
    常慧的酸疼還是沒好，她走得很慢。陸秋名走在她前面，時(shí)不時(shí)回頭看她。她看起來心情不好，好像又要發(fā)呆。

    “你要去哪里？”通過路口，常慧四處觀察，想要找一個(gè)凳子，“要不你自己去，我找地方休息一下。”

    “不舒服嗎？”他關(guān)切地問道。

    “沒有。就是人太多了，想坐一會兒?！彼f。

    太久沒來繁華的地段，她被人群擠得有些疲憊。

    腳下正是另一家大商場的門口，自然是沒有凳子。即使是有，這里人流量這么大，也不會有空位。

    “jiejie，要不再走一小會兒，進(jìn)去馬上就有電梯了?！标懬锩钢媲暗纳虉龃箝T，“就在前面。如果實(shí)在走不動了，我抱你也可以?！?/br>
    他想起上次在咖啡店抱起她。和柔軟的手感不同，她比他想象的輕了太多。

    “不要?！背；垡豢诨亟^，“這里這么多人，你也不嫌丟人?！?/br>
    她繼續(xù)向前走。很快，陸秋名停在一家店門前。

    “奶茶店？”?；劭粗信?，橘色背景上面印著一個(gè)水滴的卡通圖案，“來這里做什么？”

    “想喝?！标懬锩粗难劬α亮恋?，“jiejie，你想喝什么？”

    小屁孩。

    “我什么也不想喝?！背；圻B菜單都懶得看一眼，“你快去買吧，買完回去了。”

    “為什么？”

    “不喜歡甜的?！彼麊栴}好多，她怎么又在解釋，“本身底子就甜，還加一大堆小料，像喝粥一樣，有什么意思。”

    “那好辦，jiejie等我一下?！彼苋ヅ抨?duì)了。

    常慧站在一旁，周圍人來人往，讓她無所適從。她說不清已經(jīng)有多久沒來逛商場。這里全是打扮精致的時(shí)尚年輕人，而她穿著一身素色的衣服，頭發(fā)隨便地盤在腦后，連妝也沒化。

    一對情侶從她身邊擦過。女孩比她矮一個(gè)頭，骨架小小的，化著精致的妝容，還做了編發(fā)。和她比起來，她感覺自己像個(gè)土巨人。

    她和這里格格不入。

    人也很多，她莫名有些煩躁。

    她到底為什么要跟著小屁孩來這種地方？花花綠綠的照片，滿眼都寫著消費(fèi)主義，他還偏偏要上當(dāng)。

    不知過了多久，陸秋名回來了。

    “jiejie，這杯是你的?！彼蛩f來一個(gè)小杯，“中杯珍珠奶茶，25%糖，沒有加珍珠?！?/br>
    “……珍珠奶茶沒珍珠，那它的意義是什么？”?；蹮o語。

    而對面的人手里拿著一個(gè)大杯子，里面似乎塞滿了五顏六色的小料，看起來就很齁。

    “jiejie，你說不喜歡太甜的，我就讓他把珍珠去掉了。”他幫她打開吸管的包裝，“這里頂樓有個(gè)天臺，我們?nèi)ツ抢镒粫喊?？?/br>
    …………

    ……

    商場頂樓的天臺。

    兩人在角落的長凳坐下。

    說是天臺其實(shí)不準(zhǔn)確，這里是商場專門設(shè)計(jì)的休息區(qū)，燈光昏暗，氛圍安靜。四周被玻璃圍起來，讓客人可以欣賞外面的城市夜景，卻不至于被吹太大的風(fēng)。四周的人都是一男一女，兩人一組，有點(diǎn)像情侶的約會圣地。

    常慧吸了一口奶茶。平平無奇的口感，有著植脂末的味道。她記得這是個(gè)古早牌子。

    “25%糖，還是很有甜味。”她說，“植脂末加糖兌水，傻子最喜歡買?！?/br>
    她倒不是在說所有顧客，她指的是那個(gè)不成器的租客。

    “jiejie，不加糖的話就一點(diǎn)味道都沒有了?！彼谥械摹吧底印闭淮罂诓级。值奶鹞蹲屗独俅髣?，“那還不如直接喝水?！?/br>
    “我又沒說要喝?！彼謶换貋?。

    “jiejie……”陸秋名好像在看著她，但這里燈光昏暗，他的表情有些模糊，“真的很不喜歡喝嗎？”

    她抱著杯子不說話。

    “那我下次不買……”

    “沒有不喜歡?！彼驍嗨脑挘拔抑皇怯X得，這里像另外一個(gè)世界?！?/br>
    “嗯？”他環(huán)顧四周，玻璃外有城市的點(diǎn)點(diǎn)燈光，夜空也安靜通透，“這里就是商業(yè)區(qū)呀。”

    “太熱鬧了，眼睛都看花了?！背；劭粗掷锏陌氡滩?，“東西精致，但也都很貴。漂亮的外觀很會迷惑人，一不留神就會陷進(jìn)去。”

    “奶茶也是。滋味再甜，也只有一時(shí)。”她說，“回去之后，還是要喝沒味道的水?！?/br>
    或者略苦味的茶。反正甜不起來。

    “jiejie，我記得你上次做的鍋包rou，是酸中帶甜的?！标懬锩叵肫鹉莻€(gè)味道，他還想再吃一盤。

    她在他面前吃過糖，做過甜味的菜，現(xiàn)在又喝了奶茶。她好像也沒有那么討厭甜味，但還是堅(jiān)稱不喜歡甜的。

    “小時(shí)候吃的，口味早就變了?！彼猿暗匦πΓ澳鞘俏襪ama很久以前教我的?！?/br>
    “噢?！?/br>
    她對食物好像很有見解，她的mama一定很會做吃的。

    “jiejie，我感覺你其實(shí)很會吃東西的。”陸秋名問道，“但為什么會……”

    天天吃臨期的便利店食品。

    “不該問的事情別問?！彼膯栴}太多，她不想再答了，“我怎么吃飯，與你無關(guān)?！?/br>
    要是有錢，誰不知道大魚大rou？她又不是傻子。

    “對不起。”他聲音悶悶的。

    “唉?！彼行├哿耍p輕嘆了一聲，“下次不要帶我來這兒了，我在這里渾身不自在。”

    “jiejie……”他又想問為什么。

    “你自己看看這周圍?！彼f，“光線那么暗，又安靜，氛圍又好。全都是小情侶，來這里聊天談戀愛的?！?/br>
    “那我們?yōu)槭裁床恍?？?/br>
    “哪有租客帶房東來吃飯逛街的？”

    “那怎么了，就要帶你吃飯。這里又沒有牌子，寫著‘非情侶不得入內(nèi)’?！彼敛煌俗專癹iejie，我很遵守規(guī)則的，違反規(guī)則的事絕不會做?！?/br>
    “……”

    不知是不是走太多路，常慧頭有些疼。

    “今天我吃的那份，包括交通費(fèi)，過兩天我轉(zhuǎn)給你吧?！彼植贿^他，只能轉(zhuǎn)移話題，“還有上次在溫泉旅館的錢，我A一半——”

    “jiejie，你這是要跟我算清楚嗎。”聽到她這話，他的聲音冷了下來。

    “那應(yīng)該的?！背；壅f，“我不想占你便宜?！?/br>
    夜色朦朧，她視線有些模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