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第二周的第一個工作日，松町下起了雨。

    窗外淅淅瀝瀝聲音不停，臨近中午的時候，陸秋名終于睜眼醒來。

    他一晚上沒睡好覺?？斓教炝恋臅r候，等眼皮撐不住了，他才得以入睡。也許是因為思慮過重，他這覺質(zhì)量不太好，一直做著各種稀奇古怪的夢。

    腦子里的場景換了第叁個。他夢見?；墼谇懊媾苤?，他在后面追，怎么追也追不到。后來好不容易追上她，她一回頭，拿出一把刀，笑著把刀插進(jìn)了他的胸口。

    ……你為什么要這么對我？

    他捂著心口，那里傳來一陣劇痛，幾乎要將他撕裂開來。

    但讓他更痛的是她的回答。

    我玩夠了，厭煩你了。夢里的她無情地說道，你去死吧，死了就不會來煩我了。

    ……

    ?；壅驹诖策叄o靜地看著他。她這次倒是睡得很好。昨晚他沒有興致，她自己動了沒多久就累了，然后就抱著他沉沉睡去，夠時間了才醒。

    她現(xiàn)在已經(jīng)備好東西，準(zhǔn)備叫他起床。但這人眉頭緊鎖，嘴里一直在念著什么，似乎很難受的樣子。

    “……jiejie……”

    “喂，醒醒?！?/br>
    “為什么……為什么？……”

    “小秋，快醒醒。”她晃晃他的上身，試圖把他從夢里拉回來，“別睡了，起來吃飯了?！?/br>
    夢境結(jié)束。夢里的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面前的她，她穿著圍裙，正一臉關(guān)切地摸他的額頭。

    “怎么了？”她撫去他眼角的一點淚，“做噩夢？”

    “jiejie……”他探起身子，用力地抱住她，“……我夢見你不要我了?！?/br>
    “……傻瓜?！背；叟呐乃谋?，“沒事了，夢而已。夢都是假的，別怕。”

    就因為這種事哭？那之后怕是還有得哭。

    她摸摸他的頭：“餓不餓？我做了吃的?！?/br>
    “餓?！彼f，“但是我還想再抱一會兒。jiejie你別走……”

    “嗯，我哪兒也不去?！彼那牡貒@了一聲，“小秋乖，別胡思亂想了?！?/br>
    …………

    ……

    幾分鐘后，陸秋名終于坐在餐桌前。

    食材已經(jīng)備好，常慧下鍋炒了炒，很快端過來一個盤子。

    他從疲憊中抬起頭：“番茄炒蛋？”

    “嗯。我看你昨天買的番茄很新鮮，我怕放壞了，就擅自做了。”她遞給他一雙筷子，“你不會介意吧？”

    “當(dāng)然不會，本來就是買給你的?！彼雌饋砭窳诵?，“這個看上去就很好吃?！?/br>
    昨天從車站出來，偶然看到超市門口擺的牌子：桃太郎番茄，兩盒半價。番茄個頭挺大，顏色紅亮，形狀也飽滿，看上去挺不錯的。于是他買了兩盒，準(zhǔn)備回家當(dāng)水果吃。

    這種番茄和一般的番茄有些不同。它經(jīng)過精心培育，糖度和水分更高，也更容易壞，定價就比較高?，F(xiàn)在的番茄為了減少損壞，出品的時候都挺生的，也比較酸，很少有小時候的那種香甜的翻沙感了。

    這邊很多培育蔬菜的農(nóng)民，愛研究各種優(yōu)質(zhì)品種，并將它們送往各家餐桌。他們以這種“匠心精神”為榮，但也是正因為如此，很多稍有品質(zhì)的農(nóng)產(chǎn)品，一加上包裝和宣傳費用，身價搖身一變，直接成為天價產(chǎn)品。

    其中還有一些產(chǎn)業(yè)保護(hù)和培育競爭的問題，比如著名的晴王葡萄和“Mus  Burger”的蔬果直送供應(yīng)鏈。當(dāng)然這是另一個話題了。

    “這種番茄挺好的，你還真是會買?！背；郯驯P子往他面前推了推，“一炒就出沙，汁水很足，稍微放一點糖就不酸了?！?/br>
    “兩盒有點多，我切了兩個做糖番茄?！彼侄诉^來一個小碗，“在冰箱里冰過了，你嘗嘗?！?/br>
    生的番茄洗凈切片，加上糖拌勻。一段時間之后，由于滲透作用，番茄會吸收糖分，rou質(zhì)變得軟爛，滲出更多的汁水。

    陸秋名夾起一片糖番茄。番茄經(jīng)過糖漬，簡直是入口即化。味道就是很普通的白糖甜味，加上生番茄的獨特香氣，冰冰涼涼的，口感十分鮮美。

    “jiejie，怎么突然想起做飯？”好吃的食物給了他些許慰藉，但他沒有忘記之前那根緊繃的弦，“雖然很好吃，但我總感覺有點不真實。怎么說呢，有點像最后一頓……”

    她這兩天一反常態(tài)，肯定有什么事沒告訴他。

    “你胡說八道什么？”?；蹚膹N房端過來兩碗米飯，“說得跟我給你做斷頭飯一樣。我先聲明啊，這里面可沒毒?！?/br>
    “可是我就是覺得很奇怪嘛。你之前還說不喜歡做飯的，現(xiàn)在對我這么好，我……”

    “對你好你不習(xí)慣？”她用筷子按住他的筷子，“那你別吃了。不識好歹?！?/br>
    “……jiejie……”他放緩語氣，幾乎是乞求地說道，“你有什么事就告訴我嘛，不然我總感覺要發(fā)生什么似的……”

    ?；勐牭闷鹆艘簧黼u皮疙瘩。

    怎么沒人說男人有夾子音？她就應(yīng)該把他放上網(wǎng)，讓大家感受一下什么叫男夾子。

    “好吧，我告訴你。”?；鬯斓鼗卮穑巴跏逭f給我一筆錢，讓我跟他合作，把你騙回國?！?/br>
    “你說什么！？”這話過于荒謬，他的筷子差點被嚇掉了，“jiejie，他給你多少錢？你、你不會答應(yīng)了吧？”

    “沒呢。我說我考慮一下。”她夾起一塊雞蛋，和米飯一起送入口中，“二十萬人民幣呢，其實還是不少錢……”

    雞蛋炒得蓬松吸汁，調(diào)味也恰到好處。

    還不錯嘛，手藝沒怎么退步。

    “你要把我賣掉嗎？就為了二十萬？”陸秋名握著碗的手都在抖，“jiejie，我在你心中就這么廉價？……”

    “笨蛋，我要是真的答應(yīng)了，為什么現(xiàn)在要告訴你？”她用筷子尾巴敲了敲他的腦門兒，“通知你逃跑嗎？”

    “那你這是？”他有些不明白了。

    “小少爺，你從小養(yǎng)尊處優(yōu)，錢這種東西，對你來說就是灑灑水?！彼畔驴曜樱艹林氐卣f道，“但是我不一樣。你知道嗎，別說二十萬人民幣了，我連二十萬日元都很少見到?！?/br>
    打一個月工，工資頂破天也就七八萬圓，就她的情況，能找到十萬圓的工作，算是燒高香了。

    “我只是覺得……王叔他為了請你回家，甚至不惜拉攏我這個外人，這其中一定有什么原因?！彼f，“你有沒有想過好好跟他談?wù)?，找出一些折中的方法？?/br>
    “沒有。”說到這里，陸秋名變得有些垂頭喪氣，“對于他們來說，沒有‘折中’，只有‘yes  or  no’。并且我只能說yes，不能說no。”

    “不是吧，我看王叔人還挺好的……要不你找個時間，再跟他們好好聊聊？”

    “jiejie，你有沒有遇到過有人向你提議？一般的人會提出他的想法，然后讓你考慮一下，對不對？”

    “有啊?！彼殖韵乱恍】诿罪?，它浸著番茄的湯汁，很是美味，“你也跟我說過?！?/br>
    她記得。他問她能不能陪著她，還問她要不要把未來交給他。他的語氣很真誠，不像是在開玩笑。

    雖然她還沒有想好。

    或者說，她不敢想。

    “但是有那么一種人，他給你提出兩套方案，其實你只能選一套?！彼畔峦肟?，垂下了眼睫，“你看似很有選擇的權(quán)利，其實沒有?！?/br>
    “這不是很正常嗎？”她沒明白，“生活不就是這樣，很多時候都沒有選擇。”

    不是很懂這種小少爺。讓他回去繼承家業(yè)，他還嘆起氣起來了。

    誰沒個無奈的時候呢。她也想體會這種無奈。

    有錢的痛苦能不能讓她也承受一下？她愿意免費接收所有錢花不完的痛苦。

    “……算了。吃飯吧?！彼麤Q定把注意力放在美食上，“jiejie你真的好厲害，做最普通的菜都能做得這么好。如果……”

    他話說了一半，突然停了下來。

    “嗯？如果什么？”

    “沒事。”

    他埋頭吃飯，沒再繼續(xù)那個沉重的話題。

    …………

    ……

    外面的雨下個沒完。

    ?；厶稍谇嗄甑膽牙?。在他手指的作用下，她已經(jīng)xiele兩回。

    吃完飯她就拉他進(jìn)屋，說想睡個午覺。結(jié)果覺沒睡成，欲望倒是先漲起來了。

    “jiejie，還要嗎？”他從某個一塌糊涂的地方抽出手指，把滿手的濕滑蹭在她的腿上，“小變態(tài)，光是用手就流這么多水?！?/br>
    “你還好意思說……”她摟住他的脖子，咬牙切齒地說，“光是手指怎么夠用？你、你又不肯動……”

    “你不是說很喜歡我的手嗎？這才多久啊，就開始嫌棄它?！彼猿暗卣f道，“是不是過不了多久，下一個被嫌棄的就是我？”

    她冤枉得很：“我哪有?。俊?/br>
    “你有?！彼f，“就連夢里你要扔掉我。你還不知道從哪掏出個菜刀，把我一刀捅死了……”

    “……”她不自然地頓了頓，“你覺得我很像殺人犯？”

    好吧，雖然她昨天剛捅過。

    但要捅也是捅該死的人吧，捅你干什么。

    “不是。你在我心中，是我最喜歡的人?！彼麑⑺У酶o了，“但你也是最折磨我的人。你讓我沒有安全感，覺得自己隨時會被拋棄……”

    她覺得很奇怪：“一般來說，安全感不是男人給女人的嗎？”

    “為什么？安全感又沒有性別?！甭牭剿@話，他更委屈了，“jiejie你真的特別壞，我都這樣求你了，你還是不肯哄我開心?！?/br>
    “呃，我沒經(jīng)驗嘛。”她搬出萬能回復(fù)，“那你說，我應(yīng)該怎么做，你才會有安全感？”

    “那還不簡單。你就說喜歡我，再也不騙我了，一輩子都不離開我……”他想了想，又補充道，“也可以說你早就喜歡我了，只是自己嘴硬不承認(rèn)，以后一定改掉這個毛病，每天早中晚叁次跟我說喜歡我?！?/br>
    她聽得寒毛直豎：“……你好惡心啊！”

    “你說我惡心?！彼杨^轉(zhuǎn)走了，“jiejie，你這個叫‘小秋’的惡心玩具從現(xiàn)在開始壞掉了。你去找新的玩具吧……”

    “什么意思，那你房租還交不交了？”

    “我已經(jīng)交過了。簽約的時候就給了你叁個月房租，一直到八月底……”

    “那九月的呢？十月的呢？”她翻起身，把他按在身下，“年底我要用錢的。你可別想賴賬?！?/br>
    “什么嘛，什么時候少過你的錢？”他更委屈了，“jiejie，你要錢的話，我現(xiàn)在就可以轉(zhuǎn)給你……”

    “哦，那你可記住了，每個月二十號，千萬不能少。”她趴在他身上，湊近他的耳邊，“別以為我睡過你，就可以不交租。一碼歸一碼，明白嗎？”

    他的脖子上，耳朵側(cè)后方偏下的位置有顆很淡的痔。她在那舔了舔，勾得他一陣發(fā)癢。

    她從來沒有這么主動地親過他。沒想到她舔起人來，竟然會這么要命。

    “姐、jiejie……”他愣了好一會兒，這才反應(yīng)過來，“等等，你剛才說九月十月……年底？”

    “是啊。怎么樣，要不要提前交租？或者多收你點？”

    他還沒回過神來：“你不趕我走了？”

    “什么時候說要趕你走？我都沒玩夠?！彼谒弊由陷p咬了一口，“還不是你自己嚇自己，總覺得我有‘新玩具’。”

    雖然眼前確實有事要解決。但她不會用這么簡單粗暴的方式。

    這辦法對他行不通，上次已經(jīng)試過了。

    一說讓他走他就發(fā)瘋，她可不想再來一次。

    “jiejie，你做的番茄炒蛋好好吃?！标懬锩樕辖K于有了些笑意，“好喜歡你?！?/br>
    他終于使出點力氣，翻身將她壓在下面。

    “那不然呢？至少比你那醬油炒蛋強?！彼斐鍪?，輕輕撫摸他的臉，“想不想學(xué)？”

    “有時間你教我?！彼忾_她的扣子，手按到她的胸前，覆了上去，“jiejie，你答應(yīng)我了?！?/br>
    “好啊?！?/br>
    她偷偷看他。這張臉好好看。

    輪廓這么漂亮，他mama一定是個大美人。

    等麻煩事解決了，教他干什么都行……

    “怎么樣憂郁少爺，你難受夠了沒有？安全感回來沒有？”

    她拉開他慢慢磨蹭的手，自己把內(nèi)衣翻了上去。

    她托著自己的胸，挺起軟rou，輕輕頂他的手掌。

    “能不能做了？我等很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