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家三叔帶來的人和中村手下展開了激烈的廝殺。

    幾輪爭斗過后，雙方死的死傷的傷，逃跑的逃跑。中村廢了條胳膊，三叔腦袋上被開了個洞，睜大眼睛瞪著天花板。

    斗爭告一段落，陸秋名靠墻坐著，身上全是傷。臉側(cè)一大條擦傷，碎發(fā)沾著血，混著汗水滑落。肩頭開了個口子，白色衣服上全是血跡，分不清是誰的。

    最嚴(yán)重的是槍傷。剛才不知是誰開了一槍，他的腿中了流彈，鮮血直流。

    就在王叔和川崎忙著處理傷口的間隙，中村開啟了工廠保護裝置，想找機會逃跑。

    在他沖上廊橋、準(zhǔn)備打開暗門的那刻，常慧出現(xiàn)在了他的背后。

    一把小巧的匕首悄悄抵上了他的喉嚨。

    常慧拿出一支針管扎進了他的皮膚，他感到某種液體順著血管被推進了身體。

    男人的身體立即像綿軟的面條一樣垂了下去。

    “噓，別動。”

    女聲貼在他的耳邊，猶如吐信的毒蛇一般攀上他的脖頸。金絲眼鏡不知什么時候掉了下去，視野的一切都變得朦朧。

    “我口袋里還有一支神經(jīng)毒素，要是扎下去，你一分鐘內(nèi)必死無疑?！?/br>
    “你……”

    王云山以為她要制服中村，正要上前幫忙——

    “王叔，站住?！崩罩写宀弊拥氖志o了緊，“你做得很好。現(xiàn)在，你該帶著你的人離開了?！?/br>
    常慧的聲音冷得像冰，眼神里是從未有過的銳利。

    “常小姐……”老人僵在了原地。

    川崎不滿地喊道：“喂小姐，剛才沒聽到嗎？工廠的保護系統(tǒng)已經(jīng)啟動，十五分鐘之后就會——”

    “關(guān)閉供氧，落下所有防火門。”?；鄞驍嗔怂脑挘八阅銈儸F(xiàn)在要趕緊撤離！”

    陸秋名的大腿被槍打傷，剛才只做了簡單包扎，傷口處還在滲血。他的視線一片模糊，頭暈?zāi)X脹之下，他只能看到她模糊的身影。

    他輕聲喚她：“jiejie……”

    “我有話跟這家伙說?！彼龔娖茸约簭乃砩弦崎_視線，“王叔，拜托你了。”

    現(xiàn)在不是猶豫的時候。陸秋名本就受了不少傷，現(xiàn)在長褲上紅色的暈染面積越來越大，若不趕快送去醫(yī)院，怕是會有生命危險。

    王云山與川崎對視一眼，心照不宣地點了點頭。兩人齊心協(xié)力，讓川崎將陸秋名背了起來。

    “……常小姐，保重?！?/br>
    見她心意已決，老人不再勸阻。無論發(fā)生什么都要聽她指揮，這是?；凼虑芭c他的約定。

    川崎點頭致意：“喂，活著回來?。　?/br>
    陸秋名已經(jīng)完全失去意識，兩人帶著他離開了。

    “哈……”中村嘲弄地笑了，“小慧，接下來……是二人世界……嗎？……”

    “中村勝博，我們還剩13分鐘。”?；鄣牡侗平艘淮?，將男人脖子壓出血痕，“告訴我，宮城俊三是誰？”

    “……不認(rèn)識。你問這個干什么？”

    “別裝傻。五年前的12月5日，西城區(qū)發(fā)生了一起命案，被害人是四十代女性。犯人名叫宮城俊三，他被逮捕起訴后，只關(guān)了三年就放了出來。”

    “8月27日，西阪城近郊某處公寓，二十代女性慘死家中，死因是壓迫性窒息。巧合的是，幾乎在同一時間，東都也發(fā)生了一起案子。兩起案子使用了和宮城一樣的犯罪手法，但兩位受害人之間并無關(guān)聯(lián)，從年齡到身份也都沒有相似性?！?/br>
    “我越聽越迷糊了。小慧，這和我有什么關(guān)系？”中村問道。

    “……奇怪的是，9月12號，也就是一周前，北地歡樂街。”

    說到這里，她語氣一頓。

    “有件很奇怪的事情。你知道是什么嗎？”

    中村沒聽明白：“什么？”

    “凌晨四點，那里的一家會所有人報警，稱一名十七歲少女吸食過量藥物失去意識?！?/br>
    “……這在夜場并不是稀奇事?！敝写逭f。

    “沒錯。在遍地都是性交易的這個地方，出現(xiàn)一兩個未成年人也并不奇怪。但她是被迫的——她被灌了太多‘樂煙糖’，差點沒搶救回來?！?/br>
    ?；郯l(fā)出一聲嗤笑，唇角劃出一個詭異的弧度。

    “讓所有人都沒想到的是，那女孩第二天就醒了過來?！?/br>
    “她還說……強jian她的人是……”

    “‘宮城俊三’?！?/br>
    …………

    ……

    陸秋名在走廊上狂奔。

    腿上的傷口早已裂開，血一滴滴洇在地面。他卻感覺不到疼，就像那條腿已經(jīng)不屬于自己。

    就在十分鐘前，他短暫地失去了意識。

    是川崎把他背上了地面。

    可他醒來聽見第一句話就是——常小姐還沒有上來。

    于是他想也沒想就回頭跑去。

    一扇扇屏蔽門在他面前依次打開又閉合，他強撐著向前走去。他明白，再過兩分鐘，保護系統(tǒng)就會啟動，屆時地下空間將切斷供氧，變成絕命牢籠。

    他沒有時間了。

    “……jiejie……”

    腦海里不斷回閃著她的話。

    她說，她今年二十五歲，和他同齡。

    她說，五年來沒有一天忘記過mama的事。

    她說，是mama出事之后才被脅迫拍寫真的。

    她說，她只有高中學(xué)歷。

    她說，她大學(xué)沒有念完。

    她說，mama出事的時候，她還是未成年。夕川準(zhǔn)很關(guān)心她，警方和學(xué)校也給她安排了心理輔導(dǎo)。

    她說，被前繼父抓住拍寫真的時候……是十六歲。

    一個驚人的推測從他的腦海里出現(xiàn)，讓他的脊背發(fā)涼。如果事情真如他所想，那她承受的痛苦與折磨，將遠遠超過他知道的部分……

    青年拖著沉重的腳步，一瘸一拐地爬進了動力室。

    他的愛人靜靜地靠在墻邊，已經(jīng)失去了呼吸。

    他靠著殘存的意識向她挪過去。他拉過她體溫尚存的身體，將她緊緊抱在懷中。

    “……小刺猬，這次又被你騙到了。”他的手輕輕撫過她的眼角，在那毫無生氣的臉上輕輕一吻，“我下次……不會再讓你得逞了。”

    ?；垭p眼緊閉，表情安詳，像睡著了一樣。

    ……她再也不會回答他了。

    他多想再跟她說說話，哪怕是謊言也好。

    “慧慧，別怕。我馬上……就來找你……”

    眼前一片血紅，他的意識逐漸模糊。

    如果他再敏銳一點，如果她再信任他一點，他們的結(jié)局會不會不一樣？

    …………

    ……

    動力室里遍地都是尸體，滿墻的血跡令人作嘔。中村的頭被砍下來踢到一邊，和不知是誰的內(nèi)臟混在了一起。

    ……該結(jié)束了。

    空氣中氧氣的含量越來越稀薄，陸秋名的意識漸漸遠去。在力氣耗盡的最后一刻——

    他按下了炸彈的引爆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