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悄然而至。

    北地歡樂街高層某會所，一間軟皮包廂內(nèi)，女人半躺在沙發(fā)上小憩。

    最近的事真是煩透了，前幾天出了亂子，現(xiàn)在又碰上隔壁搶生意。一整天連軸轉(zhuǎn)，剛坐下來看的五份企劃書，也沒有一份能入眼。

    要說難聽點，那哪是什么企劃書，簡直是狗啃出來的玩意。錯別字一頁接一頁，排版亂成一團漿糊，看著只覺得鬧心。

    ……也不能全怪他們。

    她心里清楚，手下那幫人游手好閑慣了，從街頭混混一夜之間變成辦公室白領(lǐng)，誰能受得了？

    “大姐頭，您有空嗎？”

    門口傳來的嗡嗡聲很煩，她不想理會。索性把眼一閉，直接裝睡。

    “大姐頭……”

    轉(zhuǎn)型道路舉步維艱，每踏出一步都像走在刀尖。

    這些年她打下的地盤不少，可真要把它們變成“正經(jīng)買賣”，卻比她想象中更難。手下沒人能擔事，眼下她連個能安心托底的人都沒有。除了把那一迭迭蠢得驚人的企劃砸在下屬頭上泄憤，她還真沒別的辦法。

    “真的有事找您……”

    煩死了。

    待聲音響起第叁次的時候，她終于忍不住發(fā)起火來：

    “不是說了要休息，你又啰里吧唆的干什么？！”

    門外傳來手下顫抖的聲音：“對、對不起大姐頭……是樓上兄弟發(fā)現(xiàn)了入侵者，我才來打擾您……”

    “怎么回事？”

    她不耐煩地把手里的煙丟到一邊，起身走向樓上的方向。

    …………

    ……

    另一邊，?；壅c兩個穿西裝的人對峙。

    “你說你們是無關(guān)人員，但這里需要刷卡才能進入。你們形跡可疑，要是不能證明自己的身份，就讓老板來見我?！背；酆敛豢蜌?。

    “這……”矮個子的男人支支吾吾。

    “你這樣說也太失禮了吧！”另一個高個男人不滿地瞪了她一眼，“我們在這里工作這么久，從來沒見過你……我看形跡可疑的是你們才對！”

    “工作人員？那正好，找的就是你！”

    她一腳踢翻地上的箱子，大把醫(yī)療耗材散了一地。她上前揪住男人的胳膊，那人顯然沒想到她會這么直接，嚇得往后退了一步。

    “你別亂來！你知不知道我老大——”

    就在她準備再次上前的時候，一個女聲從身后響起。

    “吵什么？”

    那聲音自后方傳來，威嚴里裹著涼意。所有人頓住，側(cè)目一看，香織帶著幾名手下緩步而來。

    她一身黑金色和服，腳上踩著木屐。長發(fā)整整齊齊地梳在腦后，臉上略顯疲憊，卻掩不住妝容的貴氣。

    “大姐頭！”矮個男人畢恭畢敬地鞠了一躬，“剛才我們上來收拾東西，看到這兩個人鬼鬼祟祟的，就攔住他們……”

    “這位先生，說話要負責任?！标懬锩驍嗨?，“我們受朋友之邀到這，再怎么說也是客人。你們不由分說就指責我們可疑，還說我們鬼鬼祟祟，你們就是這樣做生意的？”

    男人不服氣：“什、什么生意！這里明明已經(jīng)……”

    “閉嘴。”

    香織淡淡瞥他一眼，那人瞬間噤了聲。

    她走到兩人面前，目光在?；勰樕贤Ａ税朊?。

    “小朋友們，好久不見?！?/br>
    她拿出一根香煙夾在手里，旁邊的手下連忙遞上打火機。

    微弱的火光中，?；圩⒁獾?，她的小臂上……密密麻麻都是針眼。

    …………

    ……

    香織支走旁人，把兩人帶到樓下。

    與頂層亂作一團、滿目瘡痍的廢墟不同，俱樂部下層整潔而光鮮。電梯門一開，冷調(diào)燈光下的大理石地面光滑如鏡。墻面一塵不染，隱約還能聞到甜膩醉人的香氛。

    厚重的金屬門后，隱約傳來激烈動感的音樂。

    “那邊是我的店，夜場生意。喧鬧的很，不適合你們小朋友?！彼疫吰沉艘谎郏闶鞘疽?。

    伴隨著木屐的啪嗒響聲，兩人被帶到了左側(cè)走廊。穿過低調(diào)奢華的黑色玻璃門，幾張真皮沙發(fā)映入眼簾。

    “我的私人休息室，隨便坐?！毕憧棿罄卦谏嘲l(fā)上坐下，往外吐了個煙圈，“喝什么？我讓手下送來。”

    ?；鄄淮蛩愀@彎子：“你是俱樂部老板？”

    她記得，她與這人打過一次照面。

    去下坂田之前，趙旭東的弟妹因食物中毒進了醫(yī)院。中村送她過去，在那里碰到了這個女人，陸秋名，和理子阿姨。

    “俱樂部？……哦，我手底下管的‘Club’太多，你說的是哪一個？”香織不明所以。

    “樓上那個?！背；郯岩坏埲釉谧郎?，“能解釋一下嗎？”

    這是他們剛找到的東西。在樓上俱樂部某個后勤室角落，兩人找到幾箱可疑的醫(yī)藥廢棄物，和一大迭化驗報告。

    太詳細的項目暫不清楚，但陸秋名說，這是都是驗血結(jié)果。

    香織瞇著眼瞥了下那迭紙，神色不緊不慢：“怎么了？我們做這行的，要保證客人的安全。做點‘事前檢查’是很正常的——”

    “這么說，你承認‘俱樂部’是你手下的了?！背；蹚娙糖榫w，雙手往茶幾上重重一拍，“你這種人，你們這種人……！”

    明明自己也是個女人，卻做著這樣的勾當。面對她的質(zhì)問，現(xiàn)在還一副事不關(guān)己、高高在上的模樣。

    她把人命當什么？

    憑什么！

    看著?；蹜嵟冒l(fā)紅的雙眼，香織那慵懶的眼神終于變得有些銳利。

    她太熟悉了，這種倔強的眼神。她出神地望著她，好似在她身上看到了過去的影子。

    半晌，香織再次吸了一口煙。和之前的漫不經(jīng)心不同，這一次她用力地含住煙嘴，將那股嗆人的氣息重重吸入肺中。就好像只有這樣做，才能壓下心底翻涌的情緒。

    “……你姓常，是吧？”她問道。

    “這和我問你的事無關(guān)！”

    “陸秋名，把你女朋友帶回去?！毕憧棿怪燮缌藷燁^，“別再來了。這里不是小朋友該來的地方?！?/br>
    “可是我也很好奇，大名鼎鼎的‘K’是從什么時候變成‘俱樂部’老板的?！鼻嗄瓴慌浜系芈柭柤?，“看在我讓您‘睡了幾個好覺’的份上，不如請您詳述一下？”

    “……”

    香織的臉埋在房間陰影中，眼色愈發(fā)的深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