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鏡子里可以看出他們臉上的相似感又淡了幾分，因為蘇程鈺幾乎不會露出這樣失態(tài)的、沒有精神的表情。

    看著和自己有幾分相似的人露出這樣的神情，蘇程鈺忍不住皺了皺眉。

    蘇程鈺的目光被楊逸看在眼里，酒精放大了情緒，楊逸盯著鏡子里的蘇程鈺，啞聲開口道：“蘇總在看什么？”

    “沒什么?！碧K程鈺淡淡道，繞過楊逸準(zhǔn)備離開。

    “你不說我也知道你在看什么，你在看我們的臉。”楊逸的聲音自身后沉沉地傳來，他低低地笑了一聲，咬牙道，“蘇總就真的一點也不覺得奇怪？”

    蘇程鈺轉(zhuǎn)過身，面對面看著楊逸已經(jīng)被酒意染透的臉，淡淡開口：“我問過沈懿君一個問題。我問他以前為什么喜歡你。”

    楊逸厚重的呼吸一滯，看著蘇程鈺的眼神卻驀然亮了些，期待又懼怕他的回答。

    蘇程鈺沒跟他繞彎子：“他告訴我說，因為你很溫柔。”

    “溫柔……”楊逸輕輕呢喃著這兩個字，低垂下眼眸，藏掉了所有自嘲。

    “我沒有懷疑過他看人的眼光?！碧K程鈺比楊逸稍微高一點，他打量著楊逸，“所以我很好奇，你為什么會變成我現(xiàn)在見到的這樣，充滿敵意和攻擊性?！?/br>
    他的語氣沒什么情緒，但這種平和的傲慢更讓楊逸討厭。

    “蘇總別太自以為是了。”楊逸冷聲打斷了蘇程鈺，“我跟懿君曾經(jīng)很相愛，因為一些誤會才會走到今天這一步，至于敵意和攻擊性……”

    “蘇總也不遑多讓。”他沖著蘇程鈺微微一笑，眼里卻沒溫度，“我們彼此彼此。”

    “原來你也知道你們只是曾經(jīng)相愛。”蘇程鈺說，將“曾經(jīng)”二字說得很重。

    楊逸在洗手臺前用冷水給臉降溫，臉上滿是水珠，扭曲了情緒，他看著蘇程鈺在鏡子中的倒影，笑著說：“蘇總，我們倆長得像不是一眼就能看出來的，但是熟悉我們的人是肯定能發(fā)覺的。”

    “你說在君君看著你的時候，他會不會有那么一刻想到我呢？”

    “你這樣的人，會允許自己被當(dāng)做另一個人的替身嗎？哪怕只有一瞬間？”

    楊逸看著鏡子，一字一句地發(fā)問。

    直到蘇程鈺的身影消失在鏡子里，楊逸這才卸去了全身的力氣，在鏡子前痛苦地閉上了眼。

    “替身？”岳春陽驚訝得劈了嗓子，不成調(diào)的發(fā)音從嘴邊喘著氣溢出。

    蘇程鈺戴著拳擊手套的雙手?jǐn)[在胸前，趁著岳春陽驚訝分心之時，猛地一個勾拳，將他打得踉蹌后退了幾步，整個身體都靠在了護(hù)欄上。

    “我靠，你這是聲東擊西?！痹来宏栒氯瓝羰痔妆г沟?，“不打了，歇一會兒?！?、

    蘇程鈺站在原地沒動，不爽地?fù)P眉：“再來?！?/br>
    岳春陽根本不理他，直接走下臺：“有氣別對我撒?！?/br>
    蘇程鈺在原地深深地喘息了幾下，也摘下手套走下拳擊臺，坐到岳春陽身邊，從一旁拿起水杯大口大口地補(bǔ)充水分，赤裸精壯的上半身有汗水順著線條分明的肌rou滑下。

    岳春陽看他喝水喝出了馬上要上山下海的氣勢，嘖嘖稱奇道：“看來被刺激得不淺?！?/br>
    蘇程鈺放下空了的水杯，擦去嘴角滑下的水珠，英俊鋒利的眉眼沾了汗水，越發(fā)顯得銳氣逼人，他沒好氣道：“少說風(fēng)涼話。”

    岳春陽打量著蘇程鈺這沒有任何瑕疵的優(yōu)秀皮囊，認(rèn)真道：“會不會是你搞錯了，再怎么看你做替身也太離譜了?！?/br>
    他想起某任女朋友曾經(jīng)給他科普的化妝品知識，比喻道：“你高低也得是個貴替吧?！?/br>
    蘇程鈺冷淡道：“貴替也還是替?！?/br>
    “……”岳春陽失語，把矛頭指向話題另一個主角，“沈懿君呢，還在藏區(qū)？”

    蘇程鈺點點頭。

    “幸好他在藏區(qū)。”岳春陽說，“不然看你這架勢，能把他生吞活剝了?！?/br>
    蘇程鈺沒說話。

    岳春陽心里有點發(fā)毛：“不會真要把人家生吞活剝吧。”

    蘇程鈺淡淡瞥他一眼：“要不我現(xiàn)在去藏區(qū)把他捉回來？”

    “不至于吧……”岳春陽小聲在心里罵他瘋子。

    “開玩笑的?！碧K程鈺將被汗水沾濕的縷縷發(fā)絲捋到腦后，臉上不爽又無奈的神情全都暴露在岳春陽眼里。

    蘇程鈺不在乎沈懿君的過去，但正如楊逸所說，如果沈懿君在和他相處的時候，心里會想到楊逸，又或者，他們在酒吧的相識就是因為他身上有楊逸的影子……心里浮現(xiàn)起這樣的猜測的同時，也蔓延出鋪天蓋地的嫉妒和痛苦。

    可是再之后，卻是舍不得。

    舍不得沈懿君看著他時明亮專注的眼神。

    舍不得沈懿君大方展露的愛意和溫柔。

    就連他的膽小、他的脆弱、他的退縮也舍不得。

    蘇程鈺又想起來那個發(fā)小曾經(jīng)如同等待看好戲一般說出的話：等你哪天遇到那個讓你又喜歡又心疼的人，有你好受的。

    他確實遇到了，也確實在承受著從未有過的歡愉、心疼和痛苦。

    但即便是被憤怒和嫉妒沖昏頭腦的那一刻，蘇程鈺也沒有想過要放手。

    遠(yuǎn)在藏區(qū)的沈懿君對京市的紛紛擾擾一無所知，他正坐在大片連綿的雪山前等待日出，攝影機(jī)里在回放白天拍攝的牧民們的“賽馬節(ji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