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

    “可能在外人看來，我只是越來越近臨產(chǎn)期，隨后突然發(fā)了朋友圈報喜。但實則那幾天在醫(yī)院的經(jīng)歷，真是畢生難忘。

    我是在臨產(chǎn)期前的三天，忽然大出血的。半夜上廁所時，看到馬桶里全是血，我嚇得都快暈過去了。她連忙把我送去醫(yī)院……對就是她，我的……嗯伴侶……”她抿嘴，害羞地笑了笑，“就叫她阿珠吧，幸好有阿珠在身旁，我心里好歹有根支柱。

    醫(yī)生給我做檢查時，血依舊流個不停，醫(yī)生說可能胎盤出了問題，也怕孩子呼吸窘迫，緊急就做了剖腹產(chǎn)手術(shù)。

    我被推進手術(shù)室前，看見阿珠的臉上滿是淚水，我本來想說‘別擔心’，但其實我也怕啊，說出口的話就變成了‘你就在這里等我，別走好不好’。她于是很用力很用力地點頭。”

    羅允心沉默片刻，才繼續(xù)道，“我的一顆心，直到孩子平安落地才放松下來。但那并不是終點，術(shù)后麻藥退去的痛楚，開奶漲奶的痛楚，還有傷口還未養(yǎng)好，就必須下床走路讓腸道盡快通氣的痛楚，真是煎熬……”她想了想，“其實究竟有多痛，現(xiàn)在我也記不清了，但我至今記得當時我邊哭邊對阿珠說——‘太痛了，我再也不要生孩子了’。阿珠當時也哭了，但很快又笑了?！?/br>
    “哎？”

    “她說——‘傻瓜，你和我在一起，以后當然不用再生了??！’”

    話音落下，羅允心和桑綺都笑了。

    “至今我剖腹產(chǎn)的傷疤都沒養(yǎng)好，紅紅粗粗像一條蜈蚣，天氣不好時還會發(fā)癢。也不知何時能好，興許一輩子就這樣了吧?！彼D了頓，“……其實孕后期，我父母已經(jīng)知道我離婚的真相了，他們大為震驚，也很憤怒，甚至一度放話說不再管我，讓我和孩子自生自滅……

    所以產(chǎn)后那陣子，我的經(jīng)濟情況不容樂觀，雖然身體恢復得很慢，但也不夠錢繼續(xù)請月嫂。于是拖著虛弱的身體沒日沒夜地帶孩子，臉色蠟黃，眼眶發(fā)黑，頭發(fā)一把一把地掉……直熬到孩子半歲才好轉(zhuǎn)。哦，至今我都頭發(fā)稀疏，這大概就是生育帶來的，不可避免的弊端吧?！?/br>
    “……謝謝?！鄙＞_悶聲道，“……那，你覺得……生育有帶給你什么快樂嗎？”

    “當然，孩子非?？蓯郏乙讶浑x不開她了。”羅允心忽而羞澀起來，“我以前總會偷偷胡思亂想：阿珠一直說愛我，也會愛我的孩子，但她真能做到嗎？畢竟孩子是我與方力坤懷的啊，等孩子出生后，她真的能愛屋及烏嗎？”

    “那，她是怎么做的？”

    羅允心盈盈道，“其實出月子后，我媽就忍不住跑來看我了。她照顧了我?guī)滋欤灿^察了我們幾天。最后她說：哎不知道的，還以為阿珠才是孩子的親媽呢。”

    “哇！”

    “為了奶粉錢，阿珠不得不每天上班。但在家時，她幾乎包攬所有家務(wù)——除了喂奶，這個沒辦法，她真做不到?！绷_允心笑了，“有一天她抱著孩子在陽臺曬太陽，一邊逗孩子一邊笑著說——‘啊呀你真可愛，鼻子眼睛都和允心一模一樣，我現(xiàn)在有兩個寶貝了’。我……不得不承認，那一刻我感動得無以為復。”

    羅允心說完，靜默了幾秒，直到那廂傳來阿珠的聲音，“允心，孩子應該是餓了。”

    “我來了！”羅允心揚聲，又對桑綺道，“桑小姐，雖然我的情況其實挺特殊的，但希望可以幫到你?！?/br>
    “謝謝你，”桑綺答應著，“也真心祝你幸福。”

    “謝謝，我已經(jīng)很幸福了?！?/br>
    ……………………

    桑綺能找到的第二個采訪對象是——何美慧。

    沒錯，那天何美慧帶孩子在附近參加早教活動，只淺淺來書店露了個臉，就被桑綺逮住了機會。當然，也多虧了霍文濤。

    沒辦法，在愛妻的眼神威嚇下，霍老板只得板著臉叫住前女友，“那個……嗯，要不要多坐一會兒，喝茶吃點心，順便聊聊天？我請?！?/br>
    “哈，我沒聽錯吧？”何美慧詫異得五官擰成一團。

    “……茶點我請，至于聊天……”霍文濤指了指角落里殷殷期待的桑綺，“……拜托了?！?/br>
    十分鐘后。

    何美慧與桑綺對面而坐，施施然地翹起二郎腿，“你們這些做編劇的也挺累啊，明明是自相矛盾的主題還要硬編。生育和甜寵，笑話，生育怎么可能甜得起來？”

    桑綺端著筆記本，訕訕道，“你可以隨便談幾句?！?/br>
    何美慧眼眸一轉(zhuǎn)，“我倒是想先采訪你一句，為了工作不惜采訪老公的前女友，是什么心情？”

    “沒什么特殊的心情，”桑綺笑了，“因為我知道，你對霍文濤已經(jīng)沒感覺了?！?/br>
    “為什么？”

    “起碼剛才霍文濤叫住你，說想和你聊天喝茶時，你臉上一點兒驚喜也沒有，反而……”她莞爾，“反而露出一副見鬼似的神情。下意識的神情是最真實的。”

    “好吧，”何美慧也笑了，笑得眼角隱隱擠出一絲紋路，“看在你這么睿智的份上，我就隨便聊幾句吧?！彼迩迳ぷ?，

    “其實我的情況，你大概也了解。我丈夫渴望孩子，孕期把我照顧得無微不至，吃喝用度無一不是最好的，想要什么，抬抬手下單就行。可生育對女性的損害并不是金錢可以彌補的——

    比如孕期，我用的是最昂貴的身體按摩油，號稱歐洲皇室專用。可即使如此，我依舊長了一肚子的妊娠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