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上門

    動(dòng)了大氣，緩下來，莊冬卿身體有些不舒服了。

    到底身上還揣了一個(gè)。

    已經(jīng)決定不投靠于男主，思想一旦滑坡，那簡直無異于在困難的海洋中遨游。

    莊冬卿決定選擇仰泳的姿態(tài)。

    先躺平。

    喝兩口熱水，定定神，讓六福拿紙筆。

    半個(gè)時(shí)辰不到，這張紙從莊冬卿的手上，到六福手里，再從六福手頭，轉(zhuǎn)到劉mama那兒，最終，落到了夫人指間。

    畢淑玉看著上面的字，面無表情念道：“烤鴨、小雞燉蘑菇（蘑菇要新鮮的），剁椒魚頭，外加一個(gè)蔬菜湯，另，其他素菜不要。”

    畢淑玉看向劉mama。

    劉mama確認(rèn)：“嗯，都是二少爺點(diǎn)的菜，說晚上想吃?！?/br>
    “……”

    紙張?jiān)诜蛉耸种搁g被捏皺，“他把莊家當(dāng)什么了，他……”

    劉mama趕緊勸道，“夫人您別動(dòng)氣，還病著呢，況且，這其實(shí)也不算個(gè)事兒?！?/br>
    確實(shí)不是。

    傷害不大，但侮辱性極強(qiáng)。

    把她當(dāng)成了什么……

    劉mama瞧著畢淑玉神色不對(duì)，連忙又說了許多好話，疊聲地哄著。

    畢淑玉深呼吸。

    不要和傻子置氣。不要和傻子置氣。不要和傻子置氣。

    心里連念了三遍，方咬牙道：“給、他、做！”

    *

    這晚上莊冬卿連炫了三碗飯。

    好吃。嗝。

    *

    大理寺。

    柳七將手中的試卷放于案頭，“主子，這些試卷的考生，連同剩余的幾位官員，今日刑部和都察院業(yè)已審訊完畢?！?/br>
    又從袖子里掏了份名單出來，“朱筆與墨筆雙雙圈中的，是刑部與都察院審查完，一致認(rèn)為沒有問題的，如若今日大理寺也認(rèn)可，就該再次放人了。”

    岑硯接過名單，瞧了瞧，“朱筆是誰？”

    “都察院?！?/br>
    岑硯視線落于一角，莊興昌的名字上有黑圈，卻無紅圈。

    邊上并著莊越兩字，倒是什么圈都無。

    柳七也留意到了岑硯的視線，欲言又止，站得久些，岑硯：“還有事？”

    “有件小事。”柳七稟報(bào)道，“莊大人和其長子都被押到了刑部，莊家今年有兩位考生，拿人的時(shí)候，刑部和都察院一致主張連同莊家二少爺一道帶回審訊，但是主子你給否了，今日都察院左御史又問起此事，想要個(gè)緣由。”

    岑硯平靜：“莊冬卿的試卷上并無暗語?！?/br>
    柳七：“左御史認(rèn)為，這只能證明莊二少未曾與考官‘通關(guān)節(jié)’，但不能證明他沒被泄題，再者莊老爺和大少爺都拿了來，御史覺得不該漏了他家二少爺，該……”

    “該不分青紅皂白，押了人審問，是這個(gè)意思？”

    岑硯語氣平平，柳七卻琢磨不透他心思，只恭敬低著頭。

    須臾，但聞一聲輕哂。

    “有來問我的這功夫，他自己都能把事情搞明白?！?/br>
    從案下抽出一沓宣紙，扔于桌面，岑硯：“你把這個(gè)帶給左御史，如若下次他再糾纏，剛好，參他一個(gè)褻職瀆職，陛下正就科考案火大呢，要是知道其他皇子的手伸了進(jìn)來，下次半夜我就該去他家了。”

    柳七打開，意外地發(fā)現(xiàn)，竟是他之前調(diào)查莊冬卿，搜羅的對(duì)方的文章詩詞。

    “這是……？”

    “大概真的摔壞了腦子，”岑硯盯著那些詩文，意味不明地頓了頓，“科考的答題，大多是整段整段地摘自從前的課業(yè)，如果真被xiele題，這不得找個(gè)名師好好修繕潤色一遍？”

    哪里還可能和原先一模一樣。

    擰了擰眉，岑硯又道：“剛好，既然你還要去見左御史，給他東西前先幫我問問，莊興昌這個(gè)在春闈期間打雜的小官，他們?yōu)楹尾蝗Γ俊?/br>
    *

    連點(diǎn)了兩天的菜，一天六頓，莊冬卿終于覺得活了過來。

    可惜，快樂的時(shí)光總是短暫的。

    睡前，莊冬卿摸了摸吃撐的肚皮，想著自己的決定，只希望，這幾頓不要是斷頭飯，送自己上路的。

    一覺天光大亮。

    奇異的，決定不去找李央后，莊冬卿反而睡得踏實(shí)了。

    哪怕不知道前路通向何方，莊冬卿也不再焦慮。

    反正……結(jié)果應(yīng)該會(huì)很快，死也好活也罷，不磋磨人。

    這樣一想，莊冬卿便覺如釋重負(fù)，思想包袱一丟，渾身都清爽了不少。

    但，快樂時(shí)光總是短暫的。

    這日用過早飯，他同六福都換好了衣服，出門前莊冬卿還想練兩張字帖靜心，連錯(cuò)了兩個(gè)繁體之后，莊冬卿開始放飛自我，后一排放任著簡體泛濫，不改了，不想改了。

    摹完兩張，照舊燒了，一回頭，六福拿著包袱站在門口，已然準(zhǔn)備好了。

    莊冬卿解開襻膊，深吸了口氣，道：“我們走吧?！?/br>
    早上去逛了集市，吃了一路，中午選了個(gè)之前舍不得進(jìn)的酒樓，要了個(gè)包廂，點(diǎn)了一桌子菜，吃完莊冬卿找了個(gè)茶坊，點(diǎn)了兩杯茶，趴桌上瞇了會(huì)兒。

    午休起來，迎著透進(jìn)窗的陽光，外間的一切都被打照得金燦燦的。

    街上來來往往什么人都有，有穿布衣的販夫走卒，也有搖著扇柄路過的富貴公子哥兒，還有絮絮叨的古板夫子，莊冬卿忽然發(fā)現(xiàn)，他似乎還沒有靜心看過這個(gè)世界。

    嗯，還有點(diǎn)時(shí)間。

    從這兒往王府去，路上也要那么久。

    喝過兩盞茶醒神，離開前，莊冬卿與六福確認(rèn)，“劉mama給的那些，都帶了？”

    六福拍了拍胸口，“放心吧少爺，都帶著呢。”

    莊冬卿：“我昨日寫的信呢？”

    “在的，包袱里。”

    “地點(diǎn)你記住了？”

    六福給莊冬卿背了一遍，是李央留下的通訊地址。

    背完，六福主動(dòng)道：“你讓裝的衣服，我們各自兩身，我也都疊好了，之前存的月錢也在，都在里面?！迸牧伺陌?。

    莊冬卿起身，伸了個(gè)懶腰，“那行，走吧?！?/br>
    六福把茶水喝干，才起來，節(jié)儉慣了，浪費(fèi)不了一點(diǎn)。

    莊府在城西，莊興昌一個(gè)小官，能住上那宅子，還是靠了夫人娘家。

    王府便不一樣了，定西王如今煊赫，賜府在城南。

    進(jìn)了城南地界，來往的行人著裝便貴氣不少，莊冬卿看了眼剛和自己擦身而過的管事mama，又低頭瞧了瞧自己的衣服，貴人府上的仆傭，衣服都比他身上的料子好呢。

    問好定西王府，遠(yuǎn)遠(yuǎn)地認(rèn)了門，莊冬卿抬步去了就近的茶坊。

    上二樓，選了個(gè)能看到王府大門的位置，給六福點(diǎn)了一盞茶水。

    莊冬卿：“我去了，如果太陽下山我都沒出來，你就帶著那封信，去那個(gè)地方?！?/br>
    去找李央。

    六福：“季公子會(huì)救您出來嗎？”

    顯然也對(duì)定西王的惡名有所耳聞。

    莊冬卿哽了下，只道：“他看了信就懂了，你聽他的便是。”

    想了下，又交代道：“如非是季公子親自找你要什么東西，除了那封信，旁的你都自己拿好?！?/br>
    “知道了，少爺，我會(huì)辦好的！”

    望著六福信誓旦旦的模樣，莊冬卿嘴唇動(dòng)了動(dòng)。

    還想說些什么，最終，在過久的注視里，只道：“那我就放心了?！?/br>
    “好的，少爺您快去吧。”

    “……好。”

    打住了過多的絮叨，莊冬卿頭也不回地快步走了。

    離了六福，到街道上站定，莊冬卿才允許自己有了一兩刻的恍惚。

    這段時(shí)日，吃得好，睡得好，孕吐也再?zèng)]有過。

    其實(shí)，過得還挺順意的。

    可惜這種生活不能一直持續(xù)。

    定了定心神，莊冬卿再度抬步。

    去，找岑硯。

    是的，也就是他最后想出來的，不是辦法的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