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門外一站就是兩個小時。

    這兩個小時對蔣鳴來說猶如酷刑。

    他看著緊閉的手術(shù)室大門，眼前晃過無數(shù)畫面，每一個畫面里都是俞小遠(yuǎn)。

    有低著頭認(rèn)真畫畫的小遠(yuǎn)，有喝醉后沖他傻笑的小遠(yuǎn)，有吃到美味眼睛發(fā)亮的小遠(yuǎn)。

    也有聽完表白后紅著臉發(fā)呆的小遠(yuǎn)。

    這些身影緩緩匯聚在一起，疊出的卻是一個傷痕累累，奄奄一息的俞小遠(yuǎn)。

    手術(shù)室門打開，護士推著擔(dān)架床出來，“俞小遠(yuǎn)家屬在嗎？”

    “在?！?/br>
    蔣鳴趕忙上前。

    俞小遠(yuǎn)閉眼安靜地躺在床上，虛弱又蒼白，像是一碰就會灰飛煙滅。

    蔣鳴小心翼翼地伸手碰了碰他的臉，指尖傳來溫?zé)岬挠|感，心中懸著的大石終于轟然落地。

    蔣鳴跟護士一起把人推去病房。

    “搭把手，把他抬到床上。”護士站在擔(dān)架一頭，準(zhǔn)備和蔣鳴一起抬。

    蔣鳴卻徑直走到側(cè)邊，手從腿彎輕輕插過去，橫著把人抱了起來。

    什么時候變得這么輕了。

    上一次抱他的時候分明記得不是這樣輕飄飄的重量。

    為什么世事總是這么容易就發(fā)生改變呢。

    就連生命，好像也很輕易就會在很短的時間里突然就走向凋零。

    蔣鳴小心地把人放在病床上，看著他安靜地陷進一片純凈的白色。

    護士給俞小遠(yuǎn)掛上吊瓶，又囑咐了蔣鳴幾句，就推著擔(dān)架床出去了。

    小家伙穿著病號服躺在床上，閉著眼睛，睡得很安靜。

    下巴上沾著塊血跡，已經(jīng)干了，蔣鳴擰了毛巾出來給他擦拭干凈，又把他的被子掖了掖。

    在床邊坐了會兒，見他沒有醒的跡象，出門給紀(jì)深打了個電話。

    被雨水浸透的衣服還沒有干，濕淋淋地貼在身上，被走廊的空調(diào)一吹冷得脖子上汗毛都豎起來。

    蔣鳴沒有跟紀(jì)深說得太具體，大致說了下情況，讓他幫自己拿幾套換洗衣服和日用品過來，最近一段時間打算在醫(yī)院陪床。

    說到臨末，蔣鳴突然摸到口袋里的東西，頓了頓，又讓紀(jì)深順便買臺新手機一起帶來。

    掛了電話，蔣鳴將口袋里那臺嚴(yán)重變形，連開機都開不了的手機拿出來，垂眸看了很久。

    邊角處那塊干涸的血跡像是罪證，時刻提醒他自己的罪行。

    他不敢回頭去想，在暴雨傾盆的這晚，被自己親手一次又一次掛斷的到底是什么。

    他不敢去想象俞小遠(yuǎn)是在什么樣的情況下給他撥出的電話。

    他是帶著怎樣卑微的希望按下了自己的號碼。

    當(dāng)電話一次次被決絕掛斷時，他又有多絕望。

    蔣鳴忍不住去想一些無法回頭的假設(shè)。

    如果他從一開始就沒有放手。

    如果他早點察覺俞小遠(yuǎn)離開的原因。

    如果他沒有赴今晚的酒局。

    如果在觥籌交錯的包間里，他在那兩秒鐘的猶豫過后，選擇的不是掛斷關(guān)機，而是接了那通電話，哪怕只是聽一下他到底要和自己說什么……

    只要他有一步的改變，結(jié)果與現(xiàn)在相比，會有多大差別。

    他實在不敢去想。

    讓他無法原諒的，除了自己，還有一個人。

    蔣鳴拿著手機，猶豫很久，撥通了那個號碼。

    “喂，鄭叔，我想查一個人。”

    第61章 61 雨后

    窗外雨還沒停, 淅淅瀝瀝地打在窗戶上，窗邊深綠的爬藤葉子在雨中不斷顫動。

    蔣鳴坐在床前，盯著俞小遠(yuǎn)蒼白的臉, 目光一刻也不敢離開。

    病房中空調(diào)安靜運轉(zhuǎn)，溫度適宜, 俞小遠(yuǎn)陷在厚厚的被子里, 睡得還算安穩(wěn)。

    蔣鳴時不時就探進被子里去握一下他的手，感受到手心的溫?zé)岵艜梢豢跉狻?/br>
    護士進來給俞小遠(yuǎn)換吊瓶時, 俞小遠(yuǎn)還沒有醒，蔣鳴忍不住問道, “他怎么還沒有醒？確定腦袋沒有受傷嗎？”

    “放心吧, 該檢查的都檢查過了?！弊o士笑了下，低頭看了眼表, “不過這個點麻醉應(yīng)該已經(jīng)過了, 看樣子像是睡著了，可能是有一段時間沒有好好休息過了, 身體趁麻醉的機會強制他好好休息一下?！?/br>
    蔣鳴點了點頭，稍稍安心。

    聽到最后那句, 又忍不住心里微微發(fā)酸。

    這段時間對他來說是苦澀煎熬, 對俞小遠(yuǎn)來說又何嘗不是呢。

    俞小遠(yuǎn)只怕比他還要更難捱數(shù)倍吧。

    “倒是你……”護士指了指蔣鳴掛著彩的臉，“傷口真的不用去處理一下嗎?！?/br>
    蔣鳴抬手去碰嘴角, 卻牽動了手臂上的傷，疼得皺了下眉, 而后不在意道，“我沒事, 都是小傷?！?/br>
    “萬一他醒了床邊沒人，我不放心?！闭f著又探進被子里握住俞小遠(yuǎn)的手, 輕聲道，“等他醒了再說吧。”

    護士看見他滿臉的關(guān)切，心知勸不了，便也沒再多說，推著推車出去了。

    過了會兒送了幾個創(chuàng)口貼進來，讓蔣鳴將就著先貼一下，蔣鳴道了聲謝。

    大概十點多樣子，紀(jì)深拎著東西推門進來，蔣鳴正站在空調(diào)控制器前調(diào)節(jié)溫度。

    紀(jì)深看到蔣鳴明顯愣了下，愣完才叫了聲，“師哥?！?/br>
    “怎么搞成這樣。”

    從蔣鳴退役后，紀(jì)深就沒再見過他受傷了。

    蔣鳴本就是十分冷靜的性格，平常跟人連話都不會多爭，更別提動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