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行知沒跟他客氣，從善如流上了車，奇怪道：

    “你不是說直接回交換中心嗎？”

    宋南星抿起唇露出一點(diǎn)笑：“我去找個人。”

    姜行知是個情場浪子，一看他的表情就挑了下眉：“女朋友??？”

    宋南星嚴(yán)肅糾正他：“是男朋友。”

    *

    到了桐美，姜行知回辦公室，宋南星則往主教學(xué)樓去找沈渡。

    今天天氣好，暖融融的陽光灑下來，地面投映斑駁搖曳的樹影。年輕的學(xué)生們踩著樹影來來往往，嬉笑打鬧聲已經(jīng)有了初夏的喧囂。

    沈渡就站在初夏的喧囂中，隔著人群朝宋南星看過來。

    明明還隔著很遠(yuǎn)，但兩人都準(zhǔn)確地抓住了彼此的目光。

    宋南星沒忍住朝他揮了揮手，眼角眉梢都是滿溢出來的笑容。

    他迎著風(fēng)、踩著斑駁的樹影小跑過去。

    沈渡也大步朝他走來，看見他額頭的薄汗，拿出手帕給他擦：“事情都辦完了？”

    宋南星輕“嗯”了聲，仰著臉沒動，沈渡的動作很輕，柔軟的布料輕柔觸碰額頭，能清晰地感受到動作里的珍視和溫柔。

    他盯著沈渡英俊的臉，心想怎么辦。

    不只沈老師粘人，我好像也有點(diǎn)想粘人。

    宋南星不好意思地垂下眼，跟沈渡并肩往前走，說起剛才的工作：“雨季前檢驗(yàn)過一批貨品，桐美收貨后說少了一副畫，我過來核實(shí)一下情況?，F(xiàn)在桐美已經(jīng)報(bào)警了，等警方調(diào)查結(jié)果就行?！?/br>
    “你的事辦完了嗎？”

    沈渡看他一眼，說：“辦完了?！?/br>
    宋南星沒問他來辦什么事，說：“桐美的老師說桐美食堂二樓有家店很不錯，我們?nèi)ツ抢锍?？?/br>
    “好?！?/br>
    兩人都是第一次來桐美，并不知道食堂在哪兒。宋南星只能隨機(jī)抓一個路過的大學(xué)生問路。

    對方告訴他們沿著這條小路繞過人工湖就到了。

    宋南星張望了下，不遠(yuǎn)，人工湖不算大，周圍都是景觀樹，沿途風(fēng)景還挺好的，正好可以散散步。

    兩人沿著小路往湖邊走，四周逐漸安靜起來，嬉鬧聲被扔在身后，耳邊只有風(fēng)掠過的簌簌聲，以及心臟砰砰跳動的聲音。

    宋南星悄悄深呼吸，想著說點(diǎn)什么緩解這種越來越曖昧粘稠的氣氛。

    搜腸刮肚的還沒想出什么話題，耳邊卻忽然響起一聲高亢的呻吟。

    宋南星腳步一頓，茫然地四處張望，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

    但那聲音停了一下，又?jǐn)鄶嗬m(xù)續(xù)地響起來，一聲高過一聲近乎失控，竟然是完全不怕人發(fā)現(xiàn)的樣子。

    宋南星終于找到了聲音的來源——他們右前方的小木屋里。

    小木屋只是裝飾品，沒有什么實(shí)用性，因而宋南星眼睛一掃就看見了里面的情況，身材高大的男生正在打樁，壯實(shí)的身材完全擋住了身前的人，只有一雙比紙還白的腿露出來。

    宋南星：“……”

    大中午就這樣不太好吧同學(xué)。

    因?yàn)樘^尷尬，宋南星脖子都僵了，眼睛不知道該往哪兒看。

    一雙手及時捂住他的眼睛，將他半擁著帶離木屋附近，沈渡在他耳邊低聲說：“別看，會長針眼。”

    宋南星干巴巴地“噢”了聲，尷尬得腳趾都要扣出兩室一廳。

    偏偏沈渡的手還捂在他眼睛上，不知道是熱的還是也受了影響，掌心微微有些潮熱。

    宋南星眨了眨眼，腳趾蜷縮著壓下尷尬，小聲說：“我們趕緊走吧?！?/br>
    沈渡鎮(zhèn)定地“嗯”了聲，手掌滑下來牽住他的手，大步穿過樹林。

    宋南星快到食堂門口了，才后知后覺地意識到，他和沈渡牽手了。

    相握的掌心發(fā)熱，有潮濕的汗意。

    宋南星偷偷瞥了沈渡一眼，看見沈渡耳朵也是紅的，就悄悄松了一口氣，至少不是自己一個人在尷尬。

    姜行知推薦的店味道很好，但因?yàn)橐馔庾惨娏诵∧疚?，宋南星只想趕緊吃完飯走人，一頓飯味同嚼蠟。

    沈渡大約也和他一樣的想法，兩人吃飯后沒有再繼續(xù)散步，宋南星回單位，而沈渡則要去桐大。

    兩個各自開了車，就在停車場分別。

    等藍(lán)色小轎車走遠(yuǎn)了，沈渡才從車上下來。

    他腳邊的影子不滿地扭動著，催促他去找宋南星。但沈渡不為所動，他腳步邁出，下一刻就到了小木屋前。

    小木屋的鏖戰(zhàn)還在繼續(xù)。

    就像在停車場上沒人注意到他忽然消失，小木屋里的兩個人也沒有注意到多出來的觀眾。

    高大的男生壓著一團(tuán)白色的色塊，像獸類一樣沖鋒。

    深深淺淺的白色色塊流動著，裹纏在他身上，發(fā)出少年情動的呻吟。

    沈渡在一旁觀看。

    腳下扭動的影子發(fā)出疑惑的聲音：“不好看?！?/br>
    “回去找星星?！?/br>
    “想星星?！?/br>
    神經(jīng)環(huán)里吵吵嚷嚷地催促起來，沈渡嫌煩，直接屏蔽了聲音。

    他看了一會兒，大概明白了，這才轉(zhuǎn)身離開。

    而在他走后，小木屋的動靜又持續(xù)了許久，高大的男生才穿好衣服一臉滿足地離開。

    他的朋友打來電話讓他去打球，他打了個哈欠，眼下有些青黑，語氣困頓地說：“不去了，我要補(bǔ)覺，晚上還要陪對象?！?/br>
    電話里朋友發(fā)出嬉笑聲，他罵了一聲：“有什么好笑的，你們單身狗不懂有對象的好處?！?/br>
    *

    宋南星還沒到交換中心，就又接到了姜行知的電話。

    他還以為是有了新進(jìn)展，停車接通，卻聽姜行知聲音發(fā)緊地說：“小宋，陳列室的畫又少了一副。”

    宋南星輕松的表情一凝，眉頭皺起來：“又少了一副？查監(jiān)控了嗎？”

    姜行知說查了：“這期間除了你我，還有接到報(bào)案過來的警察，沒有人進(jìn)來過。”他呼吸有些粗，像是嚇到了：“監(jiān)控一直是好的，但就在畫消失瞬間黑屏了一秒，再恢復(fù)的時候，陳列柜里的畫就這么憑空沒了。”

    監(jiān)控畫面只有那么短短一秒黑屏，人為的可能性不大。

    他像是怕驚動了什么，壓低了聲音說：“這些畫……不會有問題吧？”

    宋南星說：“能出庫的畫都是通過污染檢驗(yàn)了的，通常不會有問題?！?/br>
    但他想起之前流出去的污染水產(chǎn)品，也不敢把話說得太滿，只得道：“你在陳列室嗎？我還沒回中心，現(xiàn)在過來一趟?！?/br>
    掛了電話，宋南星掉頭回桐美。

    陳列室在藝術(shù)樓頂樓，宋南星等電梯的時候，看見一個裸體雕像從樓梯上走下來。

    男性雕像全身是石膏的白色，肌理雕刻細(xì)致，栩栩如生，即便是宋南星這個外行人也能看出精細(xì)的雕刻技藝。

    此時雕像正緩慢轉(zhuǎn)動著頭部，邁著不太靈活地雙腿從樓梯上走下來。

    而四周來來往往的學(xué)生，卻沒有一個注意到它。

    雕像似乎對經(jīng)過自己的學(xué)生很有興趣，它一會兒跟在這個人身后，一會兒跟在那個人身后，笨拙地模仿對方動作。

    等它走到電梯廳時，他笨拙滯澀的動作已經(jīng)變得流暢起來。

    如果不是雪白的石膏身體，它看起來幾乎和一個人沒有什么兩樣了。

    這時電梯終于到了一樓，“?！钡匾宦暣蜷_。

    雕像被聲音吸引，朝宋南星的方向看過來。它注意到了宋南星，邁著步子走過來站在宋南星旁邊，轉(zhuǎn)著頭從各個角度觀察打量宋南星。

    宋南星不明情況，不敢貿(mào)然暴露自己能看見，只能裝作看不見它，面無表情地邁步走進(jìn)電梯。

    他一動，雕像也跟著動起來，用跟他一模一樣的姿勢走進(jìn)了電梯，垂著手面無表情地站在他身側(cè)。！

    第57章 你頭上好像長了個角

    宋南星用眼角余光觀察雕像。

    雕像就靜靜地站在他身側(cè)，石膏手臂幾乎快要碰到他的手臂。宋南星琢磨著他從哪里跑出來的，應(yīng)該要怎么應(yīng)對。

    他拿出手機(jī)，想先給程簡寧發(fā)個消息，讓他過來支援。

    但他剛拿出手機(jī)調(diào)出聊天界面，雕像的頭就轉(zhuǎn)了過來，它似乎很好奇宋南星要做什么，白色的身體傾靠過來，那雙雕刻得十分逼真的眼睛靜靜注視著宋南星以及手機(jī)界面。

    宋南星心里生出一種詭異的感覺，沒有繼續(xù)打字。

    雕像會不會認(rèn)識字呢？

    他不確定。

    宋南星沒有冒險(xiǎn)，摸了摸左手腕上戴著的孢子手鏈。

    雕像探過來的身體又直了回去。

    電梯在頂樓停下，宋南星往陳列室走，余光里雕像也用一模一樣的姿勢跟著他出了電梯。

    只是在他走進(jìn)陳列室后，雕像沒有再跟進(jìn)來，只是站在門口靜靜地注視著他。

    宋南星和姜行知碰面，見他神色有些焦躁不安：“丟的是哪幅畫？”

    “羅蘭的《藝術(shù)品》。”

    宋南星想起來了，瞳孔頓時一縮——《藝術(shù)品》這幅畫的內(nèi)容就非常陰沉讓人不適，夜間昏暗的街道上行人來來往往，路燈慘淡的光芒照在五官模糊的人形上，有種陰森詭譎的恐怖感。

    尤其是那些行人都赤裸裸沒有穿衣服，身體是暗淡的淺水泥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