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顏亦童神情自然，完全不像是對這些事有興趣的模樣。成默又奇怪顏復(fù)寧是怎么會允許顏亦童經(jīng)常來找他的，也許是拗不過顏亦童？反正成默只是在一定程度上相信顏復(fù)寧，但他向來保守謹(jǐn)慎，又不敢完完全全的相信另一個人，尤其是顏復(fù)寧這種他看不穿，又不了解的人。

    “應(yīng)該不用了吧？”成默模棱兩可的回答道，他聳了聳肩膀，“他是個怪人。”

    “哦！”顏亦童眼珠子轉(zhuǎn)了一下，“要不你晚上帶我去‘黑夢’去玩？”

    “黑夢有什么好玩的？”成默說。

    “我上次跟哥哥去見你，覺得上面好有意思?。「鲜磕嵋粯?，有美人魚，章魚人、還有機器人和鐵鉤船長……”顏亦童興奮的說。

    “你之前沒去過黑夢？沒在里面玩過？”成默問。

    顏亦童搖頭。

    成默沉吟了一聲說道：“算不上迪士尼吧！倒是比較像夜店?！?/br>
    “夜店啊？那也比外面的夜店好玩吧？”顏亦童嘟著嘴說：“我哥哥說女孩子不許去那種地方，他還以為我是那種十多歲的小女孩，連酒吧都沒去過，其實我早就偷偷去夜店玩過啦！”

    “除了一些稀奇古怪的人，本質(zhì)上和外面的夜店也沒有太大區(qū)別。”成默說。

    “你不會是不想帶我去吧？”顏亦童狐疑的說。

    成默笑了一下說道：“真沒有，不過要去的話，最好還是得跟你哥哥說一聲比較好?！?/br>
    “如果真跟外面的夜店差不多，那就算了?！鳖佉嗤欀碱^，很疑惑的說，“電音派對、音樂節(jié)什么的還好點，起碼音樂和氣氛還行。夜店就是燈光給弄的花里胡哨的，再就是消費嚇?biāo)廊?。我實在不明白，為什么現(xiàn)在年輕人都喜歡去夜店??？”

    成默想了想說道：“我也了解不多，不過毫無疑問夜店的消費主力是男生，那么高昂的消費對于女生來說就是一種篩選。而超跑、黑桃a、帝王套、都是男生炫耀的手段……大概夜店就是現(xiàn)代版本的酒池rou林吧。美其名曰釋放壓力，實際上是在虛幻的地方尋找虛幻的愛情……”“那為什么‘理想國’也會有‘黑夢’這樣的夜店酒吧？我感覺這里的人都不需要愛情吧？”

    成默笑了笑說：“不管需要不需要愛情，也都有欲望要釋放！”

    “?。?！不會吧！”顏亦童驚叫了起來，抬手指著成默說道，“成默，你不會也有這種想法吧？”

    “現(xiàn)在當(dāng)然沒有?！背赡恼f，“不過不代表永遠(yuǎn)沒有?！?/br>
    顏亦童“哼”了一聲說：“喂！你可不能這樣破壞你在我心中的形象。”

    “我只能說，我并不為你的想象而生?！?/br>
    “實在不行，你找我?。?？”顏亦童指了指自己。

    成默故作驚訝的說：“找你？”

    “什么意思？”顏亦童沖成默惡狠狠的一笑，“我很丑嗎？我很丑嗎？那我走？”

    成默不清楚顏亦童是在玩梗，認(rèn)真的說道：“很漂亮啊！”

    “我開玩笑的啦！”顏亦童笑嘻嘻的說，“我自己難道還不清楚本姑娘就是宇宙無敵美少女！”

    “‘宇宙無敵’有點膨脹了?！背赡瑢嵲拰嵳f。

    “知道在你心里雅典娜最美。”顏亦童翻了個白眼，“但本姑娘可不會那么輕易認(rèn)輸?shù)摹！?/br>
    成默笑了笑，轉(zhuǎn)移話題道：“晚上吃什么？”

    顏亦童從沙發(fā)上跳了起來說：“隨便，不過我要聽你繼續(xù)說羅馬尼亞的故事……”

    ……

    吃完飯，成默不止跟顏亦童說了羅馬尼亞的故事，還說了世界上最小的國家“梵帝岡”的一些故事。顏亦童聽的津津有味，等到了九點，成默便騎著自行車送顏亦童回“宇宙思考花園”。

    自行車在石板路上微微顛簸著前行，顏亦童抓著他的衣角，哼著一首成默沒有聽過的歌。夜幕繾綣，讓成默想起自己也曾這樣搭過謝旻韞在清華的校園里漫游。

    在微涼的夜風(fēng)中，顏亦童大聲的問道：“如果說我們出不去了怎么辦？”

    “出不去了……我還沒有想過這個問題。”成默回答道。

    顏亦童搖了一下抓著成默衣角的手，“那你現(xiàn)在趕快想一下。”

    成默思考了片刻說：“大概我是不會放棄出去的想法的，肯定要不斷的嘗試和努力?！?/br>
    “好吧！”顏亦童嘆息了一聲說，“確實‘理想國’沒什么好玩的?！?/br>
    “那倒不是?！背赡瑩u了搖頭，“其實‘理想國’有很多吸引人的地方，比如‘宇宙思考花園’，比如‘天鵝湖’的湖心島，比如‘黑夢’……值得研究和探索的地方還是很多的。只不過我在外面還有放不下的人和事?！?/br>
    “明白?！鳖佉嗤舐暤恼f，“我想‘理想國’肯定困不住你的。”

    “希望吧?！背赡L(fēng)回答。

    片刻之后，“宇宙思考花園”已經(jīng)近在眼前，等到了棋盤格鐵門口，成默先跳下了自行車，推了自行車前行了幾步，回頭看向了顏亦童說：“到了。”

    顏亦童單手摟著裙子，也從自行車的后座跳了下來，黑色的小皮鞋踩在石子路上，沙沙作響。她沒有接過成默遞過來的自行車籠頭，搖頭說道：“你騎著回去吧！”

    成默倒是覺得有輛自行車方便很多，猶豫了一下說：“沒關(guān)系嗎？”

    “當(dāng)然?！鳖佉嗤瘺]好氣的說。

    “你要的話，打電話跟我說一聲，我就給你送過來?！?/br>
    “為什么要打電話啊！我會去找你的?！?/br>
    “哦?！?/br>
    “別心不甘情不愿的，我又不耽誤你做事?！鳖佉嗤_了鐵門，“我明天上午去你房間，你該干什么干什么，我就是在這邊睡不好，借你的床睡會覺?！?/br>
    成默聳了聳肩膀說：“好吧！”

    顏亦童走進(jìn)了鐵門，轉(zhuǎn)頭對成默說道：“晚安?！?/br>
    “晚安。”成默跳上了自行車，沿著來時的路飛馳。

    他沒有回頭，沒有看見顏亦童站在鐵門邊盯著他的背影直到在黑暗中消失。

    ……

    第二天、成默去找了老丈人，又去看了丈母娘。丈母娘當(dāng)然支持他的一切行動，老丈人則潑了成默好幾盆冷水，說“理想國”可沒那么容易逃出去。在成默反復(fù)的勸說下，老丈人還是表達(dá)了有限支持的意思，反正對成默的計劃并不是很熱衷。

    又過了幾天，阿米迪歐王子跟成默打了電話，說愿意加入。再接著，完全不知道零號和成默已經(jīng)見過面的阿米迪歐，帶著成默去見紅樹林湖岸一起找零號。戴著鐵面具的零號自然不會在表情上露出任何破綻。而成默現(xiàn)在早已經(jīng)是老戲骨了，貢獻(xiàn)出了相當(dāng)精湛的演技。

    因此阿米迪歐王子根本沒有察覺到成默和零號早就見過面，還結(jié)成了戰(zhàn)略同盟。

    在臨近七月一號，又一次可以通過船員室bug進(jìn)入備份空間的前夕，顏復(fù)寧也和零號、阿米迪歐王子在“黑夢”的bug船員室見了面。這時才由成默將他和顏復(fù)寧商量好的計劃說了一遍。

    “所以說，我們可以不需要零號爺爺?shù)膸椭?？”阿米迪歐王子問。

    “也不是不需要?！鳖亸?fù)寧遲疑了一下說，“如果能獲得阿諾德先生的授權(quán)，我能更快的控制中央數(shù)據(jù)庫?！?/br>
    三個人同時看向了戴著鐵面具的零號。

    零號猶疑了一下說道：“你們知道不知道‘理想國’之所以能讓不少強悍的天選者，在到達(dá)一定的年紀(jì)之后，放棄保守自己烏洛波洛斯或者其他的什么秘密，是因為‘理想國’的特殊培養(yǎng)皿能讓瀕死的人，在身體機能衰竭的情況下維持大腦的意識，這樣‘烏洛波洛斯’會解除綁定。雖然身體的衰老是不可逆的，但這個時候的大腦相對于其他身體組織，dna甲基化程度變化最為緩慢，換句話說，按照表觀遺傳學(xué)的測量方法，在人衰老死亡的狀況下，大腦遠(yuǎn)比身體其他組織都要‘年輕’。這個時候只要維持大腦‘活著’，人就可以在‘理想國’中活著，并且沒有了其他器官的影響，大腦在保護(hù)得當(dāng)?shù)那闆r下，壽命可以高達(dá)幾百年。對于生活在‘理想國’中年紀(jì)比較大的人來說，這幾乎是無法拒絕的誘惑，也是他們最終都將自己守護(hù)終生的秘密和盤托出的原因?！彼D了一下說，“所以我才確定我爺爺肯定不會幫助我們，可能你們還不知道，理想國的黑洞中匯集了蘇維埃最聰明的大腦……”

    第一百零六章 地獄中的奧菲歐（1）

    “這不就是‘缸中之腦’嗎？”阿米迪歐一臉震驚的說。

    成默也受到了很大的震動，零號的話終于解答了他一直以來的疑惑。那就是為什么那些已經(jīng)宣告死去的人，像是曾經(jīng)的第五神將約瑟夫·肯尼迪，以及零號的爺爺弗拉基米爾·阿諾德，為什么能出現(xiàn)在“冬宮”。

    意義不在于這些人還活著，而是如果零號說的是真的，那么“冬宮”所存在的技術(shù)，不僅極大的延長了人類的壽命，還意味著人類正在打開另外一種生命形式的大門。

    很可能是人類千百年來一直追求永生之門。

    實際上這不只是對那些垂垂老矣的天選者，對于任何人來說這都是難以抵抗的誘惑。

    三個人盡管表情各異，但都目光灼灼的盯著零號。

    零號思考了一下說道：“可以說是，也可以說不是。應(yīng)該怎么解釋呢……‘缸中之腦’是將大腦解剖出來，維持它的存活，并連接上信號輸入和輸出裝置。至于‘冬宮’使用的系統(tǒng)，必須是在身體基本健康的狀況之下，讓身體進(jìn)入‘冬眠’狀態(tài)，以維持最低限度的代謝，所有的視覺、觸感、聽覺……這些并不能完全脫離感官和肢體直接用模擬信號的方式輸入大腦。從本質(zhì)上來說，它和‘缸中之腦’這個概念還是很不一樣的……”

    “原來如此。”成默點頭說，“按照目前表世界的技術(shù)，只能維持被解剖出來的大腦在體外短暫的存活，無論是維生系統(tǒng)，還是信號輸入和輸出裝置都是無法突破的難點。所以‘冬宮’算是迂回繞過了一些難點？”

    零號回答道：“說實話，具體什么情況我也算不上十分了解。只是第一次在理想國見到我爺爺時，我很驚訝他竟然沒有死，他才告訴我他現(xiàn)在處在‘冬眠’的狀態(tài)，就本體的狀況而言和已經(jīng)死亡區(qū)別不大，像他這樣進(jìn)入‘冬眠’狀態(tài)的人已經(jīng)無法脫離培養(yǎng)皿，只能活在理想國中……”

    “你這么說什么意思？”阿米迪歐王子明知故問。

    零號瞥了眼坐在他身側(cè)的阿米迪歐一眼，沉聲說道：“我的意思是，按照成默的計劃，我們要破壞‘冬宮’的數(shù)據(jù)中心和服務(wù)器，讓我們這些人不得不生活在現(xiàn)實中，再慢慢確定‘冬宮’的位置，找機會把位置傳輸出去的話，那么很可能這些已經(jīng)進(jìn)入‘冬眠’狀態(tài)的人會死掉，這其中包括我爺爺，所以我們得有更好的計劃。要么不破壞‘冬宮’。要么破壞，但是保證那些進(jìn)入‘冬眠’狀態(tài)的人能活著……”

    “你的心情我能理解，可說實話，本來計劃就已經(jīng)很難了，真要還顧著顧那的話，根本就沒有實現(xiàn)的可能?！卑⒚椎蠚W冷聲說。

    零號毫不客氣的回應(yīng)道：“阿米迪歐，你也得清楚，我爺爺是我們最后的保障。真要想出去，說不定還離不開他的幫助?！?/br>
    “那要不你直接去問下你爺爺我們應(yīng)該怎么辦？”阿米迪歐不咸不淡的說。

    零號像是聽不出阿米迪歐語氣里的挑釁，冷聲說道：“沒可能的。他只會阻止我們?！?/br>
    阿米迪歐攤了下手，“那怎么辦？我實在覺得沒有什么比成默的這個計劃可行性更高的計劃了?！彼戳丝闯赡挚戳丝搭亸?fù)寧，平靜又帶著煽動的情緒說，“難道你們覺得，長久的活在如此狹小，還什么都沒有的虛擬世界，是件很有意思的事情？”

    零號張了張嘴，想要開口，卻最終沒有說話，只是掛著鐵面具端坐在床上。

    成默知道零號透露出來的秘密讓他們計劃的難度提升了不少，可零號，主要是零號背后的弗拉基米爾·阿諾德的作用難以估算，不由他們不重視，于是他轉(zhuǎn)頭看向了一直沒怎么出聲的顏復(fù)寧，“顏復(fù)寧，你也說過要保護(hù)好‘冬宮’，你有沒有什么建議？”

    顏復(fù)寧淡然的說道：“我覺得不用太擔(dān)心，那些進(jìn)入休眠狀態(tài)的人，肯定有應(yīng)對緊急狀況的保護(hù)裝置。所以即便造成了一定程度的破壞，應(yīng)該也不會影響到他們的生存?！?/br>
    阿米迪歐連忙附和道：“對，肯定有保護(hù)裝置的，要不然萬一遇到什么意外，像是停電之類的狀況怎么辦？”

    “發(fā)電機肯定不只是一組。”零號不滿的說：“更何況你們別說什么不確定的猜想，這種事關(guān)重大的事情必須給我個確定的答案。”

    “得了吧！零號，我知道你在想什么……！”阿米迪歐說，“世界上就沒有萬無一失的計劃。真要想萬無一失就什么也別做?！?/br>
    成默聽出來阿米迪歐的語氣中并無嚴(yán)厲的譴責(zé)，成默猜測阿米迪歐是在責(zé)怪零號的所作所為是惺惺作態(tài)，一切都為了確保零號自身的利益，畢竟弗拉基米爾·阿諾德活著，對零號來說意義非凡。

    零號起身一把抓住了阿米迪歐的衣領(lǐng)，低頭俯瞰著他說道：“混蛋，別以為誰都跟你們這些無恥的貴族一樣，什么都能出賣……”

    成默連忙站了起來，將零號和阿米迪歐分開，“既然是合作，肯定要顧慮各自的難處。更何況不管什么樣的狀況，將弗拉基米爾·阿諾德先生這樣的學(xué)者保存下來，也是我們應(yīng)盡的義務(wù)?！?/br>
    見成默支持他，零號重新坐下，“要不我們就不去管服務(wù)器或者數(shù)據(jù)中心，直接破壞培養(yǎng)皿，只要把除了處在休眠狀態(tài)的所有人的培養(yǎng)皿都破壞掉，那么也沒辦法短時間把我們再次關(guān)進(jìn)冬宮吧？”

    “不現(xiàn)實。”成默搖頭說，“不說一千個培養(yǎng)皿破壞起來要多久，培養(yǎng)皿里的營養(yǎng)液是半透明的，想要判斷里面的人是不是處在休眠狀態(tài)都很難做到。真要一個個分辨，估計我們沒能破壞幾個，就會被監(jiān)控發(fā)現(xiàn)，然后被抓起來?！?/br>
    阿米迪歐整理了一下被零號扯的亂七八糟的衣領(lǐng)，帶著點情緒，故意說道：“那怎么辦？”他攤了下手，“要不就隨便試看看，行就行，不行就再想其他的辦法？”

    “機會肯定只有一次?！背赡f，“我們必須把握好?！?/br>
    逼仄的船艙里陷入了緘默。

    成默有些頭疼，阿米迪歐和零號已經(jīng)完全不想互動，至于顏復(fù)寧惜字如金，根本就不怎么說話。他心中嘆息了一聲，覺得這次商議很可能要不歡而散，至于計劃不僅要改，還必須得推遲，不過他早就有這樣的心理準(zhǔn)備。

    于是他心平氣和的說道：“也不急于一時，我們在盡量多做下調(diào)查，看能不能收集更多的情報，再找出一個能夠兩全其美的對策。一號還有四天，我們兩天后的同一時間再來這里商量看看……”

    “只能這樣了?！卑⒚椎蠚W率先起身。

    接著零號什么也沒有說，跟著站了起來，就在兩人一前一后向著艙門口的軟梯走的時候，顏復(fù)寧突然開口說道：“兩天肯定早不到什么有用的信息，我覺得也沒必要兩天后再見面，要不我們就一號先試看看返回本體，現(xiàn)在只是成默有經(jīng)驗，你們兩個都沒有經(jīng)驗，也不知道彼此的位置，先預(yù)演一次，也能夠多幾個人對外界做觀察。回來之后我們在商議看看有沒有可行性比較高的方案……”

    “我沒意見。”阿米迪歐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