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安侯 第86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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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公子,你是來京城考學(xué)的童生,根據(jù)高公公所說,你還是江都府的府試第二名,自然讀過許多圣賢書,我父王讓我問你,圣人書里說,勇于敢則殺,勇于不敢則活,何解?” 沈毅抬頭,看向李穆,目光里不再有閃避。 他面色平靜,開口道:“圣人的意思是,想要在世上活下去,有些時候要勇于不敢。” “勇于不敢,很多時候比勇于敢更難。” 韓信胯下之辱,便是勇于不敢。 所謂勇于不敢,就是能忍,這種忍在李圣人書中也是一種“勇”,而且是很難的“勇”。 有時候人在面對事情的時候,腦子一熱就沖了上去,很多時候便一命嗚呼,而關(guān)鍵時候能忍住自己的脾性,能讓自己保持冷靜,能忍,也是一種勇敢。 甚至于這種勇敢,還要更高級一些。 李穆提起這句話,已經(jīng)代表了晉王府的態(tài)度。 相比較于抬頭北望,揚眉吐氣,晉王府更想讓大陳繼續(xù)“存活”下去,即便受一些屈辱,即便受點氣,也要“勇于不敢”,這樣才能保持大陳的國祚。 沈毅頓了頓之后,繼續(xù)說道:“不過世子殿下,李圣人這句話乃是黃老之學(xué),非是我儒家正宗。” 沈毅面色平靜,開口道:“我儒家圣人說,明知不可為而為之?!?/br> 李世子低頭喝了口茶水,啞然一笑:“若明知不可為而為,難免沾了一個‘愚’字?!?/br> 沈毅搖頭,繼續(xù)說道:“世子理解錯了,圣人說明知不可為而為之,是告誡我輩后人,做事不問可不可能,但問應(yīng)不應(yīng)該?!?/br> “如果這件事情值得去做,應(yīng)該去做,那么不管再如何困難,我等也當(dāng)義不容辭!” 李穆放下手中的杯盞,神色變得有些復(fù)雜起來。 “我父王說,刀兵乃人間兇器,一旦興起,不知道要流多少血,死多少人……” 這一次,沈毅終于聽到了李穆話里的別樣意味。 這位世子殿下說話之前,都帶著晉王,也就是說有些話不是他的本意,而是那位晉王爺?shù)囊馑肌?/br> 這并不奇怪。 這位世子殿下,也是一個年輕人,年輕人難免滿懷熱血,難免豪氣干云,作為李陳宗室的年輕人,李穆這個晉王世子未嘗就沒有抬頭北望過。 少年人嘛,心里都是有一股意氣在的。 不過李穆現(xiàn)在是代晉王在問話,沈毅搖了搖頭之后,還是回答道:“世子,有些事情,躲是躲不過去的,即便再啟刀兵,死在戰(zhàn)場上的也只是大陳的將士,而如果一味婦人之仁,異日北人大兵壓境的時候,死的便不是將士們,而是我大陳的黎庶百姓了!” 他看向李穆,沉聲道:“別的不說,六十年前世宗南渡的時候,大陳的百姓死了多少人?” 聽到這個問題,李穆臉色有些不太好看。 這個問題,他這個李陳宗室,是回答不上來的。 因為……死的太多了。 無可計數(shù)。 沉默許久之后,李穆才張開了嘴,繼續(xù)說話。 此時,他的語氣已經(jīng)不怎么堅定了。 “北人,已經(jīng)不是六十年前的北人了,此時北齊內(nèi)部已經(jīng)吏治敗壞,朝廷綱紀(jì)不存,用不了多少年,不用啟刀兵,他們就會衰落下去?!?/br> 李穆緩緩說道:“即便是現(xiàn)在,他們也已經(jīng)無力南下了。” 聽到李穆這番話,沈毅直接站了起來,他看向李穆,沉聲問道:“世子殿下,即便北齊無力南下,如果大陳連北望的勇氣都沒有,即便北齊朝廷崩壞,我們也沒有能力收復(fù)故土!” “到時候北齊沒了,我們只會迎來另一群更加兇惡的胡人!” 這個事情,實際上是有教訓(xùn)的。 另一個世界的北宋,從開國初年就被契丹吊打,好容易熬了一百來年熬到遼國國力衰敗滅亡,沒等宋人高興幾天,他們就迎來了更加兇惡的金人。 其后南宋又與金人對峙了一百來年,好容易熬死了金人,南宋又迎來了更加可怕的蒙古人。 偏安一隅是不會有好下場的,再這樣縮下去,茍個十年二十年,運氣好點三十年五十年,但是遲早有一天,陳國的后世子孫們,要為父祖輩的懦弱付出極其慘痛的代價。 見沈毅站了起來,李穆也默默起身,他抬頭看了看沈毅,然后對沈毅拱了拱手,開口道:“沈公子,無論如何,你今天已經(jīng)說服了我,至于我能不能說服父王……” 他搖頭嘆了口氣,無奈的說道:“我只能盡力一試?!?/br> “但是不管父王是什么態(tài)度?!?/br> 李穆對著沈毅笑了笑,開口道:“從今天起,你就是我李穆的客人了,晉王府你想住多久就可以住多久?!?/br> 沈毅躬身低頭。 “多謝殿下?!?/br> “不必謝我?!?/br> 李穆面露微笑:“你這首詩,我第一次聽到之后也覺得寫得好,陛下剛剛親政,想要刷新朝堂風(fēng)氣,用這首詩來做文章,的確是個好開篇?!?/br> 沈毅也笑了笑,開口道:“其實那首詩還有個殘句,內(nèi)衛(wèi)問起的時候,在下以為陛下不高興了,顧及前程,就與內(nèi)衛(wèi)說殘句是‘明月人斷腸’?!?/br> 李穆來了興致,問道:“所以原本的殘句呢?” 沈毅面色平靜:“誰來嘆興亡?!?/br> “誰來嘆興亡……” 晉王世子李穆喃喃重復(fù)了一遍,然后自言自語道:“春風(fēng)不知玉顏改,依舊歡歌繞畫舫,誰來……嘆興亡……” 世子殿下念了一遍之后,長長的吐出了一口濁氣,對著沈毅拱手道:“李穆受教了?!?/br> 沈毅連忙擺手,搖頭道:“不敢當(dāng)。” 這位世子殿下直接站了起來,對著暖閣外面沉聲道:“來人。” 晉王府下人很多,立刻就有人一路小跑過來,恭敬低頭:“殿下?!?/br> “去打掃一間客房出來給沈公子住,按府上貴客招待?!?/br> 這個下人愣了愣,然后抬頭看了沈毅一眼,又飛速低頭,畢恭畢敬。 “是……” 第一百三十三章 本錢 事實上,李穆不請沈毅住晉王府的客房,他也已經(jīng)住了十來天了。 不過這位世子殿下開口,當(dāng)然是更好,沈毅就可以心安理得的繼續(xù)在晉王府的客房住下去,住到院試。 如果他臉皮厚一點,甚至可以住到下半年的鄉(xiāng)試。 要知道晉王府客房,冬天有碳夏天有冰,舒適度絕對超過建康城里任何一家客店。 沈毅對著李穆道謝之后,起身告辭。 李穆并沒有阻攔,起身送沈毅離開之后,轉(zhuǎn)身朝著父親李睿的書房里走去。 沈毅已經(jīng)說服了他,現(xiàn)在他要去說服他爹了。 沈毅告別了李穆之后,先是找到了父親,跟父親大概說明了一番情況,好讓沈章不再為這件事情擔(dān)心。 父子倆正在說話的時候,宮里的小太監(jiān)就找到了沈毅,給沈毅送來了三個木盒子。 是皇帝賞賜的東西。 父子倆接了賞賜,送走了宦官之后,才把三個木盒子拿到屋子里打開。 一個盒子里裝了十錠十兩重的金錠。 另一個木盒子里裝了一方硯臺,一桿毛筆,兩根墨條。 最后一個木盒子里,則是裝了一刀裁切好的上品“浣花箋”。 所謂浣花箋,是前朝一位詩人所制,當(dāng)時的紙大多寬大,不適宜寫詩,這位詩人便設(shè)計了這種長寬適宜的箋紙,讓匠人制作出來,并在第一張紙上寫了一首浣花詞,詞云“浣花箋紙?zhí)一ㄉ煤妙}詩詠玉鉤。”因此得名浣花箋。 這種箋紙,一般用來寫詩,因為沈毅那首詩“寫得好”,因此皇帝才會賞他這種箋紙。 當(dāng)然了,這種細(xì)枝末節(jié)的事情,皇帝陛下并不會親自過問,這文房四寶,都是大太監(jiān)高明安排的。 除了這一刀浣花箋之外,筆墨還有硯臺,自然也都是宮中的貢品,這一套裝備對于這個時代的讀書人來說,已經(jīng)堪稱極品,任何一位讀書人收到這種東西,恐怕都要欣喜欲狂。 但是沈毅并沒有太多感覺。 畢竟這件事情當(dāng)中,他只是被當(dāng)成一件政治工具利用了一下,雖然在這個過程中得了些好處,但是這些好處不值一提。 想到這里,沈毅默默的看了一眼皇宮方向,在心里暗自思量。 “聽說那位皇帝陛下……跟我差不多年歲?!?/br> 沈毅又低頭看了一眼這些賞賜,暗想道:“在這個年紀(jì),就能想到利用一首詩詞做文章來推動國政,這個小家伙……看來并不是太簡單?!?/br> 沈毅按照上輩子的年紀(jì)來算,已經(jīng)三十多歲了,在他面前剛滿十六歲的小皇帝,當(dāng)然還是個“小家伙”。 就像許復(fù)雖然只比他小兩歲,但是在他眼里一樣是個小朋友。 相比較于沈毅的淡定,老爹沈章則是欣喜欲狂。 他看著眼前這三個盒子,一時間手腳都不知道應(yīng)該放在哪里,過了許久之后,沈章才冷靜下來,他對著沈毅咧嘴笑道:“兒子,既然是陛下賞你的錢,這些錢稍候為父找個錢鋪給你存起來,然后把兌票給你,你想怎么花就怎么花,至于這些物件……” 沈章面色嚴(yán)肅起來,低聲道:“陛下賞你的,你就在這一次院試還有鄉(xiāng)試的時候用一用,若是中了鄉(xiāng)試,明年會試也可以用一用,用完之后……” 這位沈家第一代的老四神色復(fù)雜:“用完之后就不要用了,御賜之物,給家里傳個代吧?!?/br> 好家伙,這是要供起來當(dāng)傳家寶了…… 對于沈章要把這些文具供起來當(dāng)傳家寶的想法,沈毅心里是很不以為然的,一來是他心里并沒有覺得皇帝有什么多了不起,二來把一些文具供起來當(dāng)傳家寶,實在有些丟份。 不過沈章既然高興,沈毅也只能順著他的意思,笑著說道:“父親既然這么說,那這筆墨還有硯臺兒子就不用了,父親收起來,等得空了就帶回江都老家去,至于這刀浣花箋……” 沈毅思索了一番,開口道:“父親要給我留下半刀,以后在京城里,說不定會有用。” 這一次沈毅獲賞,是因為那首詩,而成名有好處自然也會有壞處,將來他在京城里混,說不定就會有人用詩詞難為他,到時候這些專門用來寫詩的浣花箋,說不定就可以派上用場。 沈章?lián)u頭道:“這不成,兒子,陛下賜的東西,都有龍氣的,你帶著它們?nèi)タ茍鰬?yīng)試,就會有龍氣庇佑……” “等你考完了試,再帶回家里去。” 對于老爹這種迷信的想法,沈毅心里很不以為然,應(yīng)付了小老頭幾句之后,沈毅就跟他告別,離開了晉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