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屬下……屬下原以為，是沈公您跟他們溝通的……”

    沈毅搖了搖頭，看向兩人，嘆了口氣：“我明后天，估計就要離開福建，回轉(zhuǎn)建康了?！?/br>
    “我走之后，欽差多半是不會管你們的，所以需要你們兩個人來負責(zé)整個抗倭軍?！?/br>
    “你二人切記一點，你們現(xiàn)在身上的功勞，以及將來的前程，都是麾下兄弟們給的。”

    沈老爺語重心長。

    “莫要虧待了同袍……”

    第四百八十六章 看熱鬧

    對于凌肅跟薛威兩個人，沈毅還是很重視的。

    因為這兩個人能上來，基本上是沈老爺一手拔擢的，因此他們兩個人也很認沈毅。

    說的直白一些，即便沈毅在抗倭軍里沒有任何職事，但是只要有這兩個人在，沈毅說話就是管用的，但是如果有一天，這兩個人不在抗倭軍了，繼任者未必就會再買沈老爺?shù)馁~。

    所以沈毅并不希望這兩個人走歪路，如果可以，他甚至希望能把這兩個人培養(yǎng)成戚元敬，俞志輔那樣的將才，這樣沈毅手底下有了兩個大將，將來在兵部做事的時候，便能夠得心應(yīng)手了。

    好生跟凌肅兩個人說了會話之后，沈毅沉吟了一番之后，開口說道：“這一次，帶到福州府的倭寇俘虜，分出一部分在福州城里斬首示眾，另一部分在福建沿海州府以及廣東沿海州府，斬首示眾，以警惡人?！?/br>
    兩個抗倭軍將領(lǐng)都畢恭畢敬的點頭道：“屬下遵命?！?/br>
    沈毅頓了頓，繼續(xù)說道：“福建這邊的事情辦完之后，你們便回溫州府去，在船廠附近繼續(xù)訓(xùn)練，戰(zhàn)船下水之后，你們便開始著手訓(xùn)練海戰(zhàn)。”

    說到這里，沈毅抬頭看了一眼凌肅，低聲道：“沒有欽差跟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進入抗倭軍大營，不得進入抗倭軍大船，地方衙門的人也不行?！?/br>
    凌肅恭敬低頭道：“屬下遵命！”

    說到這里，他猶豫了一下之后，低頭從袖子里取出一把三寸左右大小的桃木劍，兩只手捧著遞在沈毅面前，低頭道：“沈公，夫人將要生產(chǎn)，屬下知道您不收禮物，因此閑暇的時候，自己找了塊被雷劈過的木頭，削了一把木劍。”

    凌肅估計是沒有怎么做過這種人情，說這些話的時候，略微有些磕巴。

    “聽老人們說，桃木劍可以驅(qū)避邪祟，沈公把這柄木劍帶回去給小公子，就當是屬下盡的一些心意了。”

    他這句話一說出口，沈毅還沒有說話，一旁的薛威便已經(jīng)瞪大了眼睛，他看了看凌肅，又看了看凌肅手里的木劍，滿臉不可置信……

    沒有人跟他說，沈毅的夫人要生孩子了。

    更沒有人跟他說，要給沈毅送什么禮……

    想到這里，薛威忍不住又看了凌肅一眼，這個大個子猛將兄，心里多少帶了一點幽怨。

    這些當官的，心眼太多了……

    沈毅自然看見了這兩個屬下的表情，他啞然一笑，伸手接過了這柄木劍，微笑道：“也不一定是個小子，不過凌千戶一番好意，我就替這未出世的孩子受了?！?/br>
    聽到沈毅這句話，薛威更是臉色尷尬，他對著沈毅抱了抱拳，低頭道：“沈公，屬下……屬下不知道……”

    沈毅微微搖頭道：“不用你送什么東西，你好生帶兵練兵就是了?！?/br>
    薛威神色尷尬，在自己身上摸索了一番，最終一狠心，從自己脖子上拽下來一塊玉牌，兩只手捧在手里，低頭道：“沈公，我身上實在是沒有什么好送的，這塊玉是我家jiejie給我的，我自小戴在身上，沈公如果不嫌棄，便轉(zhuǎn)送給小公子罷！”

    沈毅接過這塊玉牌看了一眼。

    這塊玉牌，材質(zhì)混濁，雖然有色但是一點都不通透，雕工也很是粗糙，一看就是個廉價物事。

    但是可能是因為被戴的久了，玉牌表面已經(jīng)頗為圓潤，有了一點玉光。

    他跟薛威已經(jīng)認識很長一段時間了，自然知道這位薛百戶的身世，薛威家里是軍戶出身，軍戶世襲，他既然能夠進入臨海衛(wèi)，就說明父親早已經(jīng)沒了。

    確切來說，是父母雙亡，長姐遠嫁，而且是聯(lián)系不到的那種遠嫁。

    沈毅拿在手里看了一眼，又親手把它放回了薛威手里，微微嘆了口氣：“說了不要你的東西……”

    說著，他看了一眼旁邊的凌肅，猶豫了一下之后，繼續(xù)說道：“你要真想送什么東西，便另準備一件什么物事，到時候讓人帶去建康給我就是?！?/br>
    “這東西金貴，要好生留著。”

    薛威伸手接過這塊牌子，沉默了一會兒，沒有多說什么，只是重重點了點頭。

    ……

    在福州府待了幾天，安置好了抗倭軍之后，時間就已經(jīng)到了十一月的下旬，沈毅在福州府雇傭了一輛馬車，準備啟程回建康。

    此時動身回京，如果一切順利，應(yīng)當可以在臘月初趕回建康，趕上妻子生產(chǎn)的日子。

    沈毅離開，自然是有很多人要送他的，除了就在福州的欽差李穆之外，還有福州府的一眾官員，以及抗倭軍的將領(lǐng)。

    凌肅，薛威以及十幾個抗倭軍的百戶。

    抗倭軍現(xiàn)在，已經(jīng)滿編五千人，理論上來說應(yīng)該有五個千戶，不過現(xiàn)在只有凌肅這一個千戶統(tǒng)領(lǐng)全軍，剩下的都是臨時編制，比如說薛威以一個百戶的身份，也能帶一兩千人。

    之所以如此，是因為千戶這個價格的武官，品級就已經(jīng)很高了，想要批下來，需要兵部那邊慢慢走程序。

    一行人把沈毅一路送出了福州城外四五里，沈毅才拱手與眾人告別，欽差李穆親自把沈毅送到了他的馬車面前，微笑道：“這趟回建康，記得去一趟晉王府，給我父母報個平安，前些日子我受傷的事情瞞了他們，誰知道陛下又跟他們說了一遍，弄得闔府上下不得安寧，前前后后幾十封信給我寫過來?！?/br>
    沈毅微笑點頭：“自然是要去一趟晉王府的，世子可有書信，我一并帶回去?！?/br>
    李穆從懷里掏出書信，遞在沈毅手里：“昨天連夜寫好的。”

    沈毅接過書信，揣在懷里，問道：“世子今年回建康過年否？”

    李穆猶豫了一下，微微搖頭道：“不知道，我還要南下廣東看一看，如果那邊沒有什么情況，應(yīng)該可以在年關(guān)趕回去?！?/br>
    說到這里，他微微嘆了口氣：“老實說，這么些年雖然也出來過，但是從來沒有離開建康半年以上，這會兒我也有些思鄉(xiāng)了。”

    說著，他拍了拍沈毅的肩膀，笑道：“好了，時辰不早了，子恒快出發(fā)罷，免得耽誤了你回去見妻子?！?/br>
    這位世子殿下滿臉笑容。

    “從這里到建康，如果不耽誤的話，估摸著用不了半個月，就能到了?！?/br>
    沈毅微微搖頭：“我還要去一趟溫州府，那里有一些匠人，也想要回建康去，我順道把他們帶回去?！?/br>
    李穆并沒有把那些匠人當回事，聞言也沒有放在心上，只是繼續(xù)笑著說道：“子恒這一趟回去，過了年之后，可不要急著回來，記得去看看皇子娶親的熱鬧。”

    沈毅自然知道李穆在說什么，聞言他也只是微微搖頭，轉(zhuǎn)身上了馬車，然后扭頭看向李穆。

    “這事跟我沒關(guān)系，我可不去看這個熱鬧……”

    第四百八十七章 同月同日生

    洪德八年臘月初四，建康皇宮里，建康城里有名氣的穩(wěn)婆，幾乎齊聚昭寧宮，與此同時，太醫(yī)署的太醫(yī)們，只要是婦科的太醫(yī)，也都統(tǒng)統(tǒng)到齊，在昭寧宮門口待命。

    之所以這么大的陣仗，那自然是因為大陳的皇后娘娘，今日就要生產(chǎn)臨盆了。

    確切來說，是已經(jīng)在生產(chǎn)之中了。

    昭寧宮門外，向來少年老成的皇帝陛下，臉上也出現(xiàn)了一些汗珠，時不時抬頭看向皇后產(chǎn)房的房門，雙手都有一些顫抖。

    事實上，不僅是皇帝陛下著急，這會兒昭寧宮門口，中書省的五位宰相也都在場，一起等待著皇帝陛下第一個孩子的降世。

    而且，這第一個孩子還是皇后娘娘所出。

    也就是說，如果這孩子是個兒子，那么他將成為洪德朝的嫡長子，又嫡又長，便是正到不能再正的繼承人。

    也大概率會成為朝廷的儲君。

    一旦儲君定下來，那么國本便定了下來，這些大臣們也不用再替皇帝cao沒兒子的心了。

    這會兒，穩(wěn)婆已經(jīng)進入產(chǎn)房大半個時辰，房門外依稀可以聽見孫皇后的叫嚷聲，皇帝陛下聽著發(fā)妻的痛呼之聲，也忍不住雙手有些顫抖。

    他沒有當過爹，自然是心里緊張的。

    就在眾人焦急等待的時候，一個太監(jiān)的聲音，在外圍響了起來：“太后娘娘駕到……”

    眾人循聲望去，只見一位中年美婦，在一眾宮人的簇擁之下，也來到了昭寧宮門口，眾人紛紛下拜行禮，口稱太后娘娘。

    就連皇帝陛下，也回頭對太后躬身行禮，叫了一聲母后。

    太后娘娘只是微微點頭，然后走到了產(chǎn)房門口，聽到了里面自家侄女兒的痛呼聲之后，太后娘娘轉(zhuǎn)頭，看向昭寧宮里的幾位宰相，微微蹙眉道：“女子生產(chǎn)，有什么好聽的？諸位相公莫要在這里等著了，還是回中書去辛勞國事罷?！?/br>
    太后這句話是，女子生產(chǎn)的痛呼呻吟聲有些私密，被這些男子聽了去，有些不太合適。

    幾位宰相對視了一眼，然后先是看向皇帝，又看向太后，齊齊拱手行禮：“遵太后懿旨，臣等告退……”

    說罷，幾位宰相齊齊轉(zhuǎn)身離開昭寧宮，回中書省辦差去了。

    等幾位宰相走后，孫太后走到皇帝身邊，用手握著皇帝微微顫抖的手，然后再一次蹙眉：“怎么這么涼？”

    她有些不太高興的看了高明一眼。

    “怎么伺候陛下的？凍著涼了，擔待得起嗎？”

    高明被這句話嚇了一跳，連忙從一個小太監(jiān)手里接過外衣，遞了過去，皇帝默默的看了一眼高明遞過來的衣服，微微搖頭道：“母后，兒臣不冷，只是……”

    “只是心里有些緊張，是不是？”

    因為進了臘月，皇帝陛下吐出了一口長長的白霧，然后點了點頭，苦笑道：“母后，這種時候，兒臣當然緊張了……”

    孫太后松開了兒子的手，從高明手里接過外衣，給皇帝披上，一邊整理衣服，一邊淡淡的說道：“其實沒有什么可緊張的，我兒是至尊天子，對于你來說，這世上不應(yīng)該有什么大事?！?/br>
    說著，太后看了一眼產(chǎn)房的位置，繼續(xù)說道：“放心吧，她進宮之前就找算命先生算過，不會出事的?！?/br>
    皇帝默默點頭，不再說話。

    見自家兒子這個模樣，孫太后臉上露出微笑：“母后替你進去看一看？”

    說罷，她就要進產(chǎn)房看看，一旁的皇帝伸手拉住的母親的衣袖，微微搖頭道：“莫要沖著了母后?！?/br>
    孫太后微微一笑，正要說話，產(chǎn)房里一陣嘹亮的啼哭聲傳了出來。

    孫太后雖然臉上沒有什么表情，但是這會兒目光也難免有些波動，她先是看向兒子，然后才抬頭看著產(chǎn)房。

    很快，產(chǎn)房房門被兩個穩(wěn)婆推開，一個專門給皇家接生的穩(wěn)婆，三兩步小跑了出來，直接跪在了皇帝跟太后面前，叩頭道：“恭喜陛下，母子平安……”

    皇帝心中一喜，正要說話，就聽到一旁的孫太后問道：“是皇子還是皇女？”

    穩(wěn)婆低頭叩首，聲音中帶著一點顫音：“回太后，是公主……”

    “陛下添了個皇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