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危機。”

    陳員外微微低頭，繼續(xù)說道：“但是對于恩師以及師兄來說，未必就不是一個機會?！?/br>
    老相國追問了一句。

    “什么機會？”

    陳裕抬頭看了一眼老頭，然后默默低頭。

    “再一次掌樞的機會?！?/br>
    第五百零八章 越王府的請柬

    因為外面天氣實在是太冷，楊老頭也沒有辦法一直待在院子里，老頭領(lǐng)著陳裕進了相府的暖閣里，暖閣的幾個奴婢，早已經(jīng)點好了爐子，兩個人坐下來之后，楊相國靜靜的看著眼前這個弟子，微微嘆了口氣。

    老頭雖然年紀大了，但是還是相當(dāng)清醒的，他指了指自己的鼻子，輕聲道：“為師已經(jīng)年過七十，在中書省做了十幾年宰相，首相也做了六七年，基本上不可能再一次掌樞了。”

    陳裕微微低頭，笑著說道：“即便恩師不再出仕，楊家還是有師兄的，師兄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工部侍郎，距離中書省只一步之遙而已。”

    六部侍郎這個位置，如果干得好，有兩個出路。

    其中一個，自然是往上升，由右侍郎升為左侍郎，再由左侍郎扶正，成為一部的尚書，朝廷的大九卿。

    而六部侍郎，其實還有另外一條路。

    那就是越過尚書，直接進入中書拜相。

    當(dāng)然了，能直接拜相的，一般都是上三部的禮部侍郎，吏部侍郎以及戶部侍郎，像楊蕃這種初升的工部右侍郎，距離宰相的位置還差了十萬八千里。

    “豐德太抬舉蕃兒了?！?/br>
    老頭接過陳裕遞過來的茶水，吹了吹茶杯上漂浮的熱氣，然后輕聲道：“他這些年仗著為師的勢，才能在建康城里吃得開，混了個什么楊公子的名頭?！?/br>
    “他是恩蔭入仕?！?/br>
    老頭喝了口茶水，靜靜的說道：“畢竟不是進士出身，根基就不夠深厚?！?/br>
    “這番陛下突然拔擢他，也是別有用意，不是因為他真的有什么本事。”

    “他這輩子，即便仕途順暢，沒有因為被張老頭那邊的人給拉下來，頂天了也就是六部侍郎，連位列九卿的希望都很小?！?/br>
    所謂的張老頭，就是張簡的祖父張敬了。

    兩個老人同列中書十幾年，雖然明面上一團和氣，但是背地里較勁的事情并不少，而兩位宰相分歧最大的地方，就是對北齊的態(tài)度。

    說的直白一點，楊敬宗是主和派，而張敬是強硬派。

    雖然還沒有成為涇渭分明的“兩黨”，但是已經(jīng)有了相爭的雛形。

    說完這句話，這位頭發(fā)已經(jīng)花白了大半的老相國，抬頭看向眼前的陳裕，微微一笑：“但是豐德你不一樣?！?/br>
    “你是兩榜進士，正經(jīng)的二甲出身?！?/br>
    老頭語重心長：“咱們這一派的將來，將來多半要落在豐德你的肩上?！?/br>
    陳裕，前任江都知府。

    雖然他在江都任上，因為出了糧價案，最后一個任期被吏部只給了個中上的考銓，但是還是被皇帝破格拔擢，成為了六部之中第一部，號稱官中之官的吏部，成為了吏部的員外郎。

    雖然沒有在吏部主持一司，但是吏部員外郎的身份，在朝廷里已經(jīng)不能算低了。

    更重要的是，這位陳員外，今年才三十八歲，還未滿四十。

    只要他在吏部繼續(xù)干下去，就是正經(jīng)的前途無量。

    不要說登閣拜相，哪怕只是當(dāng)了吏部侍郎，將來在朝廷里，也是為數(shù)不多的大人物之一。

    陳裕抬起頭，飛快的看了一眼老恩師的表情，然后再一次低下頭，語氣有些惶恐：“恩師，學(xué)生何德何能……”

    楊相國微微一笑，伸手拍了拍這個弟子的肩膀，輕聲道：“不要妄自菲薄。”

    “為師致仕之后，從前如同蠅蟲一般的門生故吏，幾乎消失得一干二凈，只有豐德你，逢年過節(jié)依舊到家里來探望為師，患難見真情?！?/br>
    “如今放眼望去，為師門下，也只有你陳豐德堪當(dāng)大任了?！?/br>
    楊敬宗語重心長的說道：“從今天開始，為師會把一切的心血，都加諸在豐德你的身上，爭取五年之內(nèi)，把你抬到吏部侍郎的位置上?！?/br>
    “再往上，就要看陛下的意思了?！?/br>
    說到這里，老頭看向陳裕，語氣帶了一些蕭索：“說不定，將來楊家上下的身家性命，還要靠豐德你來保全?！?/br>
    陳裕深呼吸了一口氣，站了起來，對著老頭躬身行禮：“恩師，弟子但有一息尚存，一定全力報答恩師，報答師兄。”

    楊敬宗起身，伸手把陳裕扶了起來，老相國已經(jīng)有些混濁的目光，似乎隱約看到了將來。

    “真有那么一天?！?/br>
    “為師多半已經(jīng)不在了。”

    楊相國默默嘆息：“到時候豐德如能搭救一二，為師便含笑九泉了。”

    陳裕微微低頭，目光里隱隱帶著一絲激動：“學(xué)生肝腦涂地，在所不辭……”

    見陳?；卮鸬暮敛华q豫，楊老頭的目光里，有了一絲狐疑。

    不過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沒有更好的，可以培養(yǎng)托付的人選了。

    ……

    一轉(zhuǎn)眼，又是六天時間過去，時間來到了洪德九年的大年初五。

    一連忙活了好幾天之后，這個年關(guān)總算是差不多過去了。

    老天爺也很給面子，從年初一到年初三三天時間，都在下雪，雖然雪下的不是很大，但是連續(xù)三天時間，讓建康城里還是鋪了一層白色，多少有了點過年的味道。

    到了年初五這天，因為天氣實在是太冷，沈毅便沒有出門，而是在家里點了爐子，陪老丈人下棋。

    這段時間，沈老爺因為得罪了人，便耐住了性子，終于沒有再出去惹事，而是老老實實的在家里陪家人，陪孩子。

    畢竟過了上元節(jié)，他大概率還是要離京南下搞事業(yè)，距離分別的日子已經(jīng)不遠了。

    下象棋的話，沈毅還是有一套的，但是下圍棋，他就比陸安世差得多了，幾盤下來，被殺的沒有什么還手的余地，正巧這一盤大龍將要被屠的時候，門口適時的傳來了敲門聲。

    沈毅眼珠子轉(zhuǎn)了轉(zhuǎn)，扭頭看向門外，咳嗽了一聲：“誰呀？”

    門口傳來了青兒的聲音：“公子，是奴婢……”

    “進來罷。”

    很快，端著熱茶的青兒推門走了進來，沈毅看了她一眼，問道：“有事找我？”

    青兒點頭，從袖子里掏出了兩張請柬，遞在了沈毅面前：“公子請看，剛才有兩家人先后送來的請柬，奴婢看……似乎是什么王府的婚事，便送來給公子看了?！?/br>
    沈毅伸手接過這兩張喜帖，看了一眼之后就揮手道：“好了知道了，你去忙罷。”

    青兒點了點頭，對著陸夫子行了個禮，然后轉(zhuǎn)身離開了。

    青兒離開之后，陸夫子才有些好奇的看著這兩張喜帖，問道：“哪家王府要辦婚事了？”

    “越王府?！?/br>
    陸夫子再一次皺眉，有些懷疑的說道：“越王府……這個封爵我記得幾十年前有過，但是后來因為絕嗣被除國了，這又是哪來的越王府？”

    “陛下的親弟弟李譽?！?/br>
    沈毅微笑道：“剛被授越王爵。”

    “陛下已經(jīng)賜婚，正月十二成婚?！?/br>
    沈毅在棋盤上輕輕放下一顆白子。

    “迎娶趙大將軍的女兒。”

    第五百零九章 來路不明的禮物

    說起這樁婚事，沈毅心里還是頗有些感慨的。

    因為在他看來，小皇帝應(yīng)該不會有這么大的膽子，來干這種嗯……

    欲擒故縱的事情。

    因為縱的有些太過分了。

    淮河水師本來就已經(jīng)尾大不掉，頗有擁兵自立的味道，只是原先趙家名不正言不順，即便起兵造反，也師出無名，沒有人會支持他們。

    而現(xiàn)在，皇帝送了個先皇的兒子給他們家當(dāng)女婿。

    這種cao作可太危險了。

    一個弄不好，趙家人可能就會打著女婿的名頭造反，到時候即便皇帝有能力平息這場叛亂，陳國也必然會因此大傷元氣，說不定齊人趁此機會就打進來，滅了李陳王朝了。

    不過皇帝這么做，也不是全然沒有好處，一來可以這種縱容，一定會讓趙家人心里發(fā)毛，將來做事的時候，也不得不小心翼翼，不敢胡作非為。

    二來……

    將來有一天，皇帝想要扳倒趙家的時候，理由就好找多了，只需要輕飄飄的謀逆二字，就可以把趙家連帶著那位新任的越王殿下，統(tǒng)統(tǒng)打進泥塵里永世不得翻身。

    怎么說呢。

    就跟楊家被重新啟用一樣。

    危機與機會并存罷。

    聽到了沈毅的話之后，陸夫子伸手接過這兩張請?zhí)戳艘谎鄯饷妗?/br>
    兩張請?zhí)?，是一樁婚事?/br>
    只不過一份是在安平侯府，另一份是在工部剛修建好的越王府。

    也就是男方女方都會擺席辦事。

    趙家會給沈毅遞請?zhí)?，并不是什么稀奇事情，因為他們現(xiàn)在，早已經(jīng)盯住了沈毅，在他們眼里，沈毅這個六品主事是非常重要的人物。

    不管沈毅去還是不去，他們的帖子都要遞過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