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一晚上時間?！?/br>
    沈恒一怔，然后看向沈毅手里的書，笑著說道：“什么書這樣金貴？兄長若是不得空，我改天給你抄錄一份下來就是?！?/br>
    沈毅面色嚴肅，搖頭道：“這東西，不得見諸于文字?！?/br>
    “明天一早，為兄就要把這本書還回去了?！?/br>
    “我看了半天，只能記住個大概，因此要你記住所有的內(nèi)容，將來我有什么記差了的地方，還要問你。”

    皇帝讓沈毅同時看兩本書，不代表沈毅就能同時看兩本書。

    沈毅給了自己一整天的時間。

    因為一天的時間，大約可以分清楚兩本書具體有沒有什么不同，同時確定兩本書都是定國公兵法。

    這就夠了。

    既然宮里的兵書也是定國公兵法，那么沈毅當然要盡快盡早的把安平侯府的書給送回去，這樣才好跟皇帝表態(tài)。

    看，老板，我只跟你混！

    別人給的，哪怕一模一樣，我看都不看一眼……

    看兄長面色嚴肅，沈恒看了一眼面前這本并不是很薄的書，問道：“兄長，是把整本書背下來么？”

    “只背后三十頁就行?！?/br>
    沈毅低頭喝了口茶：“其他的，你也順帶著看看，說不定對你將來做官也有幫助，不過不要見諸于文字就是，免得惹來麻煩?！?/br>
    沈恒點了點頭，伸手接過了這本書，他先從第一頁看起，剛看了幾頁，便微微皺眉，他又翻了幾頁，神情嚴肅了起來。

    “哥，這是？”

    “這是定國公兵法?！?/br>
    沈毅面色平靜，淡淡的說道：“你有一晚上時間，先翻一遍就是?！?/br>
    沈恒微微點頭。

    “哥，你放心罷，我應(yīng)該都能記住。”

    沈毅有些無奈。

    “前面的不用記，前面的我還有一份不用還的?！?/br>
    沈毅并沒有把這本書看的特別特別重要。

    書畢竟是死物。

    定國公生前再厲害，也不可能憑借一本書，把后世人都教成名將，事實上趙家后人趙祿，打仗的水平也就那樣。

    這東西只是教材，想要吃透，更需要名師教導(dǎo)，然后實戰(zhàn)應(yīng)用。

    好在沈老爺現(xiàn)在手底下，實控了一票人馬，并且有現(xiàn)成的倭寇可以練手，可以實踐。

    所以他拿到這本定國公兵法之后，還是相對有用的，畢竟他可以在東南沿海，好好的做一下理論實踐。

    看著挑燈夜讀的兄弟，沈毅打了個大大的哈欠。

    他有些困乏了。

    于是乎，他拍了拍沈恒的肩膀，開口道：“你困了便睡，不必久撐?！?/br>
    說完這句話，沈老爺打著哈欠離開了書房，回自己臥房睡覺去了。

    第二天一早，沈毅從滿是黑眼圈的兄弟手中，接過了這本趙家的家傳兵書，用絹布小心翼翼的包了起來，然后他親自動身，去了一趟安平侯府。

    到了安平侯府之后，他很順利的見到了還在建康的趙大將軍。

    也很順利的把書遞還給了這位安平侯爺。

    對于沈毅的到來，趙大將軍并不感到意外，他接過書之后，笑呵呵的看了沈毅一眼：“這么快就看完了？”

    沈毅禮貌性的拱了拱手：“看的差不多了，多謝趙侯爺厚賜?！?/br>
    “呵呵?！?/br>
    趙祿淡然一笑：“這書我看了三四十年了，至今都還沒有全然看明白。”

    “相信沈主事，也不至于一兩天時間就能全然看懂?！?/br>
    “今天才正月十四，這么急著還回來……”

    趙祿看向沈毅，臉上依舊帶著笑容。

    “該是有了一本新的罷？”

    第五百二十一章 孱弱的源頭

    面對這位在朝堂上地位極高的安平侯爺，沈毅無論是身份地位，還是眼界見識，城府手段，都是要遜色不少的。

    畢竟他還太年輕，也沒有久居高位。

    在趙祿面前，他在氣場上總是會不可避免的被壓過一頭。

    因此，沈毅并不想與這位趙大將軍多說什么，他交還了兵書之后，只是默默低頭道：“多謝大將軍賜書一觀，異日沈某若在兵道上有所建樹，一定會來拜謝大將軍?！?/br>
    “拜謝倒也不必?！?/br>
    趙祿靜靜的看著沈毅，想說點什么，但是還是微微搖頭，輕聲道：“罷了，沈主事過兩天就要離京了，家里想必還有很多事情要安排，我便不耽擱沈主事了?！?/br>
    “過幾日我也要離京，也有很多事情要忙，不便相送，我讓涿兒送你出去?！?/br>
    說罷，趙大將軍招呼了一聲，很快趙大公子就老老實實的來到了沈毅面前，客客氣氣的把沈毅送出了安平侯府。

    等到送完了沈毅，趙涿才重新回到了自家老爹的書房里，他站在父親面前，垂手而立，輕聲道：“爹，沈毅已經(jīng)送出去了?！?/br>
    趙大將軍“嗯”了一聲，然后抬頭看了一眼趙涿，淡淡的說道：“為父過兩天就要離開建康，回淮河水師大營去了，為父不在建康的這段時間里，你不許去見你小妹，更不許去見越王，聽到了沒有？”

    趙公子深呼吸了一口氣，低頭道：“孩兒知道了?！?/br>
    不過話雖然這么說，趙公子還是看向了父親，低聲道：“爹，孩兒不明白，陛下為什么突然給小妹賜婚，弄的這么突然……”

    趙大將軍伸手敲了敲桌子，語氣平靜：“陛下這么做，自然有他的道理，有些事情，不能一味讓為父去教你，你也要自己去考量?！?/br>
    “不過不管你怎么想，在為父沒有回建康，或者是沒有給你準信之前，不許你跟越王府有任何往來，如果越王殿下來家里探望，你也只把他當成家里的女婿，正常對待就是，莫要跟他有什么太深的往來?！?/br>
    “不過……”

    趙大將軍面色平靜：“不過越王殿下如果足夠聰明的話，他應(yīng)該不會怎么跟咱們家往來的?！?/br>
    趙涿點了點頭：“孩兒明白了?！?/br>
    “不過孩兒還有一件事不解?！?/br>
    趙涿抬頭看向自家父親，低聲道：“爹您為什么要把曾祖的兵法，給那姓沈的看？”

    “那姓沈的，在東南搞什么抗倭軍，明明是對淮河水師的威脅……”

    趙祿抬頭看向趙涿，微微嘆了口氣：“何以見得是威脅呢？”

    “區(qū)區(qū)倭患……”

    趙涿低聲道：“區(qū)區(qū)倭患，只需要從淮河水師里抽調(diào)一些人手回去，當可以犁庭掃xue……”

    “陛下卻非要派一個宗室，一個文官南下，去搞什么抗倭軍……”

    趙大將軍站了起來，走到書房門口，鎖上了房門，然后背著雙手，靜靜的看著眼前的兒子，頗有些考校的味道。

    “那你說一說，陛下這么做目的何在？”

    “陛下分明已經(jīng)不信任咱們家了……！”

    “搞這個抗倭軍出來，多半是要對咱們家取而代之！”

    趙涿狠狠咬牙。

    而聽到這句話之后，趙祿微微搖頭，低眉道：“洪德七年咱們跟齊人幾乎打了一整年，結(jié)果是什么你也應(yīng)該知道，三萬禁軍傷亡過半，咱們水師也傷亡數(shù)千人，連累朝廷向齊人賠錢賠物?！?/br>
    “應(yīng)當說，咱們已經(jīng)失信于陛下了才是。”

    趙涿臉色有些發(fā)紅，低聲道：“爹，國力不如人……”

    “好了。”

    趙大將軍皺了皺眉頭，阻止了兒子繼續(xù)說下去，他瞥了趙涿一眼，面無表情：“先帝朝時，征北主將被夷滅三族，那時他可沒有機會跟朝廷說什么國力不如人?！?/br>
    這位安平侯爺，默默的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他伸手翻了幾頁沈毅送回來的這本舊書，然后抬頭看向自己的兒子，緩緩說道：“孩子，咱們趙家，現(xiàn)在已經(jīng)風雨飄搖了。”

    “一次。”

    趙祿有些疲憊的揉了揉自己的腦袋，低聲道：“只要再大敗一次，咱們這位年輕的陛下，就會對咱們家徹底失去信任，傅大將軍家里的下場你也看到了，當初他家在將門之中的地位，并不比我趙家低，只一紙文書，說滅三族就滅三族?！?/br>
    趙涿深呼吸了一口氣，他神色也有些不太好看。

    “爹，這跟兵書有什么關(guān)系……”

    趙大將軍低聲道：“兵書是死的，給他看了，他也學(xué)不到什么東西。”

    “而這部書他只要看過，淮河水師即便再有大敗，說不定就會有再敗的理由了……”

    今日的淮河水師，已經(jīng)與六十年前的淮河水師，戰(zhàn)力完全不可同日而語。

    這并不是因為趙祿這個主將出了什么太大的問題，相反的是，趙祿非常清楚淮河水師戰(zhàn)力孱弱的根本原因，只可惜，他沒有辦法阻止這種衰弱的趨勢。

    這是淮河水師的基本權(quán)力架構(gòu)造成的。

    淮河水師，本質(zhì)上是朝廷的軍隊，應(yīng)該是受朝廷統(tǒng)屬，即便趙家人世代做主將，可其他的將領(lǐng)，也都是由兵部，由朝廷來任命。

    這些人，打仗的時候可以聽從主將的命令，但是未必就愿意跟趙家人姓趙，未必就會一心一意的跟著趙家混。

    說白了，有朝一日皇命下發(fā)的時候，他們不一定會愿意跟趙家人一起“造反”。

    在這種情況下，淮河水師是怎么變成鐵桶一塊的趙家軍的呢？

    在趙崇大將軍時期，憑借趙大將軍自己的崇高威望以及軍事地位，就可以對自己的麾下如臂指使，輕而易舉的讓自己在淮河水師之中，出于說一不二的地位。

    但是到了第二代，第三代……

    就需要用利益綁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