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安侯 第383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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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揮手屏退了宮人,然后看向沈毅,皺眉道:“母后今天,去……去她那里了。” 皇帝從龍椅上起身,走到了沈毅面前,無奈的說道:“朕已經(jīng)把她安排在很偏僻的地方了,但是母后還是去了,還帶著皇后一起去,還……” 皇帝臉色有些不太好看:“還說,要讓太醫(yī)給她請脈,看身上有沒有什么隱疾。” 顧橫波已經(jīng)有了三個月身孕,自然是不能被太醫(yī)請脈的,不然就露餡了。 雖然太后娘娘不太可能把這種家丑說出去,但是卻很有可能在產(chǎn)后,把顧橫波這個人給處理掉。 畢竟妓女進宮,一旦傳出去,那就是天大的笑話。 皇帝說到這里,抬頭看向沈毅。 “沈卿,你足智多謀……” 沈毅無奈的看向皇帝:“陛下,您的才智遠遠勝過臣,這種事情,您心里早就有辦法了,只是拿不定主意而已?!?/br> 皇帝臉色一沉:“什么辦法?” 沈毅默然低頭。 “如今,陛下御極已近十年,中書五位宰相,過半是您簡拔上來的,朝堂內(nèi)外……” “應(yīng)該俱在您掌握之中了才是?!?/br> 皇帝愣了愣神,然后抬頭看向沈毅。 沈老爺沉默了一會兒,低頭道。 “陛下,臣說一句臣不應(yīng)當說的話。” 沈毅深呼吸了一口氣,緩緩開口。 “天無二日?!?/br> 第五百七十五章 皇帝的新餅 皇帝陛下今年虛歲已經(jīng)二十出頭了,而且已經(jīng)成了婚,有了孩子。 更重要的是,禁軍早早的被他攥在了手里。 內(nèi)廷內(nèi)侍省,內(nèi)衛(wèi)。 外廷的中書省,以及六部的主政官員,基本上都是他在位的這段時間升上來的。 雖然說他在位的前六年,并不親自理政,只是個吉祥物,但是從洪德六年親政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過去了三年半時間,寫三年半里,光是中書省的宰相就換了兩茬。 其他各衙門的老臣,也相繼退出朝堂舞臺。 比如說戶部尚書趙昌平,就是因為老尚書劉紀章致仕,空出了缺位,他才補上了這個尚書。 這三年半時間,在皇帝有意無意的cao作之下,朝廷的高層幾乎完成了一輪更替。 也就是說,一朝天子一朝臣的過渡,其實已經(jīng)基本完成了。 現(xiàn)在的皇帝陛下,地位已經(jīng)非常穩(wěn)固了。 這么說吧。 要親信有親信,要政績有政績,沈毅等人花了差不多兩年時間,將沿海倭寇趕出陸地,這就是很大的一樁政績。 對于皇帝來說,唯一的污點就是洪德七年跟齊人長達大半年的沖突之中,吃了個不大不小的悶虧,不過這個悶虧,在邸報司的妙筆潤色之下,對外宣傳的是平手,也沒有怎么影響到皇帝陛下的名聲。 也就是說…… 皇帝陛下現(xiàn)在的地位,非常穩(wěn)固。 在洪德六年洪德七年的時候,孫太后還有可能聯(lián)合幾位中書宰相,把他這個皇帝廢掉…… 可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洪德九年了。 到了現(xiàn)在,能夠束縛住這位皇帝陛下的,只剩下了道德,再沒有其他任何東西了。 雖說圣天子以孝治天下,但這句話畢竟是個口號,皇帝才是朝廷里唯一的至尊。 九五至尊。 皇帝陛下聽了沈毅的話之后,默默的坐回了原來的位置上。 他沉默了很久,才緩緩閉上眼睛,開口道:“沈七,你說這種話,是挑撥天家骨rou血親,你知道么?” 沈毅微微低頭道:“陛下,臣沒有挑撥天家骨rou,臣的意思是,陛下是天下至尊,也是天上唯一的太陽……” “狗屁?!?/br> 皇帝睜開眼睛,瞥了沈毅一眼,冷聲道:“那北邊的那個皇帝,是不是太陽?” 沈老爺訕訕一笑。 拍馬屁拍上頭,忘記北邊還有一個皇帝了。 “陛下是大陳,唯一的太陽?!?/br> 沈毅微微低頭道:“終有一天,也會是天下唯一的太陽?!?/br> 皇帝默默的嘆了口氣:“這種話初聽之時,覺得振奮非常,但是現(xiàn)在再聽來,才知道其中千難萬難?!?/br> 這位皇帝背著手,走下御階,來到了沈毅旁邊,然后伸手拍了拍沈毅的肩膀,開口道:“沈卿……有沒有特別怕的人?” “比如說,你的父親?” 沈毅微微搖頭:“陛下,家父早年,一直在建康,臣與幼弟在江都老家,一年只見一兩次,談不上害怕?!?/br> “朕……” 皇帝說了這一個字之后,猶豫了一下,然后繼續(xù)說道:“罷了,這里左右無人,你我又是同齡人,朕與你說說心里話。” 皇帝自己找了把椅子坐下,然后有些泄氣的說道:“朕幼年時,父皇便駕崩了,登基之時,朕只有十歲?!?/br> “那時候,朝廷內(nèi)外,全靠中書省的幾位相公,和母后支撐著?!?/br> “整整六年時間?!?/br> 皇帝垂下眼瞼,淡淡的說道:“這六年時間,朝廷內(nèi)外并不太平安生,外面有齊人虎視眈眈,內(nèi)里也有正當壯年的晉王叔……” 皇帝即位初年,的確有一些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味道,不過他運氣很不錯,有驚無險的熬了過來,正因為如此,這位相當念舊情的皇帝陛下,才一直放著楊敬宗楊相沒有動。 要知道,楊老頭退下來之后,各級官員參他的奏本,以及內(nèi)衛(wèi)明里暗里查出來的東西,已經(jīng)堆積如山了。 皇帝有些喪氣的說道:“那六年時間里,母后對朕管教極嚴,以至于即便到現(xiàn)在……” 說到這里,皇帝就沒有說下去了。 沈毅心里有些無奈,不過還是咳嗽了一聲,開口道:“既然如此,那就讓太后娘娘去見顧……去見德嬪就是,陛下您跟太醫(yī)院那里打個招呼,讓他們不要說不該說的話……” “如果這個法子也行不通,那就干脆讓太后娘娘知道這件事就是?!?/br> “為了天家的體面……” 沈毅低眉道:“太后娘娘不會聲張的?!?/br> 如果太后娘娘確定了這個大理寺卿的孫女,就是皇帝在外面找的那個風塵女子,那么顧橫波這個人,生下孩子之后還能不能保住性命,是在五五之間。 更重要的是,如果這個身份確認,盡管太后不會聲張,那么不管顧橫波將來生下多少個兒子,除非皇帝再沒有其他任何子嗣,否則她生下的皇子,都將永久性的失去繼承權(quán)! 沈老爺微微低頭道:“陛下……臣終歸是外臣,內(nèi)廷的事情,臣……不能參與過多的。” “嗯……” 皇帝默默點頭,開口道:“朕知道的?!?/br> “老實說,這件事朕本來也不想讓你再出面的,畢竟你是朕洪德朝將來的重臣,只是朕身邊,實在也是沒有什么合適的人去辦這件事了?!?/br> “至于你說的話,朕會再認真考量考量的,稍晚一些,朕去一趟坤德宮見母后?!?/br> 說到這里,皇帝頓了頓,然后開口道:“沿海都司的事情,還是要早作準備,不管那些文官如何阻止,朕遲早是要把這個都司建起來的?!?/br> 說到這里,皇帝悶聲道:“他們要實在不給錢,朕自己掏錢,也要搞出來!” 皇帝準備用沿海的這支都司來替代淮河水師,自然下了很大的決心。 說起了正事,皇帝又問道:“對了,許復南下,也有半年時間了,現(xiàn)在在做什么,需不需要朕做些什么?” 說起了正事,沈毅也正經(jīng)了起來,微微低頭道:“回陛下,許復到了福建之后,并沒有急著下大本做生意,而是按照臣的意思,詳細調(diào)查當?shù)氐氖袌?,現(xiàn)在主要是在福建販茶,另外就是一些藥材生意,賺得不是很多,但是……” “很穩(wěn)當。” 沈毅微微低頭道:“配合著晉世子先前給抗倭軍留下來的一些軍糧,目前養(yǎng)活五千人,是堪堪夠用的?!?/br> 皇帝伸手摸了摸下巴上已經(jīng)逐漸長長的胡須,若有所思:“子恒啊?!?/br> 他扭頭看向沈毅,開口道:“你說,朕要不要給許復開個條子,干脆讓他去販鹽算了……” 沈毅苦笑了一聲:“陛下,地方上的鹽商,勢力錯綜復雜,貿(mào)然插手進去,恐怕用不了多久,臣就要南下去給許復收尸了……” “唔……” 皇帝瞇了瞇眼睛,思索了一會兒,然后看向沈毅。 “朕現(xiàn)在很缺錢啊?!?/br> 他看向沈毅,輕聲道:“這樣罷,趁著沈卿你還在建康,這幾日回去,給朕拿個章程出來,有什么需要朕配合的,只要不傷天害理,危害百姓,朕都盡量配合?!?/br> “再有……” 皇帝低頭想了想,繼續(xù)說道:“再有,抗倭軍中,似乎有兩個千戶……幫你經(jīng)管抗倭軍,是不是?” 沈毅微微點頭:“是,陛下明察秋毫,這二人一個叫做凌肅,乃是原臨海衛(wèi)千戶,被臣上報兵部拉到抗倭軍中的。” “另一人也是臨海衛(wèi)出身,不過卻是一點一點晉升上來的,是個難得的猛將。” “這樣罷?!?/br> 皇帝伸手敲了敲桌子,開口道:“你給他們寫封信,讓他們到建康來一趟,就說……” “就說朕,要抽時間見一見他們。” 這位大老板剛才還在憂心老娘,這會兒就把心思全放在了海防軍上,他看著沈毅,微笑道:“朕要看看這兩個力挫倭寇的千戶堪不堪用,若是堪用,將來朕要重用他們。” 說到這里,皇帝看向沈毅,微笑道:“到時候,他們也要謝你‘沈公’的知遇之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