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子……

    是了。

    他反應了過來。

    顧大家肚子里的孩子，前幾天就到了臨產(chǎn)期，現(xiàn)在多半已經(jīng)生出來了。

    不得不說，老天可能喜歡看這種戲碼，竟真的給了她一個兒子。

    沈毅心里嘆了口氣，然后退后一步，對著皇帝拱手道：“臣……恭賀陛下。”

    皇帝目光里全是笑意。

    “可惜，現(xiàn)下也只能跟你說一說了?！?/br>
    說到這里，皇帝頓了頓，然后微笑道。

    “等這孩子長大一些，沈卿你若是得空，說不定可以進宮來教他讀書認字?！?/br>
    這句話，就不是大餅了。

    而是……毒餅！

    要是這孩子是洪德朝的嫡長子，能教他讀書認字，那么將來就是妥妥的帝師，可是這孩子只有一個長字，卻沒有一個嫡字！

    這就要了命了！

    沈老爺嚇得跪在地上，低頭道：“陛下，臣學識淺薄，萬不敢……”

    “好了，看把你嚇得?！?/br>
    皇帝微笑道。

    “朕與你開個玩笑……”

    “天色不早了?！?/br>
    皇帝打了個哈欠道：“朕還有許多公事要處理?！?/br>
    他看了一眼高太監(jiān)，淡淡的說道。

    “高明，替朕送客?！?/br>
    第六百六十章 有空來坐

    在高明的陪同下，沈毅離開了甘露殿。

    當他的腳邁出甘露殿正門的那一刻，他心里清楚，襲殺周元垂這件事，暫時就算是過去了。

    高明走在沈毅身前，邊走邊說道：“這一次，沈?qū)W士又讓咱家對你刮目相看了?！?/br>
    沈毅走在身后，問道：“高公公這話怎么說？”

    因為天冷，高太監(jiān)兩只手都揣在了衣袖里，他面色平靜道：“沈?qū)W士在去殺那個人之前，應該是把后續(xù)會發(fā)生什么，都預料到了罷？”

    他回頭看了看沈毅，問道：“包括今天陛下的反應？”

    沈毅心里一緊，然后連忙搖頭：“高公公，沈某做下這件錯事，完全是因為一時沖動，當時腦子一熱就去做了，完全沒有去想后果?！?/br>
    高太監(jiān)呵呵一笑：“陛下方才已經(jīng)說了，沒有人可以沖動一個月時間?！?/br>
    “再如何激動，一個月時間也冷靜下來了?！?/br>
    他默默的看向沈毅，微微嘆了口氣：“咱家現(xiàn)在，已經(jīng)慢慢看不透沈?qū)W士了?！?/br>
    沈毅微笑道：“高公公太夸張了，在下心思簡單得很，一看就透。”

    高明瞇了瞇眼睛，沒有說話。

    兩個人又走了一會兒之后，高太監(jiān)再一次停下腳步，他看了看沈毅，又四下看了看，確定四下無人之后，他猶豫了一下，問道：“沈?qū)W士，咱家有一件事一直想不明白，想要請教你。”

    沈毅也停下腳步，臉上帶著禮貌的笑容：“什么事情，連高公公也想不通？”

    高太監(jiān)再一次四下觀望了一眼，然后默默低頭道：“咱家有很多事情都想不通，在宮里這么多年，都只是憑借著一顆忠心，替陛下效命……”

    他猶豫了一下之后，問道：“沈?qū)W士覺得，惠妃娘娘……”

    他沒有繼續(xù)說下去，而是靜靜的看著沈毅，默然無語。

    不過此情此景，再加上宮里的情況，沈毅已經(jīng)猜到了他要問什么。

    高明身為內(nèi)廷大總管，宮里里里外外的事情，大多數(shù)都要經(jīng)他的手，不止是皇帝要用他，太后跟皇后那里，有時候也會喊他過去問話。

    而隨著三個月后，宮里的皇長子“降世”，宮里很可能會多出另外一股勢力。

    到時候，他這個內(nèi)廷總管，可能就要兩頭為難了。

    他是想問沈毅，應該以何種態(tài)度，對待惠妃娘娘。

    沈毅愣神了一會兒，然后開口道：“真有那一天，高公公一心奉君，兩不相幫就是?！?/br>
    高明微微搖頭。

    “沈?qū)W士，宮里跟宮外是不一樣的。”

    “我這個內(nèi)廷的管事……有時候不得不……”

    高太監(jiān)話到這里，又沒有繼續(xù)說下去。

    沈毅微微搖頭道：“既然是宮里的事情，那我就更不能多嘴了，高公公也知道，這是犯忌諱的?！?/br>
    高明聞言，沉默了一會兒，然后他微微搖頭，嘆了口氣：“罷了，現(xiàn)在說這些還為時過早，等將來有機會，再請教沈?qū)W士罷?！?/br>
    兩個人說話間，已經(jīng)到了宮門口，高太監(jiān)一路把沈毅送到了宮門口，對著沈毅拱了拱手：“咱家就送到這里，天黑路滑，沈?qū)W士路上小心?！?/br>
    沈毅與高太監(jiān)對視了一眼，也拱手行禮道：“有勞高公公。”

    在宮門口與高明分別之后，沈老爺心里念頭四起。

    今天，高明的表現(xiàn)太詭異了。

    一點也不像是一個內(nèi)廷的大總管，反而有點病急亂投醫(yī)的味道。

    此時，有兩種可能在沈毅腦海里閃現(xiàn)。

    第一種可能，皇帝在借著高明試探自己對惠妃的看法。

    第二種可能……

    高太監(jiān)自己的地位不穩(wěn)了，或者是預感到自己將來的地位不穩(wěn)，在位將來布局謀篇……

    冬夜的冷風之中，沈老爺甩了甩頭，把這些雜七雜八的念頭都甩在了腦后。

    不管怎么說，這些宮里的狗屁倒灶的事情，跟現(xiàn)在的他，關系不大。

    現(xiàn)在的他，主要是要做好朝廷的事情，至于宮里的事情……隨他們折騰去。

    折騰的狠了，也是皇帝頭疼，與他無關。

    ……

    次日，沈老爺醒來的時候，已經(jīng)快到中午了，他伸了個大大的懶腰，才從床上爬了起來。

    之所以睡懶覺，主要是這幾天，神經(jīng)高度緊繃，再加上昨天晚上在宮里，跟皇帝還有高太監(jiān)高強度“對線”，因此頗為疲累。

    美美的睡了一覺之后，沈毅總算覺得神清氣爽了，起身洗漱了一番之后，他來到院子里，看了看正在教孩子走路的陸若溪，微笑道：“夫人，咱家有客人到了么？”

    昨天晚上沈老爺回到家里的時候，就去書房寫了個條子，讓蔣勝一早送到禮部會館去，請客人來家里吃中午飯。

    陸若溪把孩子抱在懷里，微微搖頭道：“還不曾，什么客人？”

    她話音剛落，青兒就一路小跑過來，看著沈毅：“公子，外面有個姓程的老爺……”

    “拿著您的請?zhí)?，說是來家里拜訪。”

    沈毅整理了一下衣裳，微笑道：“咱家的客人來了?！?/br>
    他看向青兒，叮囑道：“準備一桌好一些的酒菜，我要請客人吃飯?！?/br>
    青兒猶豫了一下，上前問道：“公子，這回不會又是什么大官罷？上次那個周老爺?shù)郊依飦恚蠣斉闼f了會話，后面半個多月都不太對勁……”

    “這回這個……”

    沈毅微笑道：“沒有上回那個官大，用不著大驚小怪的，弄一桌飯菜出來就是了?！?/br>
    沈毅吩咐完家里人之后，便自己到了前院，迎面就看到了來家里拜訪的程廷知，他連忙上前，拱手道：“起晚了起晚了，未及遠迎，還請程大人諒解……”

    一段時間未見，程老爺明顯憔悴了不少。

    主要是一直待在建康，等待皇帝的最終“審判”，讓他心里忐忑不已，寢食難安。

    尤其是前兩天，周義山離開建康，依舊回浙江赴任之后，他一個人住在禮部會館里，心里就更加忐忑難安了。

    今天收到了沈毅的消息之后，他便立刻就準備登門，不過封疆大吏的最后尊嚴，還是讓他沒有太過急切，一直等到臨近中午，才登了沈家的家門。

    程廷知苦笑了一聲，搖頭道：“這個時候了，還叫什么藩臺？沈?qū)W士莫取笑程某了?！?/br>
    “的確，叫藩臺已經(jīng)不太合時宜了?！?/br>
    沈老爺看著程廷知，微笑道：“說不定過兩天，就要稱呼一聲程中丞了?！?/br>
    程廷知臉皮子抖了抖，他看向沈毅，愣神道：“沈?qū)W士您說什么？”

    沈老爺咳嗽了一聲，開口道：“昨天，我進宮面圣，在宮里待了近兩個多時辰，磨干了嘴皮子……”

    他嚴肅道：“終于勸動了陛下，陛下吩咐我今天帶你進宮，他要再見程大人一次?！?/br>
    說到這里，沈老爺微笑道：“程大人下午隨我進宮否？”

    皇帝讓沈毅帶程廷知進宮，為的就是讓程廷知欠沈毅一個人情。

    既然如此，這個人情沈老爺自然是要領受下來的。

    不忽悠程廷知幾句，都對不起這個難得的機會。

    程藩臺幾乎感動的要哭出來了，他一把抓住沈毅的肩膀，咽了口口水：“沈?qū)W士，要不然咱們……現(xiàn)在就進宮？”

    “現(xiàn)在是中午，進什么宮？”

    沈毅拉著程廷知的袖子，微笑道：“先吃飯，先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