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勝下意識的點頭，隨即反應(yīng)過來，他回頭看了一眼葉嬋，又想到昨天葉嬋在沈毅屋子里待了一晚上，猶豫了一下之后，開口道：“葉小姐，我家公子之前在樂清，被歹人刺殺過，所以……”

    “好了……”

    葉嬋目光流轉(zhuǎn)，輕聲笑道：“估計是我不能聽的，我就不為難小哥你了。”

    說完這句話，葉嬋用余光往自己的背后看了一眼。

    然后她又看了一眼身前的蔣勝。

    她走路的姿勢，開始變得怪異起來。

    似乎是走起路來，不太方便。

    蔣勝感覺到了異樣，回頭看了葉嬋一眼，不過他很快會意，知道少數(shù)女子破身之后走路會不太方便，于是微微低頭道：“葉小姐您慢點走，不著急，馬車就在前面。”

    葉嬋微微點頭。

    “不礙事，你帶路就是?！?/br>
    第六百七十九章 服軟？

    三法司在福州的差事，辦得異常順利。

    主要是因為，他們基本上不用查，單單靠著程廷知提供給他們的證據(jù)，就基本上足夠拿人定罪了。

    三法司的官員要做的事情，就是核實這些證據(jù)的真實性，然后再寫成文書，呈報給朝廷。

    短短十幾天時間，福州知府衙門從知府，到同知，都被查了一遍。

    三司衙門里，布政使司衙門，兩個參政以及兩個參議統(tǒng)統(tǒng)被抓，按察使司衙門抓了一個按察副使，以及兩個僉事。

    也就是說，這兩個衙門的副官，以及下面一些重要的官員，基本上統(tǒng)統(tǒng)被三法司給查了。

    除了兩個主官之外，能動的已經(jīng)全動了。

    至此，福建的藩司以及臬司，基本上都被程廷知以及三法司的官員給掀了桌子。

    三司衙門里，獨獨只有福建都司衙門，暫時沒有被查。

    畢竟福建都司，掌握著福建上下所有的兵力，如果貿(mào)然動他們，可能會有一些動亂，需要朝廷那邊配合，才能對都司動手。

    不過藩司與臬司的主官，三法司暫且沒有動他們，一來是他們的級別太高，二來是福建這些空出來的官缺，朝廷需要一定的時間才能補上，需要一定兩個主官，暫時在藩司和臬司理事。

    更重要的是，維持地方三司衙門的制度，不至于崩潰。

    時間很快到了洪德十年的三月。

    三月初五這一天，福建布政使周晏，按察使陸圭，都指揮使張炳，終于頂不住壓力，一起來到了巡撫衙門，求見新任巡撫程廷知。

    這三個人，理論上來說是比巡撫矮半級，按職位來算的話，甚至可以說是平級，因此自然是很順利的見到了程廷知程撫臺。

    程撫臺接見了他們之后，請他們到巡撫衙門的客廳說話，四個人按照主次落座之后，程廷知看了一眼三個人，微笑道：“三位大駕光臨，不知道所為何事??？”

    三個人對視了一眼，然后布政使周晏長嘆了一口氣，開口道：“明理兄，福建不能再亂下去了。”

    周宴與程廷知是老相識。

    兩個人先前，同時就任福建布政使，周藩臺是左布政使，還要略微壓程廷知半頭。

    再加上前任巡撫孫復(fù)的打壓，當時的藩司衙門，程廷知基本上是說不上話的，都是這位周藩臺在打理政務(wù)。

    周晏的年齡要比程廷知大個三歲左右，之前一直都是稱呼程廷知為賢弟，要不然就是以官職稱呼，而現(xiàn)在時移世易。

    他已經(jīng)開始稱呼“明理兄”了。

    程廷知面色平靜，他低頭喝了口茶水，看向周宴，淡淡的說道：“周兄這話從何說起？難道說這福建的亂象，竟然是從巡撫衙門而起的么？”

    老實說，只要地方三司衙門能夠戮力同心，堅定的站在一起，架空巡撫衙門，幾乎是必然會發(fā)生的事情。

    程廷知一個人，也是斗不過他們的。

    但是程廷知不是一個人，他身后不僅有福州衛(wèi)，還有朝廷派下來的三三法司“專案組”！

    周晏微微低頭，苦笑道：“明理兄，你我早年，的確有一些政見不同，但那都是過去的事情了，如今朝廷派你來撫育福建，我等三司衙門自然會盡心輔佐，何苦因為一些私怨，鬧成現(xiàn)在這個模樣？”

    這個級別的官員，能夠說出這種“不加遮掩”的話，基本上已經(jīng)是類似于攤牌的對話了。

    見周宴這么說話，程撫臺瞇了瞇眼睛，淡淡的說道：“周兄誤會了，你我之間，并沒有什么私怨，即便有，程某也從來不會把私怨代入公事之中?！?/br>
    “朝廷派三法司下來巡查地方，是為了整肅地方吏治，與巡撫衙門關(guān)系不大?！?/br>
    他看了一眼三個人，緩緩說道：“諸位身正，自然不會怕三法司官員?！?/br>
    按察使陸圭也沉不住氣了，他對著程廷知拱了拱手，低頭道：“中丞，如今藩司跟臬司兩個衙門，官員被帶走了十余個人，而且都是一些要害的位置，再這樣下去，兩個衙門的政事，都已經(jīng)沒有辦法處理了！”

    此時，這兩位福建的藩臺跟臬臺，心里都對程廷知痛罵不已！

    朝廷派三法司巡查地方，又不是第一次，如果不是你這個內(nèi)鬼給他們提供證據(jù)，三法司在福建，什么都不會查出來！

    福建官場干干凈凈，潔白無瑕！

    陸臬臺深呼吸了一口氣，他站了起來，恭敬拱手道：“中丞，您是我們福建的首憲，也是我們福建的主官，對于咱們福建的官員，您更要出手援護才是，福建官場如果被抓了太多人，你這個首憲……”

    “怕也是面上無光?！?/br>
    對于這種話術(shù)，程廷知面無表情，只是淡淡的說道：“陸臬臺，福建首憲應(yīng)該是藩司的周藩臺，本官只是御史臺官員，奉命巡撫地方而已?！?/br>
    陸圭低頭道：“中丞，您去年還是我們福建的布政使，是福建的首憲，如果福建被查出太多人?！?/br>
    “您也顏面無光?！?/br>
    他看了一眼兩個隊友，繼續(xù)說道：“中丞，下官三人昨天已經(jīng)聚在一起商量過了，下官三人一致以為，福建官場已經(jīng)不能再亂下去了，再亂下去，就不可收拾了。”

    “到時候，我等三個人，在福建恐怕都要干不下去，只能一起去建康吏部，向幾位吏部堂官重新討個差事了?！?/br>
    程廷知點了點頭，扭頭看向一旁的張炳，問道：“張都帥，也是這個意思？”

    張炳是個武人，身材壯碩，聞言他默默起身，對著程廷知抱了抱拳道：“中丞，下官不明白官場上的這些彎彎繞繞，下官只是覺得，福建官場即便要整治，也不能如此cao之過急，不然如果福建出了大問題……”

    “我等三司主官固然要受朝廷責罰，恐怕中丞也難逃朝廷責問。”

    程撫臺伸手捋了捋胡須，淡淡的說道：“三位的意思，本官明白了。”

    “本官明日，會約見身在福州的袁少卿，向袁少卿說明三司衙門的想法。”

    “至于三法司的官員會如何行事?！?/br>
    程廷知嘆了口氣：“那也不是我等地方官能夠管的事了。”

    三個三司主官聞言，心里都暗自咬牙。

    這老賊，方才還說自己是御史臺的官員，現(xiàn)在又說自己是地方官了！

    三個人對視了一眼，然后都默默起身，對著程廷知拱手行禮：“有勞中丞?！?/br>
    “我等告退了！”

    程廷知也站了起來，笑著說道：“我送三位大人?！?/br>
    程撫臺笑容滿面，把三個人一路送到了巡撫衙門大門口，一直到三個人各自上轎子離開，他才淡淡的轉(zhuǎn)身。

    轉(zhuǎn)身的一瞬間，這位巡撫大人臉上的笑意，已經(jīng)完全消失不見。

    他踱步回到客廳，等走進客廳的時候，沈毅已經(jīng)在客廳的次座落座。

    程廷知并不驚訝，來到主位坐下之后，看了沈毅一眼，微笑著說道：“子恒剛才都聽到了？”

    沈毅剛才就在隔壁房間，而且是用木板隔起來的房間，四個人的對話，他聽得一清二楚。

    聞言，沈老爺微笑點頭，開口道：“這是求饒來了，還是逼宮來了？”

    “都有。”

    程廷知低頭喝了口茶水，開口道：“明面上是來低頭服軟，說是三司衙門盡力輔佐巡撫衙門，轉(zhuǎn)頭又說要去建康吏部討官?！?/br>
    “這是暗戳戳的表示，準備去建康，告我的御狀。”

    沈老爺“嘖”了一聲，感慨道：“在這地方上當官，心眼可一點不比在朝廷里少用，不過三司主官齊齊到訪，中丞準備如何回應(yīng)他們？”

    “他們是沒有辦法了。”

    程廷知一邊喝茶，一邊開口道：“昨天，老夫跟袁少卿吃飯，袁少卿說，三司衙門的人，已經(jīng)多次跟他舉發(fā)，老夫在任福建布政使的時候，收受賄賂?！?/br>
    說到這里，程撫臺淡然道：“三年所得，老夫已經(jīng)悉數(shù)上交戶部了，他們動不了老夫，才有今天這出戲?！?/br>
    沈毅給他添了杯茶，微笑道：“中丞這事情做的不對?！?/br>
    程廷知愕然道：“哪里不對？”

    “這三年受賄所得，如果上繳給內(nèi)廷內(nèi)庫。”

    沈老爺笑著說道：“會比上交戶部錢庫，效果好不少?！?/br>
    程廷知覺得沈毅是在開玩笑，當即啞然一笑道：“子恒賢弟倒是風趣?！?/br>
    他頓了頓之后，繼續(xù)說道：“這三個人的罪證，現(xiàn)在已經(jīng)送到建康了，只等陛下決斷。”

    “他們蹦噠不了太久了。”

    程撫臺緩緩說道：“沈?qū)W士放心，福州市舶司，很快就可以落成并且運行。”

    沈毅看了程廷知一眼，嘆了口氣。

    “但愿如此罷?！?/br>
    第六百八十章 內(nèi)訌

    一個省，是非常大的。

    只福建一省，已經(jīng)比很多小國大上不少了。

    隔壁浙江巡撫周義山，能夠以一己之力，把溫州市舶司在浙江硬推下去，是因為周義山在浙江，已經(jīng)做了四五年巡撫了。

    他是浙江官場利益集團的一部分，因此調(diào)動浙江官場上的人，相比較程廷知來說，會省力非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