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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靖安侯在線閱讀 - 靖安侯 第528節(jié)

靖安侯 第528節(jié)

    沈章皺眉道:“胡說八道,好好的生什么?。俊?/br>
    做父母的,總是不希望自己的孩子生病的。

    哪怕嘴上說說也不行。

    一旁的沈恒小聲勸道:“爹,這幾個月您也在建康住,應(yīng)該知道,這段時間有多少人上門找兄長,要是咱們自家十幾個人坐在一起吃飯倒也罷了,十幾桌人……”

    說到這里,沈子常低哼了一聲,開口道:“大伯提前,連個招呼都沒有打一個?!?/br>
    他拉著沈章,開口道:“好了爹,我陪您去祖宅,就不要讓那些人sao擾大兄了。”

    沈章自然也是支持自家兒子事業(yè)的,聞言他嘆了口氣,也就不再堅持,跟隨小兒子一起回沈家祖宅去了。

    而沈毅,則是抱著大兒子沈淵,上了馬車,朝著城外的甘泉書院奔去。

    等到父子倆來到甘泉書院門口的時候,天色基本上已經(jīng)完全黑了下來。

    沈毅的馬車停在書院門口,沈老爺把大兒子抱在懷里,笑著說道:“馬上就要見到外公了,高興不高興?”

    沈淵這會兒,說話已經(jīng)沒有什么問題了,不過他上一次見到陸夫子的時候,才幾個月大小,對于外公沒有任何概念,于是順著沈毅的話,懵懵懂懂的點頭道:“高興。”

    沈老爺聞言笑了笑,抱著大兒子進了甘泉書院。

    陸夫子住在書院的后院,距離前門還有很長一段路,不過陸夫子已經(jīng)知道沈毅要來,沈毅剛進前院,陸夫子就迎了上來,還沒有等沈毅行禮,陸夫子就一把把自己的大外孫抱了過去,臉上都是笑意。

    “讓外公好好瞧瞧好孫兒?!?/br>
    沈毅在一旁面帶微笑,對著陸夫子拱手道:“見過岳父大人?!?/br>
    陸夫子有些瘦削的身材,這會兒穩(wěn)穩(wěn)把外孫抱在懷里,他看了沈毅一眼,微笑道:“子恒不是在兵部任武選司主事么,應(yīng)該很忙才是,怎么也得空回江都來了?”

    “回來帶孩子拜祭母親,探望岳父?!?/br>
    說到這里,沈老爺有些無奈的嘆了口氣。

    “趁現(xiàn)在有空,還能回來一趟,過些日子,小婿可能……”

    說到這里,沈毅頓了頓,看了看四下,見附近沒有人,他才輕聲道。

    “可能要北上了……”

    第七百四十章 另一個范家

    老爺子見到了大外孫,自然是喜不自勝,抱著沈淵足足大半個時辰,一直到陸若溪還有蓮兒把準備好的飯菜端上來,老爺子才把大外孫放下。

    一家人坐在一起吃了頓飯之后,陸若溪跟蓮兒就帶著沈淵,去看自己從前的閨房去了,而沈毅則是跟著老爺子一起到了他的書房里。

    在書房里坐下來之后,陸夫子先是撥了撥桌子上油燈的燈芯,讓油燈又亮了一些,然后他才看著沈毅,笑著說道:“怎么今天剛回來,就到我這里來了,你家那個大伯,怕心里會不高興?!?/br>
    “本來是準備在祖宅住一晚上,明天再來的。”

    沈毅無奈的嘆了口氣道:“下午才知道,大伯在祖宅擺了個什么家宴,請了一百多號人,小婿懶得見他們,至于他們背后說什么,就讓他們說去。”

    沈老爺微笑道:“他們的評論,于小婿身上全無感覺,不痛不癢?!?/br>
    爾曹身與名俱滅,不廢江河萬古流。

    對于江都府的這些沈家人來說,沈老爺現(xiàn)在就是萬古不干的江河,他們在背后說什么,做什么,已經(jīng)很難影響到沈毅了。

    “宗族關(guān)系,還是要打理好的,且不說江都沈家對你會不會有什么幫助,至少不要拽住你的腿腳?!?/br>
    沈毅低頭喝了口茶水,語氣有一些無奈。

    “不瞞岳父,已經(jīng)拽住小婿腿腳了?!?/br>
    “岳父您可能不知道,小婿私下里還兼管著邸報司?!?/br>
    “江都府也有邸報司?!?/br>
    沈毅語氣里充滿了無奈:“按照江都府邸報司的說法,這幾年我雖然沒有回江都,但是江都的老家人,有些人已經(jīng)在打著我的旗號了,尤其是我去年就任武選司郎中之后?!?/br>
    沈老爺微微低頭,長長的嘆了口氣。

    “到現(xiàn)在,還不到半年時間,老家已經(jīng)有人收別人的好處,準備來我這里謀官了。”

    說到這里,沈毅心里有了一些火氣。

    “小婿自己,都沒有敢收旁人的錢財,他們就敢收!”

    沈老爺這句話,倒沒有說錯。

    就任武選司郎中以來,他本人是沒有收過任何人錢財?shù)?,雖然迫于無奈,也幫別人辦了這事,但是那都是一個尚書,兩個侍郎交代下來的是誰,他自己,并沒有徇私枉法。

    當然了,主要是因為他不怎么缺錢。

    不說許復(fù)的西洋商船,單說許復(fù)在建康的生意,只要分給沈毅一成兩成,就吃喝不盡了。

    陸夫子笑了笑,開口道:“那些人見識淺薄,有了你這么個有出息的同宗,自然要蹭上一點光,他們收旁人的好處,就讓他們收去,你自己不收,不給他們辦事,時間長了,自然也就好了?!?/br>
    說到這里,陸夫子頓了頓,教導(dǎo)道:“不要因為這件事情,跟宗族生出什么矛盾,會有礙你的官聲。”

    “小婿沒有想因為這些破事跟他們鬧,也懶得搭理他們?!?/br>
    沈老爺微微低頭,嘆了口氣道:“恩師,學(xué)生現(xiàn)在,距離當年的范侍郎,已經(jīng)差不太遠了?!?/br>
    他換了稱呼,就是以學(xué)生的身份求教老師。

    陸夫子會意,微微嘆了口氣道:“你怕江都沈家,將來會變成另一個江都范家?”

    “已經(jīng)有苗頭了。”

    沈毅頗有些苦惱:“大伯這個家長,非但不加以制止,甚至還有一些縱容的味道,今天晚上我要是去吃家里的這頓飯,要么應(yīng)下來他們求的事情,要么就要跟他們翻臉了。”

    “所以,想要當個不貪的官,也不容易?!?/br>
    陸夫子感慨道:“像你趙師伯,從在戶部任事之后,已經(jīng)十幾年沒有回轉(zhuǎn)家鄉(xiāng)了,逢年過節(jié),只讓兩個兒子代他回去祭拜?!?/br>
    “這個沒辦法?!?/br>
    沈毅輕聲道:“趙師伯那個位置,隨便動動手指頭,就是數(shù)不盡的銀子。”

    “其實不管官大官小,對于百姓來說都是難以翻越的大山,在百姓看來,你現(xiàn)在這個武選司郎中,與你師伯那個戶部尚書,分別不大。”

    “地方上,莫說百戶了,一個小旗,就能把人欺負死?!?/br>
    “衙門里的就更是如此了,在你看來,可能七品縣令都已經(jīng)不起眼,但是在百姓看來,縣衙的衙差都是官老爺?!?/br>
    陸夫子默默說道:“子恒你既然不想讓沈家變成另一個范家,手里的權(quán)力要慎用,你宗族里頭的事情,也要謹慎處理?!?/br>
    沈毅默默點頭,沉聲道:“這幾天在江都,學(xué)生會抽時間跟大伯聊一聊?!?/br>
    其實在沈毅看來,最好的結(jié)果是讓三哥沈陵任沈家的家長,這樣能替他約束族人,不至于在江都胡作非為。

    可是就眼下來說。

    大伯的身體……實在是太好了。

    他當了十幾年縣令,自以為自己知道官場上的一切規(guī)則,也知道沈毅這個武選司郎中的權(quán)力有多大,所以才會默許族人們沾沈毅的光。

    因為有些難題,對沈毅來說,就是一句話的事情而已。

    翁婿兩個人說了會沈家的話之后,陸夫子看了看沈毅,又問道:“方才在外面,子恒說要北上?”

    “嗯。”

    沈老爺緩緩說道:“按照陛下的吩咐,小婿這趟從江都回建康之后,應(yīng)該要北上代天子巡視淮河水師?!?/br>
    聽到這句話,陸夫子先是一愣,然后眼睛一亮。

    “子恒,陛下要對……”

    沈毅微微搖頭:“不算是,應(yīng)該是派我去看一看,淮河水師到底是什么情況,順便讓我跟趙家人談一談?!?/br>
    “談什么?”

    陸夫子是個老憤青,聞言悶哼了一聲,開口道:“趙閥狼子野心,人所共知,與他們有什么可談的?”

    說到這里,陸安世看了看沈毅,開口道:“子恒這趟去,不會有什么危險罷?按理說代天子巡視,應(yīng)當派御史臺的人去才是,如何讓子恒你這個司官去巡視了?”

    “可能是小婿這幾年,外派的太多了。”

    沈毅也有些無奈,喝了口茶之后,開口道:“不過岳父放心,到了淮河水師之后該說什么不該說什么,小婿心里都有數(shù)。”

    “我不逼他們,他們便不會殺我。”

    說到這里,沈毅頓了頓,開口道:“恩師,可能戰(zhàn)事,就是這幾年的事情了……”

    陸夫子聞言,激動莫名,他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在書房里走了好幾圈,然后回頭看著自己的女婿,開口道:“朝廷兵甲充裕否?錢糧充足否?”

    沈毅微微搖頭,開口道:“恩師,學(xué)生也不知道。”

    “不過學(xué)生以為,這一仗,遲早是要打的,我們這一代不打,下一代也會打?!?/br>
    “我們不打他們,他們就會來打我們?!?/br>
    “因此……”

    “陛下如果下定決心要打,我們做臣子的,盡力跟隨就是。”

    “好好……”

    陸夫子拍了拍大腿,連說了好幾個好字,卻說不出話來,片刻之后,這個在書院教了許多年書的老人家,眼眶竟然有些紅了。

    他看向沈毅,開口道:“子恒,有生之年,老夫想去北方看一看……”

    老人家很是感性,他目光看向遠方,看向了建康城方向。

    “世宗皇帝棺槨,至今還不曾入土……”

    陸夫子呆呆地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眼睛里有明顯的淚珠。

    “老夫的上一代人,也有很多是懸棺,不曾入土?!?/br>
    “有生之年……”

    陸夫子垂淚道:“不知能不能瞧見他們埋回北方故土……”